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才覺得妻子索然無味,現在一看又令他滿懷興致了,他體內似乎有一個秤在搖擺不定,連他自己也不曉得,與婉約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如今他能夠確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我不會讓妳離開我。」
婉約因他獨斷的宣告,身軀發抖。
她出手,抵著他逼迫而來的胸膛,推拒著,卻撼動不了他的力量。她的丈夫有一張文人的清秀臉孔,勻稱的體魄卻像武者一樣強健。
她無力的垂下手臂,任他愛撫,讓他隨意親吻……她悲哀的發覺到他的親密舉止仍令她的身子感到愉悅。
手指交纏,四目相對,唇舌緊貼,那麼的親密,曾經使她迷醉的每一個動作和眼神,至今仍牽動著她的心,為他起伏不定。
婉約的雙眸慢慢的濕潤,眼前模糊一片,漸漸的,一顆顆淚珠溢出了眼眶。
「謹思,我和娉婷並不是完全一樣的……」她哽咽,看不到丈夫的心。
以前,她傻傻的以為,他願意與她親熱,就證明他是喜歡她的。可現在,她不敢這麼自以為是了!
「我曉得。」唐謹思充滿憐惜的吻去她臉上每一滴淚,手指輕緩的褪開彼此的衣裳。
婉約看他輕鬆的熄掉床邊最後一盞燈,那從容的神態,彷彿把她控制在手掌間。她忽然的想破壞他的從容!
「謹思……」等他垂首,與她耳鬢廝磨,她出其不意的冷聲發問:「你抱我的時候,心裡是否在想著娉婷呢?」
唐謹思一震,親熱的舉止陡然中斷。
「真是委屈你了。」她憐憫的望他,激怒他的企圖昭然若揭。
黑暗中,他的黑眸燃起了一點焰光,燒燬了溫柔的表象。
她卻平靜的模仿著他的從容,冷淡的迎視他。
唐謹思甜甜一笑。「婉約,妳的性子可真是超出為夫的預料,原來妳這麼愛吃醋呀?」
婉約眉頭一擰,悶聲道:「我不是嫉妒,只是不願當別人的替身。」
唐謹思又低垂了幾分,修長的四肢覆蓋住她的手腳,鼻尖也與她的鼻尖相抵,彼此溫熱的呼吸悄悄的靠近、融合……
「這麼喜歡我,不想我再娶嗎?」他呢喃般的發問,每一字都吐露在她發顫的嘴唇上。
婉約瞬間窒息,艱難的推著他頎長的身軀,他卻變本加厲,使勁將她覆蓋得更緊密。
「妳知道我當初看上的是娉婷,很傷心嗎?」唐謹思柔聲問。
他那不曾變化的悠然,刺傷了婉約的自尊。
她狠狠的瞪他,驀地發覺──他目光有了變化,從迷惑到瞭然的變化。
婉約赫然明白,他只是在刺探她,他並不確定她用情有多深。
她懊惱的閉上眼,不理睬他。一輩子都不想讓他知道,她曾多麼喜愛他。
唐謹思的歎氣聲在幽靜的寢室內微微掠過。
「婉約,我很抱歉。」他緩緩坐起,面向床外,不再欺壓他的妻子。
他終於明白了她的抗拒、她的反對,是因為太在乎他,而非氣量狹小。
「你不用道歉……」婉約轉後側臥,背對唐謹思。
他走向窗邊,不再親熱的觸碰她,她沒由來的覺得失落……用力的偷偷捶打自己的胸口,厭恨她不爭氣的失落。
唐謹思開了窗,放入清冷的夜風,吹熄了他的情慾。
「婉約,我想娶娉婷。」他低聲輕語。得不到的東西,就更想擁有。
婉約摀住唇鼻,忍住飲泣的衝動。
他又道:「但我也喜歡妳,我明白妳對我的心意,我保證不會虧待妳。」
這種保證不僅不會令她安心,反倒更令她痛心。
「我們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婉約咬著唇,用不帶泣聲的堅強語調告訴他。
她的喜歡是一心一意的,而他,卻是三心二意的喜歡。她無法承受他把心分給別人的痛!
「放我走吧!謹思。」
「我不會答應。」
「那麼,你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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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後悔?
她想怎麼令他後悔?
