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
「嚴颯,我問你喔……你有想過結婚嗎?」她輕輕地問,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拳頭。
「老實說,」雖說他光著屁股在女友眼前晃來晃去也很自在,但還是找了件浴袍套上去,否則一直光溜溜的,佳麒沒分心,他會分心想著「其他事」。「真的沒有,對那些事我沒興趣。」
結婚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個儀式、一個程序罷了,他和佳麒的感情不需要那種世俗的儀式來肯定和見證,有太多其他、更重要的計劃需要他完成,所以不必浪費時間在「結婚」那冗長無聊的儀式中,然後只是滿足別人的期待和想法。
他的想法,經過十年的相處,她不會不知道。
只是沮喪和失落那麼強烈,彷彿心臟被利刃劃開一刀似的,好不舒服……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她抬頭看他,清澈的雙眼藏著不願透露的指責。
這夠像逼婚了吧?坦白說,她已經不知道怎麼響應他的無知了,要女生向男生開口索求婚姻?真是夠了。
嚴颯俯身,望著他心愛的女人。「我怎麼覺得你還是那個讓我意亂情迷的大一新生?」
他吻上了她,細膩待她珍貴如寶貝一般。
鼻好酸,有股想哭的衝動。如果在一起十年,兩人朝夕相處覺得厭煩了,那麼分手也許就是順其自然,不會不捨和心痛。
她很清楚,如果和嚴颯真的只能這樣,這段讓家人越來越不諒解、她的期待無法成真的感情,還有什麼動力能維持下去?
嚴颯看到佳麒眼中的茫然,他立刻分析,迅速作決定——
「等你由台南回來,我們就去公證。」
她抬頭,臉上並沒有欣喜若狂。
她應該欣喜若狂,但她更清楚如果是以這種方式結婚,老爸老媽會有多生氣、多不諒解,結這個婚還有什麼意義?
「公證?」
「是啊,」他認為女人莫名的不安只是在於那張結婚證書,他相信公證結婚後,自然能化解佳麒的不安。女人是要哄的,他不愛佳麒不開心。「等新書宣傳時間結束,我們就去英國度假。你不是想見你的偶像大師?拜訪大師之外,還可以談談大師其他的的作品,順便連中文版權一起談。」
嚴颯習慣於安排一切,習慣快節奏,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他自信傲然,像大漠的蒼鷹,像奔跑的獵豹,這是他的人格特質,也因為這樣的特質,讓他在事業上發光發熱。
但她不想當女強人,工作上發光發熱,有過就好,不用二十四小時都受烘烤,不用什麼都帶著工作、工作、工作……
她平靜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嚴颯,我父母絕對、絕對不會同意我公證結婚的,況且,我不是十七、八歲,早就沒有『先斬後奏』的衝動和需要。」
不過,嚴颯並不認為自己的「計劃」有何不妥。「佳麒,你不是想結婚嗎?」
他只是一句普通的問話,沒有半絲責備的意思,但聽在她耳裡真的很詭異。她是想結婚,但不是這樣的……
她起身。「我要出門了。」
她往浴室走,嚴颯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裡,但她僵硬得和石頭一樣。「生氣了?」
「嗯。」
他溫柔地問:「為什麼生氣?」
於佳麒歎了口氣,額頭頂著他赤裸的胸膛。「嚴颯,我不想這麼草率結婚。」
他撇了撇唇角。「那好辦,我還怕是我解決不了的難題讓你不開心。」他笑說著。「佳麒,你是我秘書,就翻翻行事歷,看哪段時間有空,我們就去把這件事按照長輩的意思辦一辦,我不信我能打敗那麼多人拿到那本書的版權,還會搞不定這件事?」
第2章(2)
是她想要的太多嗎?
她想要一個求婚……不過,或許嚴颯認為兩人在一起十年了,不需要來這一套。
另外,老爸老媽肯定會想要嚴颯正式到家裡提親,他們會將他正式介紹給家族裡的長輩認識,同時也會將所有訂婚結婚的禮數和要求,全部在提親時做個確認……但,她很清楚嚴颯想略過這步驟,之前他就說過,只有古時候,男方才需要借由提親去推薦自己。
為什麼她感覺心情好沉重?並沒有因為嚴颯說要結婚而變得開心?是她要的太多了嗎?
