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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雷恩那

  ……只是將來若說光宗耀祖,像也不是顯耀到盧家的老祖宗們。

  為應付好這些人,盧老太爺這幾日當真身心俱疲,非常糾結。

  「盧大公子挨了一頓家法伺候,瞧來依然神清氣爽得很。欸,就說盧老爺到底心疼兒子,在盧家幾房人面前做做樣子罷了,肯定打得聲聲作響,但傷皮不傷骨是吧?」藥倉外,苗淬元隔著一道兩尺見方的木條欄窗,與裡邊背靠著牆壁、席地而坐的盧成芳說話。後者髮絲略紊,面龐清瘦,身上對付小雪天的棉袍微縐,但還算乾淨。

  苗大爺的話中帶嘲弄,盧成芳已領教過好幾回,他沒理會,只問——

  「素兒無事嗎?」

  「即便有事,也得令她轉危為安。」苗淬元面上笑笑。

  天寒,霜降之後小雪來,他口鼻逸出的氣息形成團團白煙,模糊了五官,聲音有些塞住似,略緊略啞,仍笑。「你那位岳父大人是明白閨女兒待你的心意,沒有怪你的,他原就要上門討回女兒,既然如此,將既要戰,兵隨將轉,煽動『江南藥王』底下的老師傅、老掌櫃們一塊兒出面,讓樓父領著往前衝……閣下以為,於我而言能有多難?」眉目輕斂,淡色薄唇一勾。

  「放心,樓盈素已隨她爹暫且歸家。無事。」

  藥倉內的儒雅公子微微頷首,眉間略鬆了結。「那就好。」

  「不過你家老太爺就累了些。」

  苗淬元的話讓盧成芳挨著木條欄窗緩緩立起。

  透過木條間縫,兩人四目對上,苗淬元不改嘲弄道——

  「你二爺爺、三爺爺當年對於本家獨佔『江南藥王』的稱號本就不滿,兩邊雖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所做的卻是相同營生,正所謂同行相忌,要唆使他們上門找碴,挖你親爺爺牆腳,當真比反掌還容易。呵,拿你這顆香餑餑釣著盧家幾房人,能玩出什麼花樣,滿值得期待啊……」微頓,俊眉隱忍寒意般動了動,一會兒才歎道——

  「可惜了,我那『鳳寶莊』數來算去就一個見天想著玩的太老太爺,再一個見天只知往外闖的二爺,加一個見天只曉得鼓琴、寫譜的三爺,怎麼就沒個幾輩幾房的族人來鬥鬥,枉費我一身專精、滿腔熱血。」還真的挺惋惜似。

  盧成芳表情依然以不變應萬變,唇抿得微緊,不知在沉吟什麼。

  苗淬元突然大發善心又道——

  「不過盧大公子的外祖家待你確實是好。未等我登門拜訪,你外祖父聽聞你主動返家,已與兩兒子商量過,全看盧家老太爺和其他各房長輩什麼做法……真是遭擠兌了,被長輩所厭,就將你接了去。至於樓盈素,你的兩位母舅已私下見過她,還各贈一份見面禮,這舉措等同認可了她與你之間的事。」

  聞言,盧成芳淡淡神態終於略顯軟意。

  「香餑餑眾人搶,閣下有何打算?」苗淬元明知故問。

  「既選擇回歸,就不會再棄盧家,不辜負『江南藥王』這塊招牌。當然,也必不辜負有情人。」

  「如此甚好。」

  挨過家法的身軀雖站得辛苦,盧成芳仍盡量挺直,低幽道:「……多謝。」

  苗淬元眉目微軒。「待事成,還望盧大公子莫忘所諾。」指的是朱家將藥地、藥莊托管之事,得重新釐清,訂下契約。

  忽地腳步聲急傳。

  來的是盧成芳的貼身小廝淮山。

  「爺,沒事了沒事了,舅老爺今兒個又上大宅來,老太爺悄悄吩咐,要咱過來放您出來,然後還說讓您好好梳洗一番,等會兒到前頭拜見兩位舅老爺。」

  來到藥倉前,淮山朝苗淬元深深作揖,咧嘴笑——

  「真被苗大爺說中,兩位舅老爺若再來訪,咱們老太爺定然難以招架,只能放了爺出去救場。」他迅速覷了眼四周,搔搔頭。「只是苗大爺可能得走了,接下來巡守的那一班護院沒打點過,一會兒會繞過來,被瞧見可就不好。」

  苗淬元淡笑,點點頭。「你家的爺受了家法,被關進藥倉裡好生狼狽,我溜進盧家大宅親眼所見,心裡難得的痛快,是該走了。」

  「啊?」淮山一愣。

  他以為「鳳寶莊」苗大爺是自家主子的朋友啊……難道不是?

