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表情啊!你到底在ㄍ一ㄅ什麼?」貝貝開始觀察起光線、陰影,猛盯著他的全身上下瞧。「還有啊!你裹成這樣是在包檳榔啊?」
「檳……榔?」這是什麼形容詞?
「毯子鬆開點。」貝貝命令著,見嚴明不動如山,乾脆自己動手。「我來啦!輕輕披在這邊就好,你大腿的線條很漂亮耶!」貝貝有如評鑒一件藝術品般評鑒著他的身材,嚴明感到頭上有一群烏鴉飛過。
是的,自己的健身成果不差,但他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讚美。貝貝拉開了他的毛毯,只讓他蓋住了「重點部位」,然後調整了他的坐姿、再看了看窗外的光線,最後才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作畫。
嚴明從眼角餘光中,看見揮舞著畫筆的貝貝。
她的動作並非秀氣優雅,和許多名媛千金比起來,甚至可能會被認為她是不知從哪兒蹦出來的野丫頭。
為了作畫,貝貝紮起了頭髮,隨意地穿上很普通的衣服,衣服上清晰可見前幾次作畫時留下的各色染料,顯然他交代傭人幫她買的衣服一點也派不上用場。她手腕一揮,顏色大膽地在畫紙上蔓延,嚴明盯著,看見了她眉宇間的認真。
彎彎的雙眉並沒有像他常見到的OL一樣細心修整過,因為認真而微微噘起的雙唇,未施半點口紅,嚴明卻越看越著迷,那片唇是如此水漾迷人。
她的臉蛋潔淨無瑕,動作隨意且帶著她獨有的任性,這樣的貝貝,卻勝過了千百個穿著整齊套裝、妝點得宜的女人。
「別動喔!別動、別動……」畫得起勁的貝貝突然喊著,嚴明見她放下畫筆,盯著他的身上看。「有只蚊子對不對?我先幫你處理掉,你維持這個姿勢別動喔!我畫完這邊再休息……」
貝貝快步走近,往他胸膛狠狠「啪」了一聲,然後滿意地又回到畫架前,繼續拾起畫筆作畫。
這小小的一掌,打在嚴明胸前,他陡然感到一陣火燙。之前是因為尷尬而面紅耳赤,現在卻是因為……
嚴明胸口的一陣悸動蔓延至全身,貝貝盯著裸身的他神態自若,為何自己卻這
她潔亮的明眸對自己上下掃視,筆觸自信、神采迷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自己無法坦然面對她?讓他如此坐立不安?
嚴明知道,自己內心對貝貝有著不一樣的情愫,讓他無法當做沒事般地面對貝
貝貝揮灑著畫筆,卻藏著嚴明不知道的心思,她的長毛龜為她改變了許多,她怎會看不出來?怎會沒有一點小小的感動?她藉著作畫緩和自己的情緒,也讓自己能用專業的眼光「光明正大」的看著嚴明。
貝貝將所有心力投注在這張畫作上,她其實是真心地想要好好替嚴明大哥畫一幅與眾不同的畫像。她沒有什麼能耐替這只其實很疼她的長毛龜,準備什麼貴重的禮物,但是在這張畫中,將會藏著自己小小的、暖暖的,別人所沒有的心意。
第八章
「叩、叩!」門外有人敲門。「小貝貝,我送下午茶來囉!」是廚師的聲音。
嚴明聽見「小貝貝」,知道現在嚴家的傭人們已經和她混成一片,然而更糟的是,貝貝和大家沒大沒小,而大家對她也一樣。
門很快地被打開,貝貝既沒應門也沒回頭,很自然地說道:「謝謝廚師大叔,先幫我放旁邊好不好?」
顯然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家也是這樣「隨興」的相處,廚師領著傭人、端著餐盤,小心翼翼地走入。「有你最喜歡的小蛋糕和……」
「和什麼?」貝貝沒聽見廚師大叔說下去,才稍稍回頭。「你們怎麼啦?」
端著餐盤的家傭和廚師愣在門口,「匡啷」一聲,餐盤落地。
「唉呦!」只聽見貝貝喊了一聲,破碎的盤子四飛,她嚇得花容失色,碎玻璃劃傷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嚴明看見些許血絲從她的腕間滲出,顧不得其他,毯子一掀便往她這兒跑,一把握起她的手,怒斥一旁的家傭。「你在做什麼?!」
嚴明怒目厲聲,家傭被罵得緊張害怕,貝貝一邊握著手腕一邊急著說道:「不要罵人家啦!他不是故意的。」
「有沒有碎玻璃在裡面?」嚴明顯然比貝貝還要緊張,緊握著她的手不放。「讓我看看。」
聞聲而來的管家見狀情急地大喊。「把醫藥箱拿過來!馬上把地板清乾淨!」
他這一喊,喊來嚴家所有的家傭,房內有受傷的貝貝、滿地的碎玻璃,和……他們只穿著一件內褲的主子。
嚴明來不及阻止、也顧不得解釋什麼,拿著送進房來的消炎藥水小心地替貝貝上藥。
「痛不痛?」他的表情看起來比她還要痛苦。
「一點點。」貝貝小小聲地說。
