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小溪仍有些猶豫,休泊猛地把她推倒在地上,怒吼著,「快去!」
他重重關上浴室的門,小溪只聽見裡面傳來巨大的響聲和叔叔痛苦壓抑的吼聲。
小溪風也似地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酸了。
小溪邊哭邊跑地帶著戰凌和幾個戰家的男人來到浴室門前,戰凌有幾分肅重和緊張,他拔出槍,把手中的鏈子扔給其中一個男人 ,他做手勢讓小溪離遠點,然後向同伴門點點頭。
小溪沒有走得太遠,她看得清一切。看見爸爸拔出了槍,她的心都跟著提到喉嚨口。心裡怪異的感覺更加明顯,她緊張地觀察著眼前的一切。
幾個男人做好了包抄的姿勢,一個男人首先踹門而入。
門開了,戰休泊本是面牆而立的身體立轉,眼睛血紅著,沒有一絲情感,潮濕的發甩出一片血水,他凶狠地笑。
小溪看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覺得小叔叔是在對她笑,那笑野蠻地沒有一絲溫暖,可以讓她的心凍結。
首先踹門而入的男人立刻動作起來,握起的右拳就要擊上休泊胸膛上的傷口,他硬是頂了下來,修長的雙臂卻鬼使神差般地繞到敵人的腦後,掐住了男人的脖子,臂膀上的肌肉奮起,「喀嚓「一聲,男人歪下了腦袋。休泊猛地把屍體扔向其中一個圍攻他的男人,趁男人被迫接住屍體之際,休泊舉起身旁一把木椅,重重砸向男人。煞時,斷裂的木頭橫飛,有幾塊甚至沒入休泊的臉上,很快沁出大量的血。
戰休泊再次站起身,歪歪脖筋,骨頭「碴碴」作響,血纏繞著他,狹小的空間裡翻湧著血臭,他高抬起臉,陶醉般瞇眼細嗅。
「該死的,戰休泊,你給我醒醒,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快點給我醒過來!」
戰凌舉起槍:「再不醒過來,休怪我不顧兄弟之情!」
戰休泊猛地張開眼睛,薄薄的唇角似笑非笑。
「戰凌,只要你敢,就來吧!」戰休泊狂妄地笑。
他是個完美的殺人機器,戰家最棘手的任務全部由他執行,只是,這殺人機器有個巨大的弊端,一旦戰休泊殺人殺到眼紅,他就會失去控制,哪怕是戰家人,他都照殺不誤。
這個人根本就是個孽障,殺起人來六親不認的孽障。
今天他出的是個大案子,殺了多少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身體上傷痕纍纍,頭腦也開始放任自己。
天知道,如果小溪晚走一步會有何種可怕的結果!
戰休泊知道戰凌不敢怎麼著他,因為戰御剛那老頭不准,他支撐著自己回到戰家,找到最近的一棟樓,沒想到卻是戰凌私生女的房間。
那個一折就會斷的十二歲小姑娘!
那鮮紅的唇,純潔的大眼睛,再次見到她,他才知道她是多麼地純潔美麗。
這一次,他沒有放任自己,他不想傷害她。沒有理由,就是不想而已。
「戰休泊,別以為老爺子向著你,我戰凌就不敢動你。你不但殺外人,現在連戰家的人你都動,孽障!」
戰凌這輩子都是完美的,除了范德賢那個女人。可那是命,他認了。但偏偏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戰休泊!
一個不受任何人控制的野獸,只要他想殺人,父親根本就不會去阻止。
他明白父親的心思,可他不甘!
戰休泊沒回話,壓抑不下的兇猛怪獸又在身體中作亂,他撕扯出一抹猙獰的笑,異亮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浴室外的某一點。
一個男人看出他的分心,矮下身來,想出其不意地攻擊休泊的下盤。休泊吃痛地跪下身體,可那男人也沒得意多久,休泊飛快地從腰間拔出刀,見人就砍,男人驚叫著退出身去。
休泊用刀支撐著自己遙遙欲墜的身體,戰凌走進他身前,槍頂在他的腦袋上。
休泊一點一點地抬起頭,那張野的模樣像是剛從地獄中爬起的浴血魔鬼!
