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喂!符浪一想到要跟「自己」交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世上除了周錦初那個小傻瓜呆以外,誰受得了他啊?
一對夫妻裡,只要有一個負責天不怕地不怕、任性狂野不羈就夠了,要是兩個人都這樣,那不天下大亂了?
他最愛小周的其中一點就是,她永遠是他的定海神針、他的船錨,不管他野到天邊去了,她隨時都能夠把他拉回來,隨時都能夠讓他知道,那一座燈塔光芒永不歇止熄滅的港灣,永遠都在那兒等著他。
剎那間彷彿被雷劈中了般,符浪整個人猛然定住了,傻傻地張大了嘴巴。
就是這個!
他尋尋覓覓已久的終極答案,最終目標……就是這個!
真要命,他肯定是這些年來衝浪、跳傘、高空彈跳,衝到腦袋瓜智商嚴重受損,還跳斷了好幾根筋,要不,怎麼現在才看清楚事實?
「陳襄,好樣兒的,不愧是哥兒們──」他激動狂喜得咧嘴傻笑,重重拍了她的背一記。「謝謝你,我欠你一頓大餐!」
「什麼?」她一頭霧水。
「我先走了,拜!」
話聲甫落,符浪咻地就跑掉了。
「哇塞!」陳襄倒抽了口涼氣,一臉敬佩。「這傢伙敢情還練過輕功啊,看來改天要跟他請教請教,到底是哪裡學的?武當山?少林寺?欸,不知道收不收女弟子……」
止不住的思念又如何?
她現在該想的,是怎麼按照原定計劃,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不再去貪求非分的緣分,不再去想不屬於自己的人。
她早晚都得學會在面對他時,不再心跳得厲害,不再有對著他掉眼淚的衝動,不再去猜想,如果一切可以再重來,他們是不是會更適合彼此?結局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小周。」一個熟悉的嗓音喚住了她。
周錦初腳步倏停,背脊竄過一陣無關寒冷的酥栗感。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狀若平靜地轉過身來。
「早安。」
「我想通了。」符浪笑得好開心。
她秀氣眉毛微蹙,「想通什麼?」
「我要跟你在一起。」
周錦初心一震,「什、什麼?」
「我確定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心臟迅速狂跳起來,雙眼發亮,卻在被強烈的喜悅感淹沒前及時恢復理智──該死的理智!
他們之間的問題一直都在,並不是一時的激情衝動就能消弭的。
她不想在心情好不容易稍稍平復之後,又要再一次為他翻天覆地,最後還是要面臨因不適合而分開的痛苦。
這一次,她已經沒有勇氣再跳進去了。
「謝謝你。」她強抑下翻騰的心緒,搖了搖頭,「但,這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行不通?你不是要我想清楚,我究竟要的是什麼嗎?」符浪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古銅色的臉龐微微發白。「我已經想清楚了,我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你也不需要為我再做任何改變,只要照著你原來的樣子就好,我就喜歡你原來的模樣。」
她應該要很感動,因為她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最想聽他說的這番話,可是為什麼當她真的親耳聽到了,內心卻仍然感到一片迷茫?
也許是因為,她已經不再那麼天真了。
她不再相信人定勝天,不再相信只要有愛、只要努力,最後一定能得到那份自己最想要的幸福。
人不應該一直作白日夢,更不應該貪圖、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已經試過一次,不自量力的結果是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好不容易才勉強從那個迷戀的坑裡爬了出來,再有下一次,不就像個沒綁安全鎖就去玩高空彈跳的笨蛋一樣,注定會摔得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小周?」他心焦地催促。
果然還是小周,小周就是小周……
「不。」她低歎了一口氣,眼神坦白地望著他,「我不想再來一次了。」
「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符浪,你是顛倒眾生的萬人迷,也是每個女人心目中最垂涎戀慕的理想對象,老實說,就算我們重新恢復交往,我也沒有自信能夠留住你多久。」
「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完全被搞迷糊了,不懂她到底是在擔哪門子的心。「以後萬事有我,我會照顧你,寵愛你,保護你,負責把你留在我身邊直到地老天荒,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難道,這還不夠讓你有信心嗎?」
「不夠。」她簡潔有力地回道。
符浪一時語結,滿眼苦惱地盯著她。
真要命,女人的腦袋瓜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東西?為什麼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卻可以被她們搞得這麼複雜?
