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泊的眸子在一瞬間幾乎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粗糙的大拇指來回揉撫著小溪嬌嫩的嘴唇。他拍拍她的頰,便轉身離去。
小溪等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就聽見餐館外有車鳴叫得震天價響,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
是休泊。他換了一輛重型吉普,後座堆著兩個大的料理袋。休泊也換了一身衣服,全套的黑色皮衣皮褲,綁腿處插著一柄短槍和匕首。
他輕佻薄薄的唇角,左臂撐著擋架跳出駕駛座。來到小溪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輕輕地把她放進座椅中,從後座取出一條薄毯蓋在小溪的身上。末了,還偷了一個吻。
小溪撫著熱燙的唇發呆,哀怨地瞪著休泊優雅地再次跳進駕駛座。
「坐好了,我的小天使,我們要出發了,去一個只有我們存在的天堂!」
發動機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嚇得小溪抓緊了休泊的手臂,休泊對著她笑笑,把她攬靠進自己的懷抱。吉普車轟轟地向夜色行進。
來到這個坐落在山頂的日式建築物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小溪被休泊抱出車的時候醒了過來。
看著她孩子氣地揉著眼睛,休泊憐愛地將她擁得更緊了幾分。
「後庭有從山裡引進來的溫泉,你先泡了澡,我把車和東西放一下就去找你。」
「這裡是哪裡?」輕輕摩挲著他溫暖的胸膛,圓圓的眼睛開始好奇地四處逡巡。
嗯,荒山老林的樣子,會不會有野人出沒?
休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著捏捏她可愛純真的臉蛋。這才是一個十六歲少女應該有的表情,他們只因為逃避這禁忌的感情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休泊把小溪放在一間日式平屋前,他拉開拉門,牽著小溪進屋。
「浴衣在暗格裡,打開後門就會看見露天的湯池。」將她滑落在額前的發順到腦後,「去吧,我放好東西就過來。」
「嗯!」小溪重重地點頭,依戀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轉彎處。
第九章
溫熱的水在身體周圍流淌,這溫泉水很清新,而且舒服,不到二十分鐘,小溪便被泡得從頭紅到腳。難得調皮地把雪白的浴中折疊成厚厚的方帕頂在頭上,微微抬頭看著星空,又大又亮的星子也無辜地回望著她。這樣看著看著竟癡了,幕布像黑色的絲絨,星子點綴其中,她就置身在小小的溫泉水塘中,滿眼都是綠樹草坪,天低楚闊。
她和他的出路究竟在哪裡?這樣不管結果的出逃是只有懦弱的她才會做的事情,一向冷漠嚴肅的他卻會縱容著她。今天就是一個奇跡,一個她十六年來想也不敢想的奇跡。他們拋卻了一切,來到這個奇特的地方,就這麼一次,神吶!就縱容她這麼一次,至少讓她的生命在這一刻完滿,她不敢去想結果,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他們兩個人,四年的糾纏逃離,冰冷的,狂野的,炙燙的,傷害的,全部經歷。她有點累了,逃得好累,那麼多糾纏複雜,她一想心就會疼。她不要去想其他,只想著他的情纏,想著他的脆弱。
指撫落無心滑落頰邊的淚,歎息在幽靜的夜更顯沉重。
「為什麼哭呢?」
小溪緊咬唇想壓下嗚咽,可事與願違,他溫柔的指尖彷彿勾動了她心底的痛,她轉過身,抱住他,開始嚎啕大哭。為什麼他要變得這樣溫柔?為什麼他們會是叔侄?他們究竟是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要面對這樣的命運?
她還是不明白,休泊在心底歎息。他的小溪呵,並沒有看清他們早已牽絆相連的命運。他沒有辦法再去愛任何一個人,因為他的一切都已遺失在了她的身上。愛,如果可以用言語就能表達得清楚,那麼心是用來做什麼的呢?命運這樣安排,或許是有他的深意。他從來都不想抵抗這足以摧毀一切的深情,就像他永遠無法拋棄他們之間深深的牽絆。
嚎啕開始轉為嗚咽,再變成細細的啜泣。休泊始終抱著小溪,感覺夜微微地涼,他也脫下了浴衣入池。小溪紅了臉,她無法忽視他結實優美的軀體在月光下散發的魅力,她只能緊緊揪著胸口的浴巾,聆聽自己過激的心跳。她悲哀地知道,自己是有罪的。
伸手將她攬緊,感覺地出她微微的掙扎。輕抬起她閃現著複雜情緒的小臉,休泊淡淡地搖頭,「我不會傷害你,你是我的小太陽,更何況,你還太小。」
小溪傻傻地抬頭看休泊,為他臉上幾乎是疼惜的表情所動容。
休泊按下她的小腦袋瓜,「你是我的,只要我認定了,什麼事情都不能阻擋我得到你的決心。但,不是現在。今天的你,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我只要你繼續這樣跟著自己的心走。」他猛然抱緊了她,「別讓我失望。」那一句話,幾乎是帶著懼怕的,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而她單純的心,因著他在她面前毫無保留的坦白而興起小小的喜悅。
他擁得那麼緊,彷彿兩人就要緊緊地嵌進彼此的骨血。
水中的身體緊緊糾纏,小手慢慢爬過他寬實的肩膀,撫上他微涼的發,溫柔地撫著,正是這多年溫柔的撫觸,牽動了他的靈魂,安撫了他身體中不能自控的猛獸。這樣的一雙小手,不能算厚實,擔不起太多的重物,卻滿載著他的深情,滿滿的,流都流不走,這樣的一雙小手救贖了他枯萎黑暗的靈魂,離開了這樣的一雙手,他要怎麼活才能抓住自己的靈魂?
