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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余宛宛

  他們談了許多,也聊得非常愉快,但章蓉蓉的心思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薩德身上。

  她查過飛機班次,知道薩德搭乘的是明天下午兩點五十五分的飛機,也知道班機會在凌晨一點五十五分抵達杜拜。

  她只是不知道——

  她該安於現在的生活,還是該鼓起勇氣追上他,過著以他及感情為主的生活。畢竟,懸著一顆空心的她,就算如願過著自己所希望的「獨立自主」日子,也無法真正快樂啊,不是嗎?

  第9章(1)

  終究,章蓉蓉還是沒去找薩德。她愛他,卻不能想像沒有工作、只是偎在他身邊過日子的生活。做出決定之後,章蓉蓉有好幾個晚上都不能安眠,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自然又掉了一、兩公斤,家人全都急得乾瞪眼,於是派了白心蕾與孟歡兒來詢問。

  章蓉蓉只是淡淡地說,她選擇留在台灣。其它的,再多說也是讓家人心疼、徒增煩惱而已,所以她不想提。

  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章蓉蓉除了很珍惜自己做決定的機會之外,更希望能夠不讓家人擔心,因為她知道家人們有多麼在乎她。

  為了不讓自己有太多空白時間,她努力地工作,大量地學習關於會計、物流等等對於工作有幫助的事情。只是,當她偶爾在半夜起床,與英國方面聯絡完設櫃細節,躺在床上卻沒能入睡的時候,以往的回憶便會伺機而入、盤據心頭。她心酸、瘋狂地想念著薩德的一切,想念他的認真、負責、想念他們專心愛著彼此的那段時間,想念到心如撕裂似地疼痛,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流著淚……

  哭什麼呢!這是她的選擇啊!

  這天下午,章蓉蓉坐在辦公室裡,正在翻閱時尚雜誌做功課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沒顯示的號碼,直覺地屏住呼吸。

  「喂。」章蓉蓉接起電話。

  「我是薩德母親。」

  章蓉蓉不可能再更驚訝了,她習慣性握住頸間項鏈,努力平靜地說道:「妳好。」

  「妳好……薩德上個月到台灣,是想找妳回來嗎?」桑卓夫人直率地問道。

  「對。」她咬住唇,喉嚨有些哽咽。

  「妳為什麼不回來?」

  「因為我在這裡有自己的事業及生活。」她告訴自己,這樣才是對的。

  「薩德現在不好。」

  章蓉蓉鼻尖一酸,咬住手背,怕自己哭出聲來。他不好,而她又好到哪裡去呢?

  「他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七點就出門,除了公事之外,什麼事都不搭理、生病了也不休息,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垮他自己。」桑卓夫人著急地說道。

  「你們該好好勸勸他,注意身體健康啊。」她抓緊手機,心痛到連呼吸都微喘了起來。

  「我們沒那麼親近。」

  「他是妳兒子啊!」她激動地提高音調。

  「薩德從小聰明又是長子,他父親對他抱著很大期望,希望他要很獨立,所以他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住宿學校,大學則是在國外完成的。然後,他的寒暑假又都被他父親帶到辦公室繼續學習,我們一年見面時間不到十天,久了也就生疏了,加上他愈大愈嚴厲,我經常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妳可以問問他身體好不好\最近好不好?讓他知道你們關心他啊。」她急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氣他為什麼從不曾告訴過她這些。

  「妳走後,我嘗試過要和他保持好一點的關係,但是,他改變得很少。能夠勸得動他的人,只有妳一個。」

  章蓉蓉接不了話,因為她現在什麼也不能做。

  「妳願意再回來杜拜試試看嗎?」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

  「薩德畢竟不是他父親那麼鐵石心腸的人。當年我生薩德時難產,醫生要他選擇妻子或兒子,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兒子,還說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他對薩德也是一樣,有一回,薩德因為生病,課業沒達到標準,他的父親馬上把我趕到別院,並在那個月的家族聚會時把薩德叫上台,要他在幾百人面前說他自己有多差勁、多對不起父親……」

  章蓉蓉閉上眼睛,眼淚流下面頰,滴在項鏈上頭。

  「他那時候多大?」她哽咽地問道。

  「他那時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啊。」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偏偏這個家裡又沒有一個能替他在事業、生活上分憂解勞的人……」

  「他父親這麼嚴格,烏尤爾怎麼會……」

  「他父親從沒正眼瞧過烏尤爾,他甚至會用錢打發烏尤爾,要他別去打擾薩德。所以,烏尤爾才會走偏了路。」

  「為什麼薩德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她會更加努力改變他的生活。

  因為她不忍心看著他痛苦地承擔一切!