「那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對我有信心,對『我們』有信心?」他濃眉打結,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周錦初無奈地苦笑,「我猜,這件事根本沒有答案。我以後還是會覺得配不上你,會疑神疑鬼,會患得患失,會猜測哪一天當你遇到真正的『對小姐』之後,你會後悔為什麼要那麼早就跟我定下來。」
符浪眨眨眼睛,完完全全被搞糊塗了。
「你看,我就是這麼僵化死板難搞。」她很嚴肅很感傷地看著他,「我永遠都會想太多,把人生變得很麻煩很複雜。而我知道你一向很灑脫,很豁達,什麼事都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這樣講好像我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單細胞生物。」他一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好。
可憐的符浪,遇見她就是這麼倒霉,老是被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她癡癡望著他,心底又酸又甜,還微微發燙,眼眶再度紅了起來。
「符浪,謝謝你曾經讓我當過你的女朋友,在那段時光裡,我真的覺得很幸福。」她努力眨去了淚意,吸吸鼻子,擠出笑容,伸出手想和他握手,「我會永遠記得的。謝謝。」
這是什麼?
符浪瞪著她伸出的手,腦袋和胸口像是被馬蹄重重踹中,震驚慌亂恐懼痛苦在瞬間淹沒了他。
生平第一次,他驚覺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她……或許,他已經失去她了?!
「你──你是認真的?」他吶吶問。
周錦初溫柔地看著他,眼神卻寫著堅定。「是,以後我們還是當同事,當朋友就好了。」
他無法說話,不能反應,像個木頭人般,被她強迫地拉起手握了握,就當作「同意」了。
在她鬆開他手的那一剎那,他似乎瞥見了她眼角閃過一絲可疑的水光,但還來不及看清楚,她已經迅速轉身背對著他,瀟灑地擺了擺手。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去忙了,再見。」
她就這樣走了?
符浪整個人呆愣在當場。
第10章(1)
她又變回原來那個小周了。
還是每天早上習慣地幫他帶一杯外帶黑咖啡,還是把他工作上的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條,還是會和他以及工作人員去聚餐,去唱KTV的時候依然抱著水果盤,笑咪咪地幫他拍手。
很大方,很自然,就跟過去兩年大家所認識的「小周」一樣。
他痛恨這樣。
在忍了兩個星期又六天後,符浪再也受不了了。
他要他的小周「回來」!
這天晚上,符浪在她家樓下把車喇叭按得震天價響,連鄰居都探出頭抗議連連。
「符浪,你到底在幹嘛?」穿著灰色運動型睡衣的周錦初睡意未褪,一臉驚恐地跑出來。
「上車。」他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扛上肩,打開車門「扔」了進去。
「喂!」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火速回到駕駛座上,不忘替因吃驚而怒瞪著他的她繫上安全帶。「坐好。」
「符浪,你不要再鬧了!」周錦初終於回過神來,氣憤地道:「你這樣算什麼?綁架啊?」
「啊,我真想念你吼我。」他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咧嘴傻笑。
「……你有病。」她真是氣到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開心地踩下油門。
「現在三更半夜的,你要瘋就自己一個人去瘋,我說過了,我沒辦法跟著你上山下海到處亂鑽──」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牙道:「我、要、回、家、睡、覺!」
「不行。」他目光灼灼地瞅了她一眼。
「不行?」她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說什麼鬼話?
「你這顆小腦袋瓜就是想太多了。」符浪雙手穩穩地掌握著方向盤,在夜色迷離的高速公路上奔馳。「話說回來,你應該常常像今天晚上這樣的。」
「常常被你綁架?」她滿肚子火氣。
「我不介意當這種歹徒。」他居然還笑得好燦爛,好像渾然不覺「擾人清夢、擄人綁架」是件多嚴重的事。「但最重要的,是你早就該像現在這樣,想開罵就開罵,想吼我就吼我,其實我都會聽。」
是她睡到一半被挖起來,腦袋還迷迷糊糊的不夠清醒,所以現在才聽不懂他到底在講什麼鬼東西嗎?
「周錦初。」他突然一本正經道。
「幹嘛?」她被他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