戰凌的身體遮住了戰休泊的半張臉,只剩下一隻黑玉般的眸在燃燒,那驚心動魄的美麗讓小溪害怕,一種毀滅的美。
兩兄弟對峙著,旁邊的人死的死,傷的傷。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小溪的心緊窒。
戰凌覺得夠了,就示意一個男人用鐵鏈捆綁起休泊。
休泊沒有動,由著那人動作。當男人把手伸到休泊胸前繞鐵璉的時候,他突然雙手交叉,卡住男人粗壯的脖子,把他活生生地從背後翻到身前。
戰凌及時躲避,男人被重重甩到牆角,電光火石間,槍響了,戰休泊冰冷地笑了。
他緊鎖住小溪的視線,小溪不由自主被他控制,無力逃脫。
噴出一口鮮血,戰休泊緩慢倒下。
這場驚心動魄的兄弟相殘也終於拉上了帷幕。
那是小溪第一次見到戰休泊的情景,每次想起,都會心攝於他的詭蠻。
風捲窗簾,淡淡的藍在黑夜中翻滾。月光滲進窗內,照在少女粉白憐人的睡臉上。
男人坐在地上,靠著女孩的床抽煙。
休泊瞇起眸,看著窗外的星空,看著溫潤的月光,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轉過臉去,看著小溪倔強著背對他的方式,幾不可聞地歎息。
想著小溪稍早在書房中淒厲地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我是小溪啊,我是爸爸的女兒啊,叔叔為什麼不承認我?為什麼?」
那眼底的純真和絕望,那轉身時決絕的姿態,讓他的情緒幾欲脫韁。
為什麼?呵呵,問的好,為什麼呢?
休泊吐出一口煙,任煙霧在眼前裊繞,思緒翻飛到從前。
那一次,戰凌沒有殺他,修養了兩個月後,他恢復了身體。
戰御剛無法對他的凶殘坐視不理,雖然戰休泊素來作風如此,可畢竟殺了自家人,這在家族裡來說是大不逆。家法處置是免不了,可戰御剛深偕這個私生子是個不可多得的殺人工具,留下來利顯然大於弊。
所以戰休泊自然死不了,傷好後,他要求戰御剛讓他搬到主屋的右翼,條件是,他盡力控制自己,不再犯狂殺人。
戰御剛允了他,左翼住的皆是女眷,本來把戰休泊囚在那裡就不合適,主屋對於一個私生子來說,是根本不可能踏進的聖殿,右翼是再合適不過。
戰凌卻不敢馬虎,知道父親做了決定就沒有更改的道理,他只得叮囑嬤嬤多小心,他怕戰休泊仍記恨他給他的一槍,他哪裡想到戰休泊的狼子野心,意不在酒,而只在他鮮花一般的小女兒呢?
小溪壓著嗓子細細地咳嗽了幾聲,拉回了休泊的思緒,捻了煙,他站起身。
俯下身,他看著小溪頓時抖縮的肩膀,怒氣襲上心頭。
有力的巨掌握住她小小的肩頭,逼迫她翻過身來,她倔強著,可仍抵不過他的力氣。
月光打在她淚痕交織的臉上,怒氣頓消,心疼一股腦兒地蔓延上心頭。
鮮紅的唇咬著枕巾,無聲地抽噎,淚水在白玉般的小臉上縱橫交錯,她無辜地看著他,像個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動物,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對他的害怕和渴望在眼底無助地糾纏。
戰休泊無聲地投降了,他把她抱起來,寬廣的胸懷包住她整個嬌小的身子。
小溪僵了一下,心底還是有小小的脾氣。可男人的臂膀太堅持,她掙扎不開,只能軟弱地再次回歸他的懷抱。
小溪蜷在休泊的懷裡,心底響起小小的歎息,那熟悉溫暖的清冽味道讓她更深地吸了一口氣,嘴巴彎起純真的淺笑,回想起叔叔曾經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情景。
休泊剛搬進右翼的時候,小溪並不知道。畢竟這小樓中的房間仍是很多的,小溪的生活作息很簡單,幾乎不出門,只呆在自己的臥室中看看書,等到嬤嬤叫她去吃飯,她才下樓。要不就是去看看小狗家家和它的爺爺。
那一天,天氣不是很好,小溪依著靠枕看書,一會兒,風刮了起來,一會兒,雨又下了起來。小溪手中的書漸漸滑下床掉在地上,終於小溪歪著小腦袋,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溪被一聲巨響驚醒了。
睜著泛困的眼,小溪開始找尋聲音的來源。
「碰」又是一聲巨響,小溪抬起了腦袋,狐疑地看著天花板,好像是閣樓。
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身體不受腦袋的控制,小溪向閣樓走去。
閣樓的門虛掩著,劇烈的響聲隨著小溪的靠近愈加巨大。
他又失控了,戰休泊控制不了身體中血液的奔湧翻騰,嗜殺的怒氣全往大腦裡沖,他隨手可拿的東西都被他破壞怠盡。他必須努力克制自己。
他一定要克制自己,他知道的。這情況確實愈演愈烈,縱使戰御剛不逼他克制,他也會自行克制的。無法控制自己,這是個巨大的弱點,現在的自己沒有擁有弱點的權利。
門邊有微小的聲響,戰休泊瞇起陰騖的眼,找死。
小溪便那樣出現在他的面前,忐忐忑忑,潔白的牙齒緊緊咬著鮮紅的唇片,眼睛裡全是緊張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