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妻子,是小冬,是他承諾相許一生的女人。
「我……我喜歡你。」溫莉莉顫聲對他表白,眼眸盈盈,閃爍著楚楚可憐的淚光。「我喜歡你,蕭副總。」
蕭仲齊閉了閉眸,他知道自己的心跳變快了,腦海翩浮著萬千思緒,「我已經有老婆了,溫特助。」這是他的回應。
「我知道,你以為我沒……掙扎過嗎?」溫莉莉酸楚地硬咽,「可我喜歡你,真的喜歡,我知道你對我也有特別的感覺,對不對?」
或許吧,或許他對他也有異樣的情愫,但不論是憐惜或心動,他都必須立刻斬斷這不該浮動的意念,他發過誓,會一輩子珍愛他的妻,繫在他小指上紅線另一端的人,是小冬,不是其它任何女人。
「我們不能的,溫特助……」
「不要叫我『溫特助』!」她尖銳地抗議,「叫我『莉莉』。」
「我不會叫你的小名的,溫特助,我們只是公司同事。」他澀澀地聲明。
她胸口劇痛,「你……你就非要堅持跟我撇清關係?是,我知道你結婚了,可你的婚姻並不幸福——」
「誰說我的婚姻不幸福?」他打斷她。
「你敢說你們之間一點問題也沒有?」她反問,唇角噙著一絲嘲諷,「我注意到了,你老婆每個月都會計算排期,對吧?我聽說你並不是很喜歡小孩,那麼想要孩子的人應該是你老婆了,她一定要求你那幾天要早為回家吧?你不覺得連那種事都要排行事歷很無趣嗎?」
是很無趣,但這不關她的事,蕭仲齊擰眉。
「我敢說,你們的婚姻已經沒有激情了,你跟你老婆,其實沒什麼話題可以聊,對吧?她一點也不瞭解你的工作、我們的話題她一點也插不上嘴,她的世界就只有那麼小小一間房子而已,她能理解你的甘苦嗎?她根本不懂——」
「不要說了!」他厲聲止住她。
她一愣,惶然望他。
「你說得沒錯,或許小冬是不瞭解我的工作,不理解我的甘苦,可這一路,陪我走過來的人,是她。我被公司外派到上海,人生地不熟,一切從零開始,是她在背後支持我,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蕭仲齊低語,回想起那段篳路藍縷的日子,胸口一陣陣地顫動,他忽然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老婆,為什麼方才要對她發飆?為何明知會傷她的心,不是堅決出來見溫莉莉?
為什麼,不多體諒她一些些?
「我跟小冬,結婚五年了,這段時間要不是有她——」
「不要說了!」這回,是溫莉莉淒厲地阻止他,身為女性的自信幾乎崩潰了,她十分迂迴,百般試探,好不容易確定他對自己是有感覺的,他卻執意要推開她,而且,是為了那麼一個平凡又無趣的女人。「今天在電梯裡,我聽見你的心跳了,跳得好快、好快,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我,你為什麼會心跳加速?你承認吧,拜託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不要這樣折磨我……」
她嚶嚶啜泣,翩然投入他懷裡,緊緊揪住他衣襟,像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般執著而無助。
蕭仲齊俯頭望她,見她哭得肝腸寸斷,胸臆也百味雜陳,他舉起手,正想拍她背脊安撫幾句,眼角倏地瞥見一道冰凝倩影。
他愕然僵住,目光與站在對街的女子相接,那是他的妻,她正望著他,然後,一步一步、大受打擊般地往後退。
她誤會了!
