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晴空,初次閃過雷電霹靂。他就要失去了嗎?那個總愛嘮叨地念他,念到他耳朵長繭的老媽?
自從叛逆的青春期過後,他沒一件事順母親的意,老是讓她氣得牙癢癢,卻拿他沒轍。
他知道,自己該彌補的時候到了,於是,在某個涼爽的秋天夜晚,他訂了一間位在湖畔的民宿,安排了一頓浪漫晚餐,獻上鮮花和戒指。
他求婚了,而葉初冬的反應是驚喜的,深邃如湖的眼潭,孕育兩顆甜蜜的淚。
她很感動,而她的感動令他也難以抑制地心臟狂跳,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有多深愛她。
為她戴上求婚戒後,他突發奇想,解下繫著禮物盒的紅色緞繩,一端綁在她纖細的小指,另一端綁住自己。
「這是在做什麼?」她驚愕。
「你沒聽過有關紅線的傳說嗎?」他笑問。
「當然聽過。」她遲疑地看他,彷彿不信一個男人也能搬出如此美麗的傳說。
「難道你不認為,我們能相遇是月下老人的安排?」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祂在我們兩個的小指上系紅線,所以我們才會千里迢迢來相會。」
「沒想到你也信這一套。」她覺得有些癢,想躲開他在耳畔呵氣,他卻故意更貼近她,方唇沿著她秀頸烙下情慾的火線。
她害羞地輕顫。
他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重重親她一下。「小冬,其實我不是想跟你結婚。」
「什麼?」她愕然,受傷似地瞥他一眼。
他安撫地輕觸她臉蛋,定定凝視她,目光纏綿,深情款款——
「我想跟你,結緣。」
第2章
我們不是結婚,是結一世的緣,就算有一天我們不再是夫妻,繫在小指上的紅線也永遠剪不斷。
這是他的承諾,很美的承諾。
而她信了,因為他說話的態度太誠懇,眼神太纏綿,她不能不信,芳心怦然躍動。
「你知道嗎?」後來,他對她這樣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會糾纏不清。」
「為什麼?」
「你想想,一個男人在酒吧對女生英雄救美,之後又發現兩個人在同一棟辦公大樓上班,幾乎每天都會巧遇,這難道不是緣分嗎?」
「嗯,也是。」她同意。
「所以啊,你知道你剛開始的時候,有多令我坐立不安。」
「我讓你坐立不安?」
怎麼可能?他那麼瀟灑不羈,而她平凡無趣,如果真有一個人不安,那也應該是她。
「不對,是我。」他猜透她的思緒,認真的剖白。「因為不確定你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怎麼我每次對你笑,你都愛理不理的樣子?所有女人都喜歡我,你怎麼可能討厭我?」
「所有女人都喜歡?呵!」
「怎麼?不相信?」
「這個嘛……」
當時,她不置可否,故作不以為然,但其實心裡是信的,太相信了,她親眼見證,他對女人就是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教她們癡迷仰慕。
她,也是其中一個。
只是結婚五年,比起其它女人,她又更多瞭解他幾分,她看到她們沒看到的,知道他並不如表面上永遠英挺俊朗,他也是個平凡人,也有一般男人的壞毛病。
比如早上起床時,頭髮亂糟糟地像稻草,比如坐在早餐桌旁,會一面毫不斯文地打哈欠,比如回家時,襪子會隨腳亂踢,在客廳地板上留下噁心的兩團『異物』,比如應酬時酒喝多了,會倒在沙發上鬧脾氣,耍賴不肯洗澡,非要她親自伺候,他才肯乖乖洗去一身酒臭味。
如果那些女人見到他這樣子,還會覺得他又帥氣又迷人,將他視為夢中情人嗎?