  所以,她留他一個人在杜拜努力?章蓉蓉一忖及此,心頭一驚,她用力握住項煉,直到上頭花紋烙入手心為止。

  「也許他希望遺忘。」桑卓夫人又歎了口氣,再次試探地問道。「妳……妳在台灣的事業,不能在這裡重新開始嗎?」

  「我以為不能,但是我答應妳,我這次會好好考慮的。」章蓉蓉用堅定的口氣回答道。

  掛上電話後,她望著攤開在桌上的萬用手冊。工作欄上的項目,幾乎都已經打勾了。

  只是,就在夢想字段那些寫滿了「獨立自主」、「見識擔當」的字眼裡,她卻看不到她現在最需要的快樂。因為她的心從他離開後,就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那她還在猶豫什麼呢?她的男人需要她啊!

  薩德坐在角落沙發裡,看著宴會廳裡的人來人往,眼眸半閉地望著手裡的黑咖。

  夏爾家的每月宴會,在此地十分出名,被邀請者無不是身份顯赫之人。大家也習慣在這樣的宴會裡,和同階層的人交換近況。薩德則習慣在餐後坐在他的老位子觀察著所有人,他可以看出誰近來春風得意,誰又是在苦撐面子,至於他自己嘛……

  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因此每個人跟他說話時,都特別地小心翼翼。

  公司賺錢,很好。但是,除了成就感之外,他無法雀躍。

  自台灣返回杜拜時,他心裡便已做好了短時間之內不與她聯絡的計劃。他打算給彼此一些時間!讓她在她的工作領域再闖一闖、好好想想他們的未來。而他則利用這段時間,加速進行集團新的接班計劃,以期未來能夠擁有更多私人時間。

  等到一切就緒後,他才有足夠的本錢去爭取她重回身邊。

  因此,這些時日,他一直忙著為未來事業型態轉變而佈局。與他同輩的家族第二代,有能力者皆已經被賦予重責大任。他預計再過一、兩年,他就可以有更多時間花在自己身上,或是她的身上。

  只是,他做這些有用嗎?她願意等他一年或兩年那麼久嗎?如果她不在身邊,他有再多的時間,也只是拿去工作吧。

  如同他在前往台灣與她重逢之前,還一廂情願地想加強兩地航班,並特別在新的購物商場裡撥出區塊成立台灣專區。他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希望她跟他回到杜拜後,能夠少點思鄉之苦。沒想到,他甚至還來不及讓她知道這一切用心良苦,就被判出局了。

  薩德將咖啡一飲而盡,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眼前的一切讓他感到厭煩,那些閃耀的珠光寶氣,都讓他想起他不需要珠寶妝點也一樣耀眼的小白花。腦中才閃過她的溫柔神態,薩德胸口忽而一窒。他想她想到快瘋狂,再也不想分別兩地!或者,他該直接跟她聯絡,而不是給她大把時間,等著她發現他的重要性。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薩德感覺喘不過氣,霍然起身,大步往前跨了一步。

  他週遭的人乍然停止交談,全都畢恭畢敬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薩德臉龐緊繃,心裡有股怒氣讓他只想大吼大叫,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鐵青著臉,大步走向陽台。

  當陽台門關上的那一刻,宴會廳入口鋪著金色刺繡的華麗地毯上,走入一個嬌窈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到這個年輕女子身上。

  剛下飛機的章蓉蓉一進到宴會廳,馬上便後悔起自己不該因為急著想見薩德,而貿然出現的衝動舉止。

  白上衣和牛仔褲的裝扮,顯然極度不適合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幾道目光投向她之後,幾名年長婦女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起她的面熟。

  「去給我拿一杯果汁。」身穿黑長袍,手指上掛滿幾個大寶石戒指的婦人尖聲對她說道。

  章蓉蓉抬頭一看,不料看到的卻是薩德的二媽珠曼麗夫人——她看起來更瘦削、眼眶也更凹陷了。

  是烏尤爾的過世,讓她如此憔悴吧。章蓉蓉在心裡忖道,猜想珠曼麗夫人應該已經忘記她是誰了。

  「抱歉,我不是服務生。」章蓉蓉有禮地說道。「我是來找薩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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