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被芹兒給救活了?」單焰塵眉峰緊擰,回想六年前的場景。
除非當時舒芹恰巧有堡主的一碗血,否則,他到底如何從劇毒下活過來的?而且當時他口中嘗到的微腥,的確是血液的味道……
「如果我那時喝的不是夜紅堡堡主的血,又是……難道?」單焰塵只覺有道響雷落到腦門上,轟得他腦筋一片空白。
「是我徒兒的血。聽過藥人族嗎?那族的人,個個都能以自己的血製出解藥。只要喝下毒藥,並且撐過毒發的苦,他們的血對解毒來說,跟仙丹一樣有效。而我的寶貝徒兒,正是藥人族僅存的一人。」
這表示當初小小的舒芹,為了救他一命,以那麼嬌弱的身軀,與他同受劇毒之苦?
單焰塵只覺得胸口不斷傳來幾欲死去的心悸。
「傻姑娘……」只為了救他,救素味平生的他?
「傻是我徒兒最令人憐愛的兩點之一,另一點是她總是替人著想、體貼入微的心。」同是疼惜舒芹的人,冷殆戰總算不再繼續賞人家白眼。瞧瞧這位俊小哥,絲毫不亞於自己的輕功,氣質沉穩,得知徒兒的身份,眼裡浮上的不是獲得稀世珍寶的貪婪,而是最最深切的愛惜,冷殆戰給了單焰塵一個肯定的凝睇。
這就是他寶貝徒兒挑中的對象。
他的好舒芹,人一定要好好的啊,這樣才能跟這男人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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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黑影竄入銀蓮山莊。
單焰塵隨著冷殆戰,來到位於山莊內極隱密的一處石室前。
一路上,兩人遭遇不少陷阱,但皆被一一攻破,單焰塵以高強的武力致勝,冷殆戰則以純熟的解毒技術,助單焰塵避過各個餵了毒的陰狠機關。彼此的合作無間,讓兩人不約而同給予對方極高的評價。
但當石室的門打開時,打頭陣的單焰塵,卻被裡頭的景象給駭住了——
被懸於密室半空中的舒芹,手腕、腳踝、頸項等所有主要脈部,都被割上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就這樣不斷滴落擱於地上的木碗中,每一碗,幾乎都快滿出……
由於被繩索緊緊捆綁,舒芹的四肢末端皆呈現烏黑,而身體其他部分,處處都是怵目驚心的深紫瘀血,連從衣物破碎處露出的肌膚,都是冒出血的抓痕,而與這些烏黑、青紫、深紅迥異的,是她宛若白紙、毫無血色的臉……
「芹兒?!」單焰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殺的他有多希望,吊在那上頭的不是舒芹,是自己也好,就不要是舒芹!
「塵……塵老大?」失血過多的孱弱,讓她連睜開眼都好吃力,但——她好像聽到塵老大的聲音了……
是夢嗎?被綁來的這幾天,她的確常在夢裡見到他,但夢裡好安靜,她真的好想念塵老大低沉的嗓音,聽了便安心,讓發生在她身上的所有折磨,彷彿也不再疼痛了……
是老天爺疼她,所以讓她聽聽塵老大的聲音?
來到銀蓮山莊後,出乎意料的,尹蓮箏爽快地交出繡作,且在她眼前,將繡作綁在訓練過的鴿子上,送到她指定的地點去。
前來的最大目的達成了,她也答應了尹蓮箏的要求,交出自己的血,供他研究解毒之用。
為了怕她毒發忍不住疼痛掙脫,尹蓮箏不顧她的反抗,將她吊起來放血,還刻意控制力道,只會讓她感受痛苦,卻不會讓她死去。
她好痛,痛得只能往夢裡躲,可夢裡還是痛,什麼都沒有……
她微微抬眼,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好像呀,那個人真的好像塵老大,這個夢好好,可以聽到聲音,還看得到人。
「是夢也沒關係,塵老大……我好想你……」忽地,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直落,她努力擠出聲音喚著,哪怕這只是一場夢。
因為真正的塵老大,應該在趕去喬家院的途中。她答應過他的,會把繡作送到那兒,這是最後一幅繡作,塵老大終於可以了結多年來的心願……
只要他能快樂,她的犧牲,也不算什麼了。
第9章(2)
「芹兒,這不是夢!你等著,我馬上放你下來!」單焰塵立刻提氣,一掌便往綁住舒芹的粗繩上掃去。
她快死了!從她渙散的目光意識到這點的單焰塵,一顆心彷彿撕裂般地痛苦。是他害了她,若不是她要幫他找回繡作,也不會遇上危險。
「慢著,繩上有毒!」見綁著舒芹的繩索上染著奇異的黑光,冷殆戰立刻阻止單焰塵。仔細瞧了眼前的陷阱後,他忍不住大罵出口。
「狠!真狠!尹蓮箏,為了綁我徒兒,你真是狠招用絕!」
「怎麼了?這繩子能解嗎?」戰師父剛不是說時間緊迫,哪還有空閒耗在這繩子上?
