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業有成的他,或許擁有許多羨煞旁人的東西——權勢、名利和地位……種種誘人的財富,卻沒有任何一樣足以比擬妻子在他心底的寶貴。
就因為太過於在乎她,所以才會這麼患得患失。
失去光明前的他,對自己可是信心滿滿的,根本不擔心任何人能有本事從他身邊搶走她。
他非常自信可以給予她全世界最多的愛與幸福,除了讓她獲得最好的物質享受之外,在情感上他更是不吝於付出。就算她開口說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設法去取得,而且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然而,一場無情的車禍意外卻幾乎要將他所有的自信心給摧毀殆盡。於是,他莫名地慌了手腳、不知所措,人生也因此失去了色彩。
當時,他因受傷嚴重,在醫院足足躺了兩個多月。那段痛苦的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讓他根本不敢再去回憶……
這其中最教他痛不欲生的,是妻子有意無意地避不見面,每天當老管家到醫院來探望他時,總有層出不窮的各種理由用來解釋琳琳為何又缺席。
他曾經一度絕望過,甚至傻傻地萌生出乾脆放她自由的蠢念頭。
雖然那的確會令他生不如死,但是他卻不斷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太自私。畢竟,她有權利選擇願不願意守著他這樣的廢人丈夫過一生啊!
於是,就在妻子這樣若即若離、稍嫌冷淡的態度中,他渾渾噩噩地熬過了四個月,彷彿行屍走肉的日子。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操之在妻子的手中,端看她每日對他噓寒問暖與否。
直到這幾天,她對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後,齊昀亮懸浮已久的一顆心才終於可以安然放下了。因為他已明顯感受到她的愛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篤定。
結婚至今已經三年,妻子從未對他表現出他所渴望的熱情,可是,他總認為是因為她生性矜持、羞於表達罷了。他完全不曾去計較過,自己剖心掏肺地傾囊付出是否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他的情路始終像是在走獨木橋般危險,只是一直被他給刻意忽略了。
只怪愛情教人變得盲目,看不清事實殘酷的一面,也注定了愛得較多的那個人必定活得辛苦些的命運。
「我喝完了。」他把空杯子還給她。
「還覺得餓嗎?」岑淨詢問道。
「不了。」他笑了笑。「待會要準備洗澡、睡覺了,吃多了怕消化不良。」
「你想……洗澡啦?」她不安地問道。
「嗯,有點睏了。」他疲倦道,向來習慣在睡前洗個澡。
「要我幫忙嗎?」她惶恐道。
「每天不都是由你幫忙的嗎?」他不解道:「還是你覺得累了?」
「怎麼會呢,我只是以為……你可能會想學著如何自己照顧好生活起居罷了,沒別的意思。」她趕忙解釋道,怕他誤會。
「原來你一直如此用心良苦,我還以為你已經對幫我洗澡、更衣的事感到厭煩了。」他微微地苦笑著。「所以每次我不慎在浴室滑倒時,你才會故意不理睬我,對吧?」
「天啊!我真沒想到……」岑淨掩嘴低訝道,為他感到心疼與不捨。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柯琳真恐怕已經對他徹底厭惡了吧?!
可憐的齊昀亮,至今仍無所警覺,依舊這般天真地信任著自己的結髮妻子。
他的癡情教岑淨又氣又憐,遂立誓要加倍呵護這個難得一見的單純好男人。
第2章(1)
岑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此情此景教個性向來溫和的她也不禁動了火,暗自在心中詛咒了柯琳真千遍萬遍……
真是個可惡又可恨的絕情女人哪!她實在很想將她凌遲處死呀!
若非親眼所見,她真是難以想像世間怎會有像柯琳真如此薄倖的妻子,竟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枕邊人一再地受傷而不搭理。
進浴室後,望著齊昀亮脫去上衣的背後,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的瘀傷,和大大小小的輕重挫傷,岑淨一顆芳心幾乎要滴血了。
「還痛不痛?」她聲音微啞。
「還好啦,早就摔習慣了。」他自我解嘲道,聽得她心裡直揪著。
「都是我不好,害你吃了這麼多苦。」如果她早點出現在他身邊就好了。
其實,會來應徵這個工作也是個巧合。來之前,她根本不清楚僱主是誰,只是因為她的條件十分符合,所以才被醫院的朋友推薦來試試看的,豈料竟然誤打誤撞遇見了他。
一切都是緣分所致吧?!
假如需要被如此看護的病人不是他,也許她便不會留下來,並且答應柯琳真這些荒唐又不合理的要求吧!畢竟她並不是一個為了錢就可出賣靈魂和良心的市儈之人,之所以願意委曲求全,都是因為齊昀亮。
為了他,哪怕是要她上刀山、下油鍋,她都願意!