嚴颯感覺到她的消沉,他手背刷過她柔嫩的臉頰,安撫地說:「你先回台南,我今天還要和譯者確定一些事,不能陪你一起回去。放心,晚點我會打電話給於媽媽,報告我們要結婚的消息。」
他很簡單地以為這樣佳麒會開心。
於佳麒抬頭,別說開心了,差點沒嚇死!「什麼?你要打電話跟我媽說我們要結婚?這不就等於用打電話的方式提親嗎?!」
嚴颯聳肩。「對啊,打電話問清楚古禮是什麼,再把一切交給婚禮顧問公司,總不能沒通知一聲就讓婚顧公司直接打去和於媽媽聯絡吧?這樣多沒禮貌!」
禮貌?這男人懂得什麼叫禮貌?!他自作聰明得讓她想扁人!
她萬念俱灰了,到頭來,嚴颯根本什麼都不懂!
「嚴颯,你根本就不懂,你知道那些古禮都是前人一代傳過一代的規矩嗎?不光是只有嫁娶,舉凡入厝、安床、祭祀等都有規矩,他們對這些禮俗的執著和尊重,是不管科技文明再怎麼進步、社會變遷成什麼樣的,傳統就是傳統,根深柢固改變不了的!」
嚴颯皺起眉頭。「所以我該去買一本婚禮大全來看?」他承認自己的語氣多少有些譏誚。
於佳麒知道再說下去只會出現爭執,但她就是嚥不下那股悶氣。
天啊,沒想到她也會遇到這種鳥事,常聽好友們提過婚前會有許多想都想不到的爭吵,但她和嚴颯還沒正式討論婚禮流程就準備要吵架了,這什麼跟什麼啊……
「你不用準備什麼大全,你是外文書版權商,這麼傳統的東西會不會太強求了?」
嚴颯皺著眉。女友的怒火似乎無法控制。「原來生理期第三天,賀爾蒙還是會影響情緒?」
這下於佳麒更加火大了。「這和我的生理期沒有關係,為什麼男人總愛把問題牽拖到生理期上?請你想想我生氣的原因!」
她氣惱地推開擋路的男人,衝進浴室,氣得全身發抖——
什麼嘛,不管是料理三餐洗衣打掃,一切的家事還是工作,都有一票人供他使喚和安排,是習慣了嗎,現在連結婚都想直接丟給婚禮顧問公司處理?
他有沒有想過她的想法?他有沒有想過她要的方式?他以為結婚只是兩個人的事嗎?好,也許其他女生可以公證結婚,也覺得公證是個好方式,但她不行,她體內也有上一代留下來的傳統觀念。
嚴颯是一意孤行的暴君!
於佳麒充滿憤怒地洗澡刷牙、保養化妝,連在更衣間換衣服、整理行李時都像只噴火龍。
交往十年,他們很清楚彼此的個性,發生爭執時,兩人不太會談話,安靜地留給對方能夠平靜思考的空間,也簡稱「冷戰」。
當她打理好一切,拖著行李箱走出更衣間時,有些意外。嚴颯穿著整齊的外出服,正坐在床沿等她。
有那麼一秒,她內心是狂喜的,以為他要和她一起回台南,直到他說——「我送你去車站搭車。」
她失望了,沮喪加上原先的怒氣,管他這是不是想道歉、想言和,她根本不想妥協。「不必了,我搭出租車。」
越過等待的男人,她拖著行李直直走出臥室,離開他們的家。
酒吧的老闆遞給嚴颯一杯威士忌。他看著杯子裡金褐的液體,開始發呆。
老闆見著老客人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倒有些驚訝,他是事業成功的男人,這樣的人有的是自信和傲氣,不應如此消沉。
「嚴先生有心事?」
或許是因為彼此沒有利害關係,所以嚴颯願意和老闆分享心事。「早上我約了一個譯者討論新書的事,他問到之前的合約細節,我答不出來。」
「之前的合約是您親自談的嗎?」
「當然。」
「嚴先生平時需要談很多份合約嗎?」
「特別的才需要。」
「其實嚴先生也不需要太困擾,合約向來都有專人整理,您不清楚的部分只要問問負責的人就能解決。」
嚴颯將威士忌一杯飲盡。「整理合約的是我秘書。」
「喔,那我明白了。」老闆是真的明白,不是場面話,因為是熟客,他知道嚴先生的女朋友是誰,當然也知道兩人除了情侶關係之外,還是上司和下屬。
看來會這麼困擾,應該不在合約本身,是小兩口吵架了?
嚴颯接著說:「不只合約找不到,我連今天中餐要吃什麼都很茫然,隨便吃也罷,糟糕的是想喝杯像樣的咖啡,有豆子,有機器,但全公司所有人就是煮不出她那種口味,豆子全部試用光了,她是不是又要生氣了?」
男人果然是動物,不管是生理還是口腹都重要。嚴颯真的這麼想,唉,今天真不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