「解開需要一些時間,除非有人肉做引——」
唰!話語未畢,冷殆戰耳邊便傳來以刀劃物的聲音。
「手臂的,行嗎?」左手上臂削去了一塊血肉,可單焰塵卻像是沒有知覺似的,任由傷口鮮血淋漓。
「行!」冷殆戰接過他的臂膀肉,立刻以最快的動作解毒,好救他的寶貝徒兒。
「塵老大……」見他傷著自己,舒芹心疼得落淚。
「芹兒,沒事,我馬上救你下來……」皮肉上的疼,哪能與他此時宛如千刀萬剮的心相比?只要想到她承受的痛,他——即便要他交出性命相換,他也願意!
儘管只有一時,但單焰塵依然覺得等待解毒的時刻,彷彿一世之久。他怎能讓芹兒多受一點苦……
好不容易繩索上的毒終於解開,隨意包紮過手臂的單焰塵立刻上前,欲把繩索解下——
冷不防一記銀鏢射來,單焰塵眼角發現暗器上一樣帶有詭譎的黑光,立刻閃身,霎時頓住了救人的動作。
尹蓮箏從石室裡的暗處走出,擋在舒芹和單焰塵中間,眼裡藏不住見到單焰塵的訝然。「身手果然不錯,難怪能打敗那幾個守門的。不過,你不要這個了嗎?」
尹蓮箏一手捏有幾枚毒鏢,另一手拿著正是繡作——「雪蓮冷畫屏」。
「為什麼繡作還在你那兒?!」見到繡作,奄奄一息的舒芹立刻掙扎了起來。「我來的第一天,明明親眼見你把繡作綁在信鴿身上,讓它送去喬家院的!你騙我?!」
「騙你又怎樣?傻就是傻,我難道不會調包,替自己留一手?不唬唬你,怎能讓你乖乖把那解百毒的血交給我呢?」妖艷的眼眸滿是寒人利光,尹蓮箏狠狠瞪了單焰塵幾眼。「倒是你,怎麼躲過石室外機關的?難道你也會解毒?」
「有我在呢!」冷殆戰從單焰塵身後閃出,臉上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激動。「尹蓮箏,你竟然拿我的徒兒試毒?!」他目光掠過舒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每次徒兒拿自己的血製藥,服下毒藥時,身上就會出現這種因毒發之痛而自殘的傷痕。
見傷痕的數量與遍佈範圍,尹蓮箏到底拿了多少劇毒讓徒兒吃下?而且那冷血大魔頭沒幫她處理傷口就算了,竟然還將她綁起來放血?
「不然呢?這不就是藥人活在世上的功用?」比起冷殆戰的氣憤,尹蓮箏寒冷卻理所當然得很。
「喪心病狂!小子,去救我徒兒!」把解繩的任務交給單焰塵,冷殆戰疾步向前,迅速閃過尹蓮箏射來的毒鏢,逼近那張絕麗也絕情的面容——
「站住!」尹蓮箏抓緊了手中的繡作,喝住冷殆戰凌厲的攻擊。「再靠近,我就毀了這繡作!」
「哼,不就是一塊布!小子,救人!」絲毫不把尹蓮箏的威脅放在眼裡的冷殆戰,身手凌厲地朝尹蓮箏攻去——
「塵……塵老大別救我……」眼見繡作可能毀損,舒芹忙喊:「戰師父快住手,那不只是布,是塵老大視為家人的珍寶呀!」
「芹兒?」
「徒兒?」
儘管微弱,可心愛徒兒的聲音還是傳到師父耳裡,冷殆戰停下攻勢,和單焰塵同樣錯愕地望著舒芹。
「以前的我只是救人,塵老大,這次我要救你的心……等到繡作全部回歸,也等於你的家人都回到你身邊了,我想……這樣你就不會孤獨,可以放心去找六年前救你的那個姑娘。你不是跟我說過,繡作真的對你很重要?這是我最後能幫你完成的事,所以——」
唰唰!
舒芹話語未畢,幾道掌風劈過,綁住她的繩索立刻應聲而斷,單焰塵飛身上前,穩穩接住她墜落的嬌弱身軀。
「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你懂嗎?芹兒?」單焰塵激動地紅了眼眶。見她性命垂危,卻還是把他,甚至是他家人的繡作,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他心疼得要死了。
舒芹一被救下,冷殆戰馬上挨近,探看徒兒的狀況。
「還有氣,能救,要快!」
一看舒芹被救,尹蓮箏憤恨地撕毀手中的繡作,趁著冷殆戰和單焰塵把心神都放在舒芹身上,將木碗裡的血倒進隨身的葫蘆裡,便接連放出暗器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