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昨夜失禮了。」
「王爺客氣了。聖上召見,王爺身不由己,臣妾明白。」她輕咳了聲,相當不習慣這一聲『夫人』。
「夫人寬厚賢淑,乃小王之福。小王有一事想與夫人商量。」他沒有多贅言。倒也不唐突,溫溫帶入正題。
「王爺請說。」她淺棧微笑,心裡很好奇。
方纔聽丫環們說,一早王爺回府,便集閤府內所有人宣佈了一項事:日後家內大小事由王妃全權處理,王爺完全尊重並且放權給王妃了。
「我與夫人雖已是夫妻,終究初識。夫人遠離家鄉,遠嫁來此,重新適應環境已甚是辛苦,當家主母之責必也要累了夫人,小王不忍夫人此時還得服侍小王。因此小王提議,我與夫人暫時分房,待夫人一切熟悉,與小王有情時,我倆再同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羅非微笑道。
孫少帆訝然張口,所幸她用絲巾掩去了驚訝和不滿!今日若不是清楚他心底已有人,當真會被他這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詞給欺瞞了去還不打緊,少不得還要對他感激涕零-感謝他的善解人意,寬宏體貼,還要讚他一個風度翩翩真君子!
「……王爺如此為臣妾著想,臣妾感激不盡。」這羅非真存心不良,場面話說得有理又好聽,實際上卻打著『把人娶進門晾著不理』的壞主意--今日孫少凡和鳳紫鴛若非同一人,豈不是可憐了鳳紫鴛!豈能教他如意!
「就依王爺所言,多謝王爺。」
「那麼,夫人就在這榕園安心住下吧,日後府內大小事,有勞夫人了。」
「臣妾自當盡力令王爺無後顧之憂。」孫少帆頓時燦笑如花。人家好意讓她做王妃過癮,她怎好推辭。
一番客套後,羅非起身離開,一眼也未留戀。
孫少帆走進房裡,才發現鳳紫鴛已經回來,方纔的對話她也都聽進去了,正望著孫少帆發怔,似乎還弄不清楚情況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孫少帆對著她兩手一攤, 「我在你房裡穿著你的衣服睡著了,你的大哥喊我夫人,一群丫環喊我王妃,你又不在,我只好將錯就錯了。」
「……對不起,我誤喝烈酒,昏睡過去了。」
「你跟誰喝酒?」
「大哥。」
「那羅非整晚跟你在一起?他果然沒上皇宮去!」
鳳紫鴛點點頭。
這下子孫少帆內心更是一絲愧疚都沒了,她對著鳳紫鴛笑得無比迷人。
「紫鴛,讓我玩三個月就好。」
「……大哥不是無情人,他只是一時難忘孫少凡。」而且如今她更知道大哥還有一個優點……
她望著孫少帆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絕色,難得大哥不為美色所惑。
「那很好啊,他擁他的孫少凡,等我過足王妃的癮,再把真正的鳳紫鴛還給他。紫鴛,你最寬宏大量了,你不忍心拆我的台,是吧?」
鳳紫鴛終子拗不過她的央求,點頭答應讓她做三個月的王妃。
***
百卉繁開、綠柳掩映、極目皆春。
忽聞一聲雷響,轉瞬間,天地變色,四周化作白茫茫一片,聲聲嗚咽鬼哭神號,令人毛骨悚然。
冷……好冷……
是什麼地方……來到什麼地方了?
有人嗎?附近有人嗎?
聲音……出不來……
好冷……
娘!我錯了。
鴛兒知錯了!
猛獸……好痛啊!
