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麼?要給你介紹嗎?」
「都好。」好你媽啦,最好你什麼都好,什麼都不會挑啦!筱魚內心0。S,左右揪著餐巾。
「我幫你點,我請客。」
對對對,你超有錢的,幹得好啊方利澤!筱魚握拳。
「那怎麼好意思,我自己付。」
「少囉嗦。」
「我過去那邊坐,不打擾你們了。」
「掰。」太好了,筱魚揮手,跟她掰。快滾吧——可是……她愣住,看著方利澤拉開椅子。
「不打擾,坐下吧,一起吃。」
「不好吧?」江紫薇注意到筱魚冰冷的臉色。
「沒關係,快坐。」方利澤招服務生過來。「法式香煎雞排,不要放蒜。一杯熱拿鐵,無糖。」
「你記得我不吃大蒜?」江紫薇很驚喜。
「是,而且拿鐵不加糖。」
筱魚忍耐,保持風度,保持風度啊!雖然心裡想把江紫薇鞭數十,驅之別院。
唉,事情就是這樣。
人算不如天算,氣氛正好時,江紫薇哪時不來,偏挑這時候來煞風景?可惡,她們上輩子一定有結仇,虧她當年還在麥當勞幫過地!可惡啦。
「你怎麼了?」江紫薇關心筱魚的手。
「一點小傷。」
「可是看起來很嚴重,不要緊吧?怎麼受傷的?」最好你是真有這麼關心我啦!
筱魚火氣已冒到頂,她抬頭,瞪江紫薇。「聽說你跟喬安貴快結婚了?婚紗照拍了嗎?」方利澤臉色一凜。
「還沒——」江紫薇尷尬地說。「因為婚紗是訂製的,今天才到。」
「特地訂製喔?要很多錢吧,他真愛你,決定要去哪兒度蜜月了嗎?」筱魚開始胡說八道,問不停。可惡,閉嘴,閉嘴啊。她看到方利澤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邊要自己閉嘴,卻止不住,一直提婚事。
「我覺得你們好厲害,交往十幾年都沒變,喬安貴好專情,你們交往那麼久了,婚後一定會很幸福,要快點生寶寶喔——」
江紫薇脹紅面孔。「這……我沒想那麼多。」
「你這麼漂亮,跟安貴的小孩一定很可愛。」
「是喔……」
「方利澤……你也這麼覺得吧?」筱魚問他,他給她銳利的眼色,暗示她住嘴。
但筱魚失控了,越講越誇張,她從沒有盡齒這樣伶俐過,她一定是氣昏了。
「紫薇,聽說喬大建設最近有狀況,但是你們快結婚了,你不會因為喬家出事,就不要他吧?在喜歡的人最落魄時,伴侶更要陪在他身邊,對吧?」
「呃……」江紫薇低頭。「是這樣沒錯——」
「以前我好羨慕你,記得嗎?喬安貴幾乎天天開跑車送你上學……情人節的時候,還很高調的送你花跟巧克力呢……他好疼你。」
瞧,她話多,且,停不住。儘管江紫薇答得支支吾吾,神色尷尬,她還是一直說個不停,有違平日的自己,她察覺到自己言談間的酸味,啊,想殺死自己,連自己也陌生的自己。
明知提這些讓方利澤生氣,讓江紫薇尷尬,可是就忍不住,管不住嘴巴。體內像有炸彈快爆開。見方利澤臉色越難看,她越憤怒,越是要說得起勁。
方利澤否認他們在約會,他就那麼怕江紫薇誤會?他就那麼希望跟江紫薇重修舊好?
她白歡喜一場,方利澤給她家裡的鑰匙,原來不代表什麼。應她要求摟緊地,可能也只是憐憫。她真套。筱魚覺得自己爛透了。
她高興整天,以為美夢成真,結果……
她好痛,胸口好培。只好焦慮地胡說八道,這樣,比當場失態,痛哭流涕好吧?
江紫薇感覺到筱魚的故意,她抱歉地站起來,對方利澤說:「我想,我去坐那邊的位置,讓你們好好吃飯。」
「不用。」方利澤握住江紫薇的手。
「沒關係。」她輕輕抽手。「我過去了——」
江紫薇識相地端起水杯走到別桌去坐。
看她走到遠遠那頭去了,方利澤回頭,瞪筱魚。
「你在幹麼啊?」
「我怎麼了?」
「她關心你的手傷,你提什麼婚事?什麼蜜月跟婚紗的?幹麼那麼不友善?」
「我不友善?我跟你這麼機車的人都能相處了,全世界最友善的就是我了,我簡直是人間拉布拉多犬了我跟你說,如果辦友善票選我是第一名——我溫馴到可以去導盲——」
「你、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啊?明明只有喝一杯紅酒啊?昨天的酒精還沒退嗎?」反常欸。
唔……筱魚低頭,困窘,脹紅著臉,像做錯事的小孩,挨了罵,不敢吭聲。
他起身道:「你在這兒吃,我去跟她談談。」
方利澤過去跟江紫薇腳,這一走,半個小時都沒回座。
筱魚看他跟江紫薇聊得很認真,他們在說什麼?他們舊情復燃了嗎?
