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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蔡小雀

  愛恨難言,是幻是真……飛蛾撲火再怎麼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而她已經太累太累了……

  隱隱約約,不知何處,吟誦聲復起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淵,靡散而不可止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以止些。增冰蛾蛾,飛雪千里些。

  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慕容獷呆呆地守在冰玉棺旁,不吃不喝不睡已經整整五日五夜了。

  他那俊美無儔的臉龐消瘦,胡碴雜亂,尤其是深邃銳利的鳳眸此刻空虛荒蕪如一攤死水……

  自孟弱中箭身亡的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前三日他緊緊地抱著身子已僵硬冰冷的小人兒,任誰來勸都置若罔聞,只是深情地凝視著她,溫柔地替她擦拭過慘白的小臉,一次又一次地搭揉著她冷冰冰的手,喃喃低語。

  「阿弱是不是很冷?別怕別怕,乖,我在這兒呢,等會兒我幫你搓搓就不冷了。」

  「阿弱,等你好起來以後,我天天都帶你出去玩兒,還有,我把她們都遣送出宮了,這兒以後就是咱們倆的家,往後我就只守著你一個,這輩子,下輩子,我永遠不再惹你傷心啦。」

  「阿弱,你喜不喜歡當大燕的皇后?我馬上讓他們準備立後大典,我要給你一個北朝不,是放眼天下最盛大的封後盛典,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

  「阿弱醒醒,不要再睡了,我很害怕。」

  「你一定很想念我們的孩兒吧?前世都是我虧欠了你們母子,鑄下大錯可這輩子我定會都改了的,以後你和孩兒就是我在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阿弱,咱們再把寶貝兒生回來好嗎?」

  「阿弱,你睡飽了嗎?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別再貪睡啦,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黑子、玄子、子晨與子暘神色哀戚地默默守在寢殿四方,誰都不敢出言打擾,甚至打破大君瀕臨崩潰邊緣的癡癲狀態

  因為五日前玄子的一句——「請大君節哀,娘娘已然薨逝了」,讓慕容獷當場劇烈嘔了好幾口心頭血,隨即一手緊抱著惜妃娘娘,瘋狂地一掌又一掌痛擊著想上前相勸的臣子屬下。

  就好像,他們就要來搶走他心愛的小人兒要奪走他的「命」!

  後來還是黑子聞訊,火速帶來了娘娘的貼身侍女到場,只見儒女哭得眼腫如核桃,哽咽顫聲地說了一句——

  「娘娘最是怕冷,這河邊風涼,娘娘受不住的。」

  狀若瘋虎的慕容獷終於安靜下來,將惜妃娘娘擁得更緊,而後小心翼翼地解開自己的外袍,妥貼地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懷裡,自言自語起來。

  「對,阿弱最怕冷了,等會兒又要咳得厲害了,得趕緊回宮暖暖才是——來人!馬車!快!」

  第10章(2)

  自惜妃娘娘薨逝至今,大君的神智就渾渾噩噩,彷彿三魂七魄已跟隨著娘娘去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一具軀殼。

  他的心腹重臣們無不憂心忡忡,可人人皆知惜妃娘娘對大君而言有多重要,如今伊人芳魂杳去,大君又怎可能不哀痛欲絕、形銷骨立?

  這些近身伺候、熟知大君性情的臣子不忍相勸,因為再多的慰藉之詞都是空洞的,除非惜妃娘娘能復生,否則這世上又有誰動搖得了大君的心智?

  殿門外,風太宰卻是一早就率領著文官們長跪不起;無論如何,江山社稷為重,他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大燕至高無上之主為惜妃娘娘搭上了這條命!

  「大監,大君乃一國之君,怎可為一嬪妃自傷至此?」風太宰昔日是為大君太傅,訓諫起大君來字字鏗鏘,端的是風骨錚錚。

  黑子禮貌的勾唇卻顯得皮笑肉不笑。「太宰大人可真是為國為民哪,相比著我們都成佞臣小人了。」

  「老夫不過是遵循為臣者之道,自問問心無愧。」風太宰聽得極為刺耳,若不是教養甚深,許就衝口而出加以訓斥了。

  「好一個問心無愧!那太宰您可知道您風家所出的風貴姬娘娘,數度刻意放鬆宮禁,由得竇氏貝氏二人得以和宮外逆賊勾結,洩漏宮中機密,險些釀成彌天大禍嗎?」

  「還請大監慎言!」風太宰嚴肅的老臉霎時一僵,膽顫心驚地高喊了一聲。

  黑子連嗤笑都懶了,「喲,敢問太宰還有什麼見教?」

  「我風氏一族雖非名門貴族,卻也一向是詩禮傳家、家教森嚴,貴姬自幼飽讀聖賢書,深以「女誡」、「女則」引為自警,怎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荒唐錯舉?想必這其中定是有所誤會——」

  「誤不誤會什麼的,您別同奴下這閹人說,貴姬娘娘如今已在掖庭「交代」前因後果,您老若想女兒了,奴下不才,還是能做這麼一點兒主的。」黑子挑眉,不懷好意地喚人來。「來人,好生護送太宰大人和貴姬娘娘相見,若是太宰大人起了興致不想走了,記著好生款待啊!」

  風太宰臉一陣紅一陣白,自昔日成為大君太傅以來至今,無入敢當著他的面把話說得這般不客氣。

  風太宰心一跳,難道女兒當真做下了惡事?