「我從未怪過你,真的。」
「你好傻喔……」讓她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我相信無論你做任何事,一定都是為我好的。」也許有時方式不合理了些。
「你難道不曾想過要抗議?」她懷疑道。
「抗議什麼?!難不成你會存心害我嗎?」他失笑道。
她當然不可能狠心傷害他,至於柯琳真是否別有居心,那只有天知地知了!
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她微顫地抬起手,輕貼在他寬闊的背上,那兒的傷痕猶新,還微沁著血跡。
「這裡是昨晚撞傷的嗎?」巴掌大的瘀傷十分怵目驚心。
「嗯,好像是撞到了洗手台吧。」她突然的觸碰,讓他痛縮了一下。
「洗完澡後,我再幫你上藥吧。」她忍不住微哽道。
「傷得很重嗎?」他轉頭問道:「以前的傷,你看了後都說不礙事,用不著那麼麻煩地去上藥或處理,怎麼今天卻一反常態呢?」
因為眼睛看不見,雖然每次受傷都很痛,他還是將妻子的話信以為真。
「對不起,都是……我疏忽了。」她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真恨不得立刻將那個惡毒的失職妻子千刀萬剮啊!
「琳琳,你在哭嗎?」他察覺到她說話時的鼻音很重。
笨男人,該敏感時不懂得敏感,現在才開始警覺,未免太遲了吧?!岑淨吸了吸鼻子。
「我很好,你別為我擔心。」
因為真正該令人擔心的是他自己啊!大傻瓜。
「真的沒事?」
「嗯。」她口是心非,其實心裡替他難過死啦!
他轉過身來,將她納入懷裡,摸索著尋找到她微濕的臉龐,輕捧著。
「你明明哭了,為何不承認?」
「那不是眼淚,是……水。」
「水?!」
「嗯。」她偷偷地拭去冷不防落下的淚水。「大概是剛剛放洗澡水時被濺濕的吧!你別胡思亂想了。」
「是嗎?!」他忽然低頭輕吻了下她的臉,隨後舔了舔唇。「鹹鹹的,那不是水。」他確定道。
料想不到他竟然會突如其來地吻她,岑淨呆若木雞。
浴室裡頓時陷入了沉默,片刻後……
「琳琳?」他心急地喚道:「你怎麼不說話?」
「我……」淚水再度盈滿她的眼眶,內心五味雜陳。
岑淨第一次如此嫉妒柯琳真。
像她這種薄情寡義的女人,何德何能可以擁有他全心全意的愛?
不配啊!柯琳真一點都不配!
他為什麼要對柯琳真溫柔至此?
這樣的付出根本不符合投資報酬率呀!他過去明明是那麼成功的企業家,怎麼會犯這種糊塗呢?!
「你怎麼哭了?」他柔聲問道。
哭你所愛非人呀!她在心底吶喊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有感而發罷了。」她含糊道。
「與我有關嗎?」他頓了下。「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不!你一點錯也沒有……真的,錯不在你。」她越說越小聲,開始嗚咽道:「是老天無眼……」才會讓他的真情付諸流水。
「我……哈啾!」突來的一聲噴嚏打斷了他的話語。
「對不起!」她趕緊胡亂用手背抹去淚水。「你一定很冷吧?」
輕推開他的擁抱,岑淨扭開了蓮蓬頭,替他著涼的身子淋上溫暖的熱水以驅走寒意。
「水溫可以嗎?」她謹慎地問道。
「嗯,比平時舒服多了。」溫度剛好,不會忽冷忽熱。
她拿起沾了沐浴乳的海綿球,搓揉出細緻的泡沫後,溫柔地替他擦洗身子,視線盡量放在比較不令人尷尬的位置。
護校畢業後,也做了幾年專業看護工作的她,當然不是第一次接觸到異性的裸體。只因對象是自己偷偷心儀多年的男子,才會如此心慌意亂。
「你今天的手勁比較輕,是不是很累了?」他隨口問道。
因為妻子的身體健康向來遠比他自己的重要。
「太輕了嗎?」她緊張道。
「剛剛好,不輕也不重。」他舒服地應道:「我比較喜歡你今天幫我洗澡的感覺,很溫柔、很細心,像在呵護一件寶貝似的。」
受傷至今,他第一次覺得洗澡是件讓人享受的事,以往都似活受罪般。而且為了怕妻子不高興,他都是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像個小媳婦似的,毫無丈夫尊嚴可言,想來還真教人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