那女人都要結婚了啊,方利澤你這個白癡!
遇到江紫薇就沒轍,你有沒有骨氣啊筱魚看著大魚。
「大魚……」她撫摸大魚補綴過的臉,陳舊了洗過N次還褪色了的布面。「就你永遠陪我,可是你怎麼看起來好滄桑啊……我是笨蛋對不對?」筱魚哽咽,不哭,不可以哭啊。
看看他們,郎才女貌,好登對的坐在那裡,像對情人吧?
不要哭,不要哭。
她剛剛注意到江紫薇的指甲,是水晶指甲呢,好美,燈下閃爍。很耀眼。
而她的指甲呢?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因為做飯洗菜,它們圓鈍,像不起眼的石頭。
江紫薇今天穿粉紅色的雪紡洋裝、白色絨毛外套。小腿纖細地踩在米色高跟鞋上,她彷彿天生不該踏在地面走,而是要讓男人扶著,呵護保護著的。
而她呢?唉,就算手包得像殘障,看起來還是很粗勇吧?
但我……也是會受傷的啊。
她望著那邊的方利澤,覺得他好無情。如果不能給她愛,再多關愛,只是引來她更多的期待,然後一次次希望失望,弄到身心俱疲,滿腹委屈跟恨意,這算什麼啊?她廖筱魚的人生到底算什麼啊?
筱魚將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望向窗外樹木,感覺人生虛無。
這難道是她永遠掙脫不掉的悲劇,被很在乎的人傷到,被最喜歡的人忽視。先是爸媽,然後是方利澤,之後有高偉仁,現在,又是方利澤。
可惡是,在這些人之中,她最在乎的,是方利澤。
這次,已到底線了。
她受夠了。
方纔不顧顏面地胡言亂語,明知他生氣還那樣做,是為什麼呢?除了感到傷心憤怒,盡不擇言但也許,她有些故意,因為太灰心、太絕望,意識到方利澤跟自己沒未來,才乾脆搞砸,讓自己沒退路吧?
好,既然已經出糗,就糗到底,筱魚決心和他攤牌。
她要跟方利澤告白。
她要問方利澤的決定!
就攤牌吧。
一直懸著的那顆心啊,要嘛被他收藏珍借,要嘛乾脆破碎。如果被拒絕,那也圖個痛快。這有去無回的愛,太可笑了。
她不是十七歲,有大把青春任意莽撞揮霍。她渴望溫暖的家,渴望歸屬於某個愛她的人。
受不了一再被攪亂,因他而起的心港,總是要很久才平復。年歲過去了,她再沒辦法,義無反顧一次次失望疼痛又重新振作。
她累了。
方利澤終於回到筱魚這裡。
他問筱魚:「要走了嗎?我送紫薇跟你回家。」
「你要送她回去?她不會打電話給喬安貴喔。」
「喬安貴好像有事,電話打不通。」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樂於當備胎。」
「你不爽什麼?」
「方利澤,我有話跟你說,很重要的,很嚴肅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攤牌,攤牌,她要跟他攤牌啦。
「好,我先送她回去,你坐會兒,等我。」
方利澤載江紫薇回家,留筱魚在餐廳等他。
筱魚很緊張,很堅決。
在腦中反覆想像N遍,等方利澤回來,聽完她告白,他會如何?
也許從此,直到老死,他們,再不往來。可是再這麼耗下去,她會短命。她厭惡被懸著,她要有歸屬,她要安穩,要根植入大地。不明不白的愛,是浪費生命。
暖昧不明的善待,太殘酷。
方利澤載江紫薇回去的路上一凜著臉,看來心事重重。
江紫薇不知他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僵硬。
「你還好嗎?」
「沒事……」
他不好,他很慌,從未聽過筱魚那麼嚴肅的口吻——「方利澤,我有話跟你說,很重要的,很嚴肅的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早就想跟他說?是什麼?他因為心虛,不禁懷疑,她要提偷錢的事?
不可能,要是知道,怎麼可能現在才說?不會的——理智這麼想,但無法控制的緊張起來,假如筱魚知道,天啊,他真不知要如何面對她,想到此,冷汗涔涔。
「你看——」江紫薇指著路旁,那裡,24小時營業的漫畫店招牌燈閃爍著。
「原來還開著呢。」是他以前打僄的地方。
方利澤苦笑,那是他慘淡的青春時光。「撐這麼久還沒倒,真不容易。」她說:「要不要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