唐謹思在早朝議事之際,還分心回味著妻子的警告,心裡蠢蠢欲動的,居然頗為期待婉約做出令他意料不到的舉動,為他平順的生活製造一些波動,帶給他新鮮的刺激和樂趣。
散朝後,眾臣退出皇宮。
肖陽走到唐謹思身旁,有意無意的提起鍾家娉婷的情況,似乎聽說了唐謹思有意再娶鍾家妹妹,肖陽頗欣羨唐謹思能獨佔那雙耀眼奪目的姊妹。
「婚事,恐怕得拖上一年。」唐謹思心不在焉的應著。迎娶娉婷的決定,並沒有因為婉約的強烈反對而動搖。
可他願意給婉約一年的時間,緩和她的不甘願……
唐謹思自認夠體貼了,早晨出門前,也讓母親轉告婉約他的最終決定。不知回家後,婉約又會給他什麼臉色看?會繼續冷漠疏遠他,要求離去?或是會給他耍些小手段呢?
唐謹思滿懷期待,等著回府的時分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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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處理完兵部的事務,唐謹思整天惦記著家中的妻子,歸心似箭。
彷彿回到了少年時期,無法克制情意的衝動,他的腦海裡充滿了婉約的一顰一笑,惦記著回家後,可能又要與她鬥上一鬥。
於是,唐謹思謝絕了不少同僚的邀請,迫不及待的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府邸。
剛入府,就見小廝面色焦慮的等在門口,十萬火急的領著他走到母親房中。
「娘?這麼急找我過來是出什麼事?」唐謹思進門就問,暗中猜測很有可能是他的妻子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使得母親的神情變得如此氣憤。
「這個鐘婉約實在是可惡,平常溫溫順順的,看不出骨子裡這麼傲慢!」母親如唐謹思所料,一開口就鞭笞他的妻。
「她怎麼了?」唐謹思的胃口被吊起來了。
母親拿過壓在茶几上的一張紙,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唐謹思目光一瞥,正好看見紙上兩個醒目的大字──
休書
他當即笑出聲來。這可真是個驚喜。
一張字跡整齊的休書上,密密麻麻的寫滿她是如何的所托非人,又清清楚楚羅列出他的罪狀,闡述她不得不「休」掉他的各種緣由。
唐謹思煞有介事的念出婉約所寫的罪名,「夫君朝秦暮楚,成婚未滿半年便不安於室,是為一罪。另有所愛,又不肯離緣,誤人終身,是為二罪……」
他邊說邊笑,惹得母親火冒三丈。
「笑?你還笑!出了這種事,你居然笑得那麼開心?」
唐謹思忍俊不禁,想像著婉約寫這份休書時的表情和心情,歎道:「我挺佩服她的,抓得出這麼多罪狀。」
「那些罪狀都是在數落你呢!」母親沒好氣道:「看看最後八個字吧!」
唐謹思依言,瞧了瞧刺目的休書結語──
「再三思索,忍痛休之。」
多麼無奈的字眼……忍痛。唐謹思搖了搖頭,唇邊的笑意不減。
他被休了,被成親三個月的妻子「忍痛」休掉了。
這就是婉約要給予他的「後悔」嗎?
她認為這麼做,他就會後悔了?然後呢?她是否期待他回心轉意,帶她回家,向她賠不是,柔情蜜意的許諾她絕不再娶?
唐謹思收起手中的休書。這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會因為妻子的一封休書而回心轉意的,他的妻子做得太絕了,只怕是連他的回心轉意都不屑吧?
「她把嫁妝和你送給她的一些東西也叫人搬走了。」母親繼續訴說兒子不在家的時間裡,媳婦做出的種種驚世駭俗的行為。
唐謹思忍不住放聲而笑。他聽說過許多女人用各種手段,去牽制住自己的丈夫不能再娶;但他的妻子這種對抗般──決裂的方式,他還真有幸第一次體驗到。
「你到底是高興啥?這麼大的侮辱,你一點也不在意?」母親對唐謹思的態度深感不解,「你可是職掌兵部的高官!你不怕事情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有多大的損傷?」
「別擔心,娘,婉約她……會回來的。」即使妻子做得如此決絕,唐謹思仍認為她的離開是一種負氣的抵抗罷了。
這種抵抗維持不了多久。
「出了這樣的事,我不會再允許她進這個家門了!」母親信誓旦旦的宣告。
「娘。」唐謹思坐到母親身旁,握住母親的手,柔聲撒嬌,「當初爹再娶之時,妳是怎樣的心情?」
他在為婉約說情嗎?母親納悶的盯著兒子端詳,好半晌才苦澀的歎,「每個女人都得接受這種命啊!」
唐謹思的目光游移,緩緩的落到休書上,「我的夫人並不想認命。」
「你喜歡她?」
「自然的,否則何必娶她?」他笑容可掬,心事如謎。
他的母親從他懂事起也很少見到他表現出什麼強烈的情緒,或鮮明的愛恨,除了溫文儒雅的笑靨,唐謹思少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