好、痛-姊,我好痛--
「破兒?……破兒……怎麼了……怎麼了……」
「少凡?少凡!」
一雙眼睛突然打開來,驚疑未定,全身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茫不知身在何處。
「少凡,你最近常作惡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羅非用袖子抹去她一臉冷汗。
低沉熟悉嗓音拉回了她惺亂的神智,目光終子有了焦距,看見一張俊雅的臉龐近在眼前……
「大哥,你又來留宿了嗎?」
羅非自從婚後,兩個多月來起碼有一半以上時間都到小宅院來睡。她答應孫少帆讓她做三個月王妃,她因此得特別小心,不能讓羅非發現她女扮男裝,夜裡甚至不敢寬衣就寢。
不過,自從孫少宇易容成她的臉孔讓羅非瞧見出浴模樣後,羅非就不再懷疑她的性別了,對她穿著外衣入睡只覺是她的怪癖,沒有多言。
「聽你此言,似乎不歡迎為兄?」羅非沉聲裝作不悅,卻自然地脫去那件黑絲外袍!滅去燭光,僅著一件白色單衣上床。
「大哥說笑了。」孫少凡自動往裡面挪,空出了比較大的位置給他。
羅非側躺下來,和她面對面,就著月色將她凝望。 「你近日惡夢連連,當真不記得作夢內容?」
「嗯……」
他伸手撫摸她冰涼的臉兒,手掌貼住她額頭一會兒才拿開, 「近日我想去江南一趟,你跟我一塊去,一起出城走走。如何?」
「……好啊。」
「嗯,睡吧。」他閉上了眼,轉過身去。
她也閉上眼,但腦海裡全是殘夢痕跡……
近日不停夢見她遭猛獸襲擊那一幕,那種陷入恐懼極限的恐怖感緊抓她不放,她聽見一個無助哭泣求救的聲音,那聲音是她的,又彷彿不是她的……是她,或是破兒?夢裡她搞不清楚,醒來更是渾身發寒。
一開始,她只認為那是她,但最近幾次發夢,夢裡破兒的哭聲彷彿更清晰,聽得她毛骨悚然,彷彿破兒發生什麼事了。
***
數日前,她終於放心不下,使用能力偷偷回鳳谷察看。結果一切只是她多心,破兒正跟著羅非的人學習做一名稱職的管理者,而鳳谷則有羅非派去的人鎮守和幫忙耕作,族人們都相當感激,生活更無虞。孫少宇也因此安心的返回孫家去了。
一切都正常無事.但她到夜裡仍惡夢不斷……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她心內莫名不安?
下江南也好,也該對大哥坦白身份了,同時途中經過鳳谷,她可帶大哥回去一趟。
希望大哥不會過度惱怒她,對她生氣。
羅非備了船,同行人還有五王爺和七王爺,她望著兩人,眼裡一訝,頓時無言德親王和她同年,只比羅非小一歲,高大冷俊,面色肅穆,冷漠少言,彷彿座冰山。
晉親王就小她兩歲,個性活潑愛玩,卻是她所見過親王之中最為俊美的一位。
「少凡,怎地見著我和五皇兄臉色下沉?該不是怪我們打擾了你和我二皇兄好事?」
晉親王出手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上船來,隨即和她勾肩搭背,親暱得緊。
「晉王爺說笑了。」她肩膀一僵,想若無其事避去接觸,未枓愛玩的晉親王把她摟得更緊,還直往她身上嗅聞。
「我從以前就覺得你身上有一股香味。說!你到底塗了什麼香料?今日非要你分一點給本王不可一咦……呃……冷總管!你、你幾時跟來的?本王許你來了嗎? 好大膽子,放開本王,還不放手!」他被家裡那位偏女相的冷總管從後頭提起領子往船艙拖去。
羅非最後上船,命令開船後,才望著她直笑,「有冷總管在,他就不會老纏著你了:」
孫少凡只是尷尬淺笑。看來這趟是沒機會坦白身份了。
「皇兄對皇嫂的關心若有這孫少凡三分,家中定和睦。」德親王冷冷瞅著孫少凡,不等羅非回話,便走入船艙。
羅非蹙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孫少凡則望著那冷酷背影,嘴角依然淺笑。德親王將來若知,他在安親王府所見的鳳紫鴛是假王妃,也許臉色會柔和許多吧。
一條船載著一行人南下,沿路風光無限,美不勝收。
但隨著接近鳳谷,她更是惡夢不斷,甚至夢到母親哀怨臉龐對著她無言,幾次她倉皇醒來,心驚肉跳,渾身冷顫——
***
猛然一驚!
幾乎快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她坐起身,轉頭望一眼身邊沉睡的羅非,終於鬆了口氣,目光才轉向窗口!
嗯?這裡……對了,昨夜他們下船,住進德親王在附近的別館。
她又低頭望著睡在身邊的人。
昨夜德親王特別安排了兩個房間給她和大哥,那大哥是什麼時候跑進她房裡來的?
嗚嗚……
她一怔,望向四周--誰在哭?
窗外還是一片灰暗,天未亮……她還在夢裡嗎?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她,她嚇得全身一震!
「少凡,又作惡夢?」是羅非握住她的手。
她莫名地心臟跳得飛快,直到羅非也爬起來,在昏暗未明的天色中觸摸了她的臉,他溫柔的手帶來安定,她才緩緩鬆了口氣。 「大哥,對不起,我吵醒你了。」
「你怎麼又冰又冷?一臉的汗。」
「大哥……」
「怎麼了?」為何欲言又止?
「沒什麼,我想到庭院走一下。」一直以來惡夢連連,已經令大哥擔心,她怕若問大哥聽見哭聲否、萬一那只是她幻聽,大哥會更擔心。
「我陪你。」
「不用了,天未亮,你再睡一會兒。」
「……別館大,庭院繞一繞就好,別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