「真不公平,真想讓她們也瞧瞧你這副懶散的模樣。」
葉初冬輕聲自語,有些無奈地瞪著以大字形躺在床上的老公。他又賴床了,幾乎每天早上,她都要與他經過一番奮戰,他才肯認命起床。
「仲齊,要遲到了。」起初,她會耐著性子柔聲喚。
可她愈溫柔,他愈是當耳旁風,睡得愈甜。
「蕭仲齊!你還要賴到什麼時候?快起床了!」非要她提高聲調,像個張牙舞爪的潑婦一把扯開溫暖的棉被,他才肯聽進去。
「幾點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你誰呢?」她沒好氣。「七點半了。你不是說今天早上要開會嗎?」
「是啊,今天有國外大客戶要來……」他喃喃,驀地一骨碌起身。「糟糕!我還得親自去接機!」
語落,他急急忙忙跳下床,衝進浴室盥洗。
她目送他閃電般的身影,又好氣又好笑,回過頭來整理睡得凌亂的床鋪,在拍枕頭時,心神一時恍惚。
記得新婚時,她每回喚他起床,不管時間有多緊急,他總會嬉笑地將她拉回床上,肆意親吻她,直到盡興了才停。現在,他已經不這麼做了,連看也不多看她一眼……
一念及此,葉初冬不覺苦笑,說是哀怨也不盡然,,只是偶爾難免感到些許悵惘,結婚多年,激情畢竟是淡了,不似當年熾熱。
她收拾好床鋪,轉回餐廳,早餐早做好了,一碟碟小菜整齊地擺在桌上,還有一鍋微微冒著熱氣的清粥。
她舀了一碗粥,輕巧地將粥吹涼。仲齊有根貓舌頭,吃不了太燙的東西。
「又吃稀飯啊?」蕭仲齊梳洗完畢,神清氣爽地來到餐廳,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神情掠過失望,「最近老吃清淡的中式早餐,能不能換換口味?吃點漢堡三明治之類的。」
「醫生說你最近有點腸胃發炎,不能亂吃。」葉初冬直截了當地潑冷水。
「可是--」蕭仲齊想辯解。
葉初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記著,咖啡不能喝,還有酒,現在絕對不能碰。哪,這給你。」
「這什麼?」蕭仲齊狐疑地接過一張薄薄的紙。
「醫生的診斷證明,證明你最近不能亂吃東西。」葉初冬微笑。「所以應酬時,客戶如果逼你喝酒,就拿著張證明給他們看吧!」
「哇,你真是……」蕭仲齊瞠目結舌,甘拜下風。
能說什麼呢?他這個老婆連他想藉著應酬之便貪喝幾杯,都算到了。
「我說小冬,親愛的老婆,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他試著為自己的個人利益展開談判。
豈料他話還沒說完,她便以一句清淡的話駁回。「你自己要我管你的,不是嗎?」
他頓時啞巴吃黃連。
話是這樣……沒錯,嘖,都怪他當年一時意亂情迷,竟傻傻地雙手奉上管教權,這下可真是自討苦吃了。
蕭仲齊哀哀歎氣,也沒心思吃早餐了,隨口扒了半碗粥,便急著出門。
葉初冬送他到門前。「你今天晚上能早點回來嗎?」
「今天要陪客戶,恐怕不行--」蕭仲齊驀地頓住,忽然領會妻子言外之意,他瞥了眼掛在牆上的日曆,幾個紅心記號怵目驚心地提醒他。「你還在計算受孕期?」
她聽出他話裡的責備之意,神色一黯。「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快點有小寶寶。」
他蹙眉。「小冬,我不是說過嗎?這種事也要看緣分,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可是--」
「我以為我從上海調回來,你會好一點,難道你在台灣,還是覺得無聊嗎?」無聊到需要一個孩子來填補生活的空擋?
「不是那樣的。」葉初冬辯白。「我想要寶寶,不是因為無聊。」
「那是為什麼非要這麼急呢?」蕭仲齊不懂。
她也不解釋,默默別過眸。
「總之,等我回來後再說吧!」眼見時間緊迫,蕭仲齊也顧不得追問,逕自出門上班。
留下葉初冬一個人呆立在客廳,澀澀地沉思。
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呢?
現代社會沒有孩子的夫妻多的是,為何她那麼執著想快點受孕生寶寶?甚至嚴格計算受孕期,把性生活當成例行公事。
對妻子的想法,蕭仲齊實在難以捉摸。他原先以為她可能生活太無聊,兩人成婚才一年,他便被公司外派傷害成立分公司,為了夫唱婦隨,她不得已辭掉工作,跟著他遠赴異鄉。
他看得出來,她有些適應不良,但他忙於工作,無法一直關照她,只能鼓勵她走出家庭,跟小區主婦及其它台灣朋友交往。
一年後情況好多了,她交了幾個朋友,也報名了瑜伽及舞蹈課程,他以為她生活變得多彩多姿了,正為她慶幸,不知為何,她臉上笑容又漸漸少了,整天窩在家裡,除了煮飯洗衣外,還親自設計屋內裝潢,接著,一切都很完美,無可作為後,她忽然積極地想生孩子。
從一開始的停止避孕,到後來因為遲遲無法懷孕,於是斤斤計較地計算排卵期,堅持要在那段期間『辦事』。
他實在受不了,在他看來,性生活應該是自然隨性的,若要排上行事歷,那跟公事有什麼兩樣?簡直教人興致缺缺。
他猜想,老婆大概是想念台灣吧?所以半年前,他毅然向公司表明調回台北總公司的意願,不惜以辭職相逼,終於在兩個月前,董事會決意升他為業務副總,調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