雷電般的念頭劈過蕭仲齊腦海,他顧不得懷裡還有個傷心的女人,倉皇將她推開,也不管路上車水馬龍,身子在車陣裡急速穿梭。
但他動作雖快,仍是遲了一步,葉初冬已經坐上一車出租車,亮黃色的車影,在他眼裡逐漸逸去,消失在他追不到的盡頭。
他找不到她。
那晚,蕭仲齊開著車,瘋狂地繞遍如北市大街小巷,葉初冬沒帶手機,他打電話給她的好姊妹夏晴,也得不到回音,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心她出事,徹夜不眠地找她。
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疲倦不堪地返抵家門,剛進屋,電話鈴聲便響起,他幾乎是飛躍地奔去接。
「我是夏晴。」線路另一端,傳來一道清冷的聲嗓。「你居然在家,老婆不在,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我在外頭找了一夜。」他苦澀地澄清。「原來小冬真的在你那裡。」
「她說她暫時不回去了,要在我這裡住一陣子。」
「你請她來聽電話,讓我跟她解釋。」
「不用了,你還想解釋什麼?」夏晴語氣超冷。「事情明擺在眼前,你跟你們公司那個特別助理有曖味。」
「不是那樣,我們真地沒什麼。」
「沒什麼的話,你會深夜還跑出去見她,兩個人還依依不捨地當街擁抱嗎?」
「所以我說,那真地是誤會啊。」蕭仲齊無奈地歎息,「你就當件好事,幫我勸勸小冬,讓她聽我說幾句話好嗎?」
「我說不用了!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全是負心漢!」夏晴厲聲飆罵,酷酷地掛電話。
留下蕭仲齊握著話筒出神。
他恨自己,之前竟沒記下老婆好姊妹的住扯,他只有電話,偏偏她不肯轉接,他再怎麼焦急,也只能等老婆主動與自己接觸。
原以為老婆是一時生氣,等氣消了,就會主動與他聯絡,但等了幾天,毫無音信,他冒著再度被夏晴痛罵的風險,厚著臉皮又打她手機。
起先,夏晴故意不接,他鍥而不捨地連打了十幾通,她才總算不耐煩地接起。
「幹麼?」
「夏晴,拜託你,我想跟小冬見面,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好嗎?」他放下大男人身段低聲下氣地懇求。
但夏晴依然不給他面子,「不是跟你說了?她不想見你!」
「可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至少讓我把禮物拿給她吧。」他技巧地迂迴。
「今天是你們結婚紀念日?」夏晴似乎有些猶豫了。
他乘勝追擊,「是五週年,我答應過小冬,每年都會送她特別的禮物。」
「我知道,你這傢伙就是會甜言蜜語。」夏晴語鋒尖銳。
他被刺得太陽穴隱隱抽疼,「你能幫我約她面見嗎?」
「你不是只要拿禮物給她嗎?幹麼一定要見面?給我就好了。」夏晴完全識破蕭仲齊想藉此接近妻子的意圖,不給他任何機會,「我把公司地址給你,你派快遞送過來。你記住,你最好不要自己衝來煩我,否則我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所以這就是他派快遞送來的禮物?」
葉初冬聽罷好姊妹轉述經過,微顫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包裝得十分精緻的禮物。
「不是快遞送來,是他自己送來。」夏晴冷哼,「你老公倒挺鬼靈精的,還想躲在一邊,偷偷跟蹤我回家,幸好我夠機靈,開車左拐右彎,半路上就把他甩了,」
「他本來就很聰明。」葉初冬輕歎,慎重撫摸著禮物盒,仲齊會如此千方百計地想找到她的下落,代表他對她還是在乎的吧?
「瞧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心軟。」夏晴翻白眼,在她身旁的沙發落坐,「我不是說過嗎?你可不能太輕易原諒他,一定要給他一個令他印象深刻的教訓,他才會牢牢記住。」
葉初冬不說話,默默盯著禮物,唇角噙著苦笑。
若是從前,夏晴肯定會勸她別太鑽牛角尖,給仲齊一個解釋的機會,但前不久,夏晴才驚覺自己遭戀人背叛,那男人接近她原來別有所圖,她恨自己傻乎乎地被利用,連帶鄙夷世上所有男人。
這幾天,姊妹倆夜夜對酌談心,為了療情傷,夏晴總是喝得爛醉,而葉初冬仍一如既往,謹慎地節制自己,不話自己貪杯。
她告訴自己,是為了照料好友,才不許自己喝醉,但內心深處,她其實明白自己是害怕失控。
那夜,嘶聲指控丈夫的她,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你不想打開禮物看看嗎?」夏晴在一旁觀察她的表情,啞聲揚嗓。
她驀地凜神,良久,才慢慢地拆開禮物包裝。
層層收納著泡棉的紙盒裡,裹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雪花球,玻璃球體裡,是一個粉妝玉琢的銀白世界,一間可愛的小屋,一個和藹的聖誕老人,幾個正嘻笑著打雪仗的孩子,還有朵朵雪花,輕盈地飄落。
「好漂亮!」就連抱定主意吐糟的夏晴,也忍不住讚歎。
是的,的確很漂亮,因為她名喚「初冬」,所以他才將這樣一個屬於冬季的童話世界送給她吧?他很用心挑禮物,真的很用心。
「可我說過,我不要易碎的禮物啊……」葉初冬酸楚地呢喃,憶起那外意外被她砸碎的蝴蝶花器,心弦揪緊,幾乎繃斷,「我明明說過了,我很怕不小心會打破……」
既然他要對她用心,為何不多用一點點?為何會忘了她的驚懼,不記得她千叮萬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