嚴明看著她,止不住一陣心疼,柔聲安慰。「忍耐一下好不好?」
嚴明的表情彷彿這玻璃劃傷的是自己的手,貝貝把這樣的嚴明看進眼底,點了點頭。
「好……」她吞了吞口水說道:「嚴明大哥,我看你還是先……把衣服穿起來好了,他們都在看你。」
「看什麼看,沒看過人家畫畫嗎?」嚴明拿著紗布,頭也不抬,專注地替貝貝包紮傷口,動作輕柔。
那些家傭們,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瞪得直直的,不知道他們的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開放?這下子他們的八卦,又多了一條。
***
傍晚,嚴明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
沙發另一頭坐著緊盯著電視、目不轉睛的貝貝。
「手好一點了嗎?」嚴明關心地詢問著。
「嗯。」貝貝專注地看著電視,嚴明也跟著瞧。
其實手上的傷並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今天嚴明臉上擔心她的表情,讓她久久不能忘懷。
「你要看哪一台?」好一會貝貝終於開口,她整理好心情,視線離開螢幕。
「就跟你一樣,看脫口秀就好。」嚴明倚著沙發,凝視貝貝。
「你也會看這個喔?」
「你不是說我該學學主持人的幽默?」
「厚!你在記仇對不對?」貝貝記得那天他們吵架時,她叫嚴明多學學脫口秀節目主持人的幽默。
「我沒有記仇,事實上我要謝謝你,讓我瞭解很多自己以前看不到的缺點。」
「長毛龜,你突然這樣說,我很不習慣耶!」
「不習慣嗎?」嚴明噙著笑。
「你別笑了,他們都在看你。」貝貝指了指後頭端水果的家傭們。「他們一定滿肚子疑惑。」
嚴明也沒回頭,更不想解釋。「隨便他們怎麼說。」
貝貝沒想到他竟然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反而心虛道:「你解釋一下啦!說那是在畫畫,沒在幹嘛。」
「不必。」嚴明拿起水果,看著電視悠閒地吃了起來。
貝貝沒見過這麼悠哉的嚴明,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好吧!反正……被看光光的是你,算你吃虧。」貝貝抱起沙發上的抱枕,頭倚著抱枕看電視。
身旁的嚴明,目光卻漸漸轉向她。許久,他開了口。
「其實你很像這杯紅酒,剛喝下去的時候甜甜的,以為不會醉,卻後勁十足,沒有防備的人很難招架。」
「我在看電視,你在那邊酒不酒的說什麼?」嚴明說得低沉感性,不過貝貝卻沒有打算理會他。
「你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嗎?」嚴明問著。
貝貝聳聳肩。「我又不懂酒。」
「這跟酒沒關係,我只是打個比喻。」嚴明稍稍移動身體,坐近了些,然後耐著性子,再跟她解釋一遍。「有些人就像這種晶瑩剔透的紅酒,讓人失了防備,最後不知不覺地沉醉其中。」
「喔。」怎料貝貝只有一聲「喔」,沒再給他其他反應。
「所以你還是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嗎?」嚴明又問了一次。
「聽不懂。」她搖搖頭。
貝貝非常不給他面子,難得他堂堂閻羅王願意跟她這個小鬼低頭,她卻壓根不當一回事。
嚴明無奈,只能說道:「好吧……那我們看電視好了。」
他能說什麼?難道要壓著這小丫頭說「你仔細給我聽清楚,我喜歡上你了」,還是要說「你就像這紅酒,已經把我迷住了」?!
不要鬧了,再怎麼說這裡是嚴家,他是一家之主,當初這丫頭剛搬進來時,兩人吵得有多嚴重?他「長毛龜」的外號就是這丫頭取的,就連現在她還是成天掛在嘴邊,憑什麼要自己低頭向她告白?
罷了!她要是聽不懂這比喻,就暫時止住吧!嚴明深深吸一口氣,坐回原位,端起酒杯,故作優雅。他壓住的不是貝貝,而是自己滿懷的熱切情感,不過再怎麼說面子還是要顧,這事改天再說好了。
不當一回事的貝貝,抱著抱枕隨著電視上節目主持人的笑話而笑鬧。
嚴明放下酒杯,雙手枕在後頭,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很少這樣放鬆,也好,就過個像週末的週末吧!
嚴明正試著放鬆,跟著看脫口秀節目,貝貝卻冷不防在廣告時間時,突然丟下抱枕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