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事事難休!
月光溫柔地籠罩兩個緊依的人兒,他輕抬起她柔美的臉蛋,珍惜而又鄭重地在她的額間落下了一個深深的吻,她大大的眼睛透過溫柔的月光迎承這個吻,月光灑落在她的眼底,讓她的眼睛又微微的刺痛。那一刻,幸福就快溢出胸口,她緊捉住胸口,攔也攔不住。
她靜靜地依靠在他寬厚的胸口,仰高了小臉依偎著他的頰,伸長了手臂,指點著調皮的星子給他看,顧盼間,嬌美純真無限,惹得他更緊地相擁。
這一夜,沉默怯懦的女孩不再,緊緊依偎著身後堅定寬廣的胸懷,她展現了十六年來的青澀和風情。男人就像是一個堅定的柱標,安靜地包容女孩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收藏她敞開的片片真情,仍是沉默的,但嘴角微挑的弧度一夜都沒有改變。
也許不管再過多少年,不論經歷了多少風霜,他們都不會忘記這生命中的轉捩。真正的轉捩!
沒有噩夢,沒有冰冷,沒有左右為難,有的只是他乾爽清冽的氣息,溫暖的體溫,她不在乎他們相擁的力度,雖然那幾乎有些疼痛,只有這樣她才會深刻地感覺到彼此的在乎。好溫暖舒適的一夜,所以當那溫暖要離去的時候,她緊緊抓住。可不能讓這溫暖跑掉,小溪在睡夢中傻笑。
男人低沉的笑在睡夢中蕩漾,「乖,我要出去買些日用品,你乖乖地繼續睡覺。」
她喜歡聽他笑,因為那笑,她鬆開了小手,揪起仍帶有他氣息的被子蒙了個滿頭,意猶未盡,蠕動著摸索著帶有他氣息的枕頭,緊緊地抱在胸口。嗯,這樣才好。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豎得尖尖的,聽他的腳步聲。和室的門被拉上了,不要聽見。用心愛的枕頭壓住了小耳朵還是可以聽見吉普發動的聲音,那狂野轟鳴的馬達,是只有她和他才知道的熱力澎湃。失敗!她不要他丟下她。快速地翻身坐起,赤著腳跑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小溪只能哀怨地看著吉普消失的背影。
訥訥地轉回身,卻被一個急速從屋角閃現的身影攔住去路。小溪愣愣地抬起頭,一張優雅美麗的臉,扭曲蒼白的臉。
「你,你是誰?」心裡突然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這個女人會毀了她從神那偷來的一切。
「啪!」喬染瘋了的眼神閃著惡毒的光,垂下的手火辣辣地痛。她原諒不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逼著老江說出戰休泊可能會去的地方,她一個一個地方去找,她不相信他竟然連一個理由都不說就無故缺席她的家族聚會?她的面子還要不要?她怎麼會那麼傻?傻得沒有去在意戰家的風言風語,傻得刻意去忽略他眼中的冷淡?當她看見他溫柔地抱著這女孩下車,她竟然先慌了,躲在樹後默默地觀察。
她當然知道那女孩是誰,雖然沒正式打過照面,可是風言風語卻沒少聽說過。在她沒有看見這一切之前她可以告訴自己,休泊向來叛逆放肆,或許他對那個女孩的挑釁讓別人誤會了?
但,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一夜他便將她的整個生命顛覆!她一整夜就坐在這台階上,任內心的嫉妒啃囁,他從來沒有那樣溫柔地對著她笑過,他的雙手不會憐惜地沾染她的淚,他從來沒有用那種近乎疼痛的眼神看著她。那深刻的雙眸中一點一滴全是赤裸裸,足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的愛。是她努力想要得到卻怎樣都抓不住的東西。她瘋了!她向來要什麼有什麼,唯一愛上的男人給她的卻是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