  這一邊,想慶來正等在後院門外肯定等急了,苗淬元轉身欲走,卻被盧成芳喚住。

  「……尚有一事,看來苗大爺應是不知。」

  「何事?」

  「是淮山從我家老太爺那兒偷聽得來的,老人家對盧、朱兩家的親事仍不願放棄,今晨,我爹已備了一船的禮,親訪湖西邊上的『崇華醫館」,並代我這個不肖兒致歉,此時分,兩家應已細細談過才是……」輕咳兩聲,徐慢又道——

  「苗大爺對『江南藥王』盧家的事彷彿處處先機、運籌帷幄,我卻是想問,閣下對朱大夫、朱夫人兩位長輩有幾分把握?對我月兒妹妹又能掌握幾分?」

  盧成芳內心忽感安慰了些。

  他如願瞧見苗大爺從容的面龐先是刷白,跟著是含霜伴雪般冷凝,接著低眉瞇目,從容神態破碎,滿臉陰黑。

  盧成芳被淮山扶出藥倉大門時,苗淬元早已大袖一甩、疾步離去。

  他笑了笑,目光堅定。

  苗大爺有他的戰場,他盧成芳亦有屬於自己的戰場,既然避無可避,只好昂首向前,願只願不辜負親人,不負有情之人。

  盧成芳的提問,真真撩起他心底最不安的一塊,苗淬元發現自己完全答不出。

  他與朱潤月之間,朱大夫應是不知,朱夫人……即便瞧出了也按兵不動,非常高深莫測。

  而說到朱潤月,他信她不會再允盧家的求親,不管盧老爺姿態放得多低……只不過,就是某種奇詭心態,明明知她、信她,但一聽到盧家長輩又上朱家去,他就是急,胸中翻騰火海,炙得呼吸都痛。

  莫名的心焦,無可名狀的惶惑,令他不自覺想弓背縮肩,想擋住不知從何冒出的寒意。

  馬車正往最近的渡頭趕去,待走過水路返回湖西邊上,最快也是傍晚時候。

  馬車和車伕都是雇來的,因自家大爺是偷偷來訪落難的盧大公子,所以慶來特意租了輛十分不起眼的小車。

  這車當然比不上家裡的馬車舒適,木輪子骨碌碌滾動,震得人渾身骨頭都亂跳似,慶來是覺尚能忍受,只擔心主子大爺金貴的身子受不住。

  他家大爺適才從人家後院出來時,臉色就難看得可以,也不知發生何事,一上馬車僅吩咐車伕盡快趕往渡頭,然後坐定後就斂目不語。

  要不是天冷,能輕易瞧見大爺鼻間噴出白氣,他都想悄悄把指頭伸到主子那管俊鼻底下,探探是否還有生息啊。

  只是……這臉色實在也太慘了些,真無事嗎?

  「爺……」馬車顛成這般,還能睡著嗎?

  慶來等著,沒等到苗淬元應聲,心隨即狂跳。

  「大爺!」放聲再喚。

  苗淬元彷彿從睡中醒覺,臉揚起,雙目徐眨,啟唇時,淡定語調依舊——「慶來,等會兒多打賞,請船夫搖船再搖快些……往『崇華醫館』去……」他有話要對朱家姑娘說,一直擱在心底的話,不說不行。

  爺,咱們現下在馬車裡,不是船上啊……慶來不敢言明,驚到要流淚。

  他家大爺豈是無事?!

  說話尋常,端著姿態,然目光失焦,瞳心渙散,對都對不准他的臉了,嗚……根本與當年在湖上發病那一次一般模樣嘛!

  「還是氣惱嗎?好吧,任你打。」

  男人上身傾過來,俊顏很乾脆一偏,直直抵到她眼前。「來,打吧。」完完全全甘之如飴,邀請她恣意掌摑。

  瞅著他因與人幹架而青紫瘀傷的一張臉,若她當真狠得下心,早就揍他了,豈會只拿他的手腕磨牙?

  見她怔然不動,男人眉目輕蕩,將側顏轉正,又是極近地凝望她。

  他沉吟般挑眉。「不打?真不打?不悔?真不後悔?唔……好吧。」

  好什麼好吧?

  她思緒都還纏作一團,眸子都忘了要眨,他臉已再度貼來……

  又被他吻住了。

  而這一次他吻得好重,都把傷唇壓疼,疼到忍不住悶哼了,依然不放開她。「苗淬唔唔……傷啊……你唔……你嘴上的傷……別亂來啊……」她掙扎。

  男人最後將她按進懷裡,哈哈大笑,很滿足般輕歎——

  「月兒,原來你是擔憂我的傷,才不讓我親呢,而不是不喜歡這樣親暱親近的吻……」

  朱潤月一想到苗大爺那時暢懷大笑的音容,心口就如溫泉噴湧般熱燙。

  光想著,渾身就熱呼呼,止不住想過一遍又一遍,因那男人一向自律甚嚴,在外人面前又老愛端持著,很難得見到他開懷暢笑。

  而如今見識了,忘也難忘。

  這幾日太常想起,動不動就陷進發呆狀態,有時陷得太深,旁人說些什麼,半個字也聽不進耳中,更遑論進到腦袋瓜裡。

  「月兒,你說說,爹就聽你一句。雖說盧家跑來求和又求親,我是不願意的,但你都二十了,跟你盧大哥處得也好,倘是你仍然願嫁,爹也無話可說,盧老爺那邊的回話,爹還沒踩死,你想如何……我說……月兒?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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