  子晨自內殿緩步而出,面色冷肅地看著風太宰和一干文臣,臉上難掩厭惡之色。

  「大君若非仍守在惜妃娘娘玉棺身邊,無暇他顧,又哪裡還容得爾等藉著為國為民的名義,在這兒裝模作樣沽名釣譽,行逼迫君王之實?」子晨嘴角上揚,眼神森冷如寒劍。

  文臣們大驚失色,紛紛義憤填膺地連聲抗議起來——

  「子晨將軍休得胡言!」

  「吾等都是為了我大燕著想,江山何等貴重,又豈是惜妃娘娘可比得?大君至情至性,可連日不上朝卻也太過了!」

  「若是先帝猶在,定當痛心至極!」

  「還請大君保重龍體,早日恢復上朝,莫棄家國於不顧!」

  雖都說文人造反三年不成,端靠嘴皮子咬起人來卻也猶如蟲蟻纏身,令人痛癢上好一陣子,只不過慕容獷和他帶出來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輕易受制於文臣輿論的慫包?

  黑子面色一沉。

  子晨回眸向內殿瞥去一記目光,再面對這二十幾個心思各異的文臣時,不禁詭異地微微一笑。

  真正懂得做實事的那些官員都沒來,能被風太宰鼓動而至的那也就不冤枉了。

  這些人前幾日在逆賊舉兵逼宮之際,個個嚇得閉門不出,生怕遭受牽連,而待逆賊盡數伏誅後,又搶著冒出來比手畫腳指點江山——可都是忘了大君的雷霆手段了?

  「既然各位大人滿腔熱血,想為大君和我大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等又怎麼忍心不成全一二?」子晨嘴角上勾,眸中卻是冷光一閃,沉聲道:「來人!護送諸位大人上近郊黑鐵山挖礦一個月!好為我大燕打造精弓強矢,以助我軍保家衛民、開疆闢土!」

  「諾!」

  「什麼?你們?」

  「你們這些莽夫,竟敢辱我文臣風骨,簡直是暴民!」

  「老臣不服!我們要求見大君!請大君為我等做主!」

  子晨眼風一使,龍禁軍已經撲上前來,三兩下將一干嚇得半死猶不忘叫囂的文臣捆成了一團,嘴裡還塞上了麻核桃——顯是早有準備。

  「嗚嗚……嗚嗚……」眾臣又驚又怒,死命掙扎嗚嗚抗議。

  他們無不希望內殿裡的大君能聽見他們的呼救聲,前來為他們這些忠心為國的好臣子主持公道。

  而風太宰則是始終在僵愣狀態中,嘴裡喃喃自語——

  「我兒怎敢?怎敢?」

  下一刻,一個眾人久違的低沉嗓音瘠啞響起——

  「都殺了!」

  猶自鼓噪的眾臣瞬間驚得魂飛魄散,拚命磕頭,激動地哀哭求饒,還不忘向風太宰拋去了憤恨的目光……都是這老匹夫!

  大君饒命啊……

  子晨和黑子在慕容獷發聲的那一剎那,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感謝蒼天,大君總算恢復神智清明。

  一干趁機鬧事的官員,也算是「拚死」為君效忠了。

  可接下來,慕容獷卻親自扛著冰玉棺,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上山求見閉關修行中的大巫……

  舉國皆震驚!

  慕容獷雙腳磨得血肉模糊,神情憔悴枯槁,一雙鳳眸卻堅定地直直盯著那扇緊閉的山門。

  「大巫,求你成全孤。」

  山風淒淒,刮面刺骨,黑子、玄子和他麾下所有心腹大將皆跟著跪在他身後山階上,伏身叩首。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雖不知大君此舉有何深意,可只要大君所請所想,他們就是拚盡這條命跪死在這裡,也要助大君心願完成!

  冰玉棺中的惜妃娘娘著一身大燕鳳後正袍,如玉般的小臉靜靜合著眼,若非週身冰冷,氣息不再,就猶如是睡著了。

  冰玉棺,稀世珍貴至靈寶物,唯有歷代大燕帝王殯天,大斂入皇陵時方可用之,臥以此棺,可保屍身不壞,面目棚栩如生前。

  如今這冰玉棺裡,睡著的是他心愛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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