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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孟妮

  「好香,想不到你手藝這麼好。」他多次掀起鍋蓋偷吃菜。

  「還沒好,不准偷吃。」看紀靖遠怕燙又垂涎的樣子,她忍不住笑。

  自小就要分擔家事,她從小就學會做菜,做菜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此時飯菜香飄散在每個角落,燭光裡,紀靖遠臉上笑意盎然,情意燦燦。

  一首老情歌「只想遇到一個人」在此時慢悠悠的播放著,男歌手滄桑的歌聲帶著幾許憂傷。

  她若有所感地道:「以後啊!我要開-家店,店名就叫『只想遇到一個人』。」

  「什麼樣的店?」他大為驚異。

  「咖啡店或餐廳,店裡有好咖啡、好音樂、好吃的食物,有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在店裡相遇,喝一杯咖啡,說幾句話,聽一首曲子,不管是不是能一起走下去,總算是遇到了,是千年難得一求的緣分。」

  「真想不到你會想開店,我還以為你想走學術當個學者。」

  「嗯,當老師是興趣,開店是個夢想,在咖啡香中看著人們相遇分離,你不覺得很浪漫嗎?」

  「我還以為你冷靜理智,是個鐵石心腸,原來也懂得浪漫。」他笑道。「以後我們就開一家叫『只想遇到一個人』的咖啡店,你可以讀書、教書,也可以煮咖啡。」

  「只想遇到一個人,這是多少人的希望,在這一輩子只等著一個人,只為了遇到那個人,誰不希望有這樣一個人等著你「我遇到了。」他眉眼含笑,握著她的手,堅定而溫暖。「不過,別讓我等。」看她抿唇輕笑,他再強調一次。「蘇以綿,別讓我等,我的耐心有限,不會一直等下去。」

  「紀靖遠,我的耐心也很有限,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也不會一直等下去。」

  見他皺起了眉,她忙軟聲道:「生日不要吵架,不然要吵一輩子。」

  看他似笑非笑的,她嗔他一眼。「快點蠟燭切蛋糕。」

  許完了願,在對方眼裡看到同樣的光彩,彼此相視一笑。

  「以綿,我要送你一樣禮物。」

  他鄭重的語氣讓她感到奇怪,他常在她包包、口袋裡塞錢給她,也給她一張信用卡,但她從未花過、使用過,他便找各種名目送她東西。

  「這個你不能拒絕,一定要收。」他抓住她的手。「我把我自己送給你。」

  輕輕柔柔的音樂聲包圍著他們,燭光搖晃中,他年輕的臉龐一臉堅定,漂亮的眉目有不容錯認的深情,她突然有想哭的衝動。

  「我也把我自己送給你,靖遠,生日快樂。」

  如黑曜石的眼裡閃著寶石似的光芒,他擁著她,再難克制的深吻著她;她的手圈著他的頸項,將自己交給他。

  年輕的身體迸發著再難抑制的激情,在他們二十歲生日這天,他們將自己當成禮物送給對方,是接受也是給予。

  第一次的親密關係,他們彼此只顧著將那分情愛向對方展現,亳無保留,亳不扭捏,生澀而急躁,辨擷了伊甸園的禁果,初識了另一個世界。

  他們在自己最美好、最年輕的時候,把自己給了對方,這分愛情也圓滿了。

  第一次的經驗不完美,但是很真實,她和他,有了牽扯,她的身體記住了今天的疼痛和快樂,鐫刻了這個和她糾纏半生的男生。

  紀靖遠最終強迫她半同居的和他住在一起,在他來茼雄時,兩人就一起住在租來的小套房裡,他不在的時候,她還是回宿舍。

  第5章(2)

  週末的晚上,在市區看完一部電影後,兩人手牽手走在散場的人群裡,見前方人潮湧來,他把她拉到身後,她笑著環住他的腰,慢慢的走著。

  「無尾熊。」他嘀咕一聲。

  她在他背後無言的做了個鬼臉。

  人群中一個男人吸引住她的視線,那男人略微上挑的眉、似笑非笑的眼正瞅著她,原來是有一面之緣的楊明澈。她曾多次聽到楊浩堂提到他這個堂哥,他也實在令人印象深刻,讓人想忘掉他都難,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還記得她。

  她從紀靖遠身後走出來,對著迎面而來的楊明澈點點頭。

  「楊大哥。」

  楊明澈笑了笑,「和男朋友逛街?」

  她臉微紅,偷看紀靖遠一眼,他也在看她,眉眼都是笑,捏緊了她的手。

  楊明澈笑了笑,轉身和他的朋友說些什麼,她這才發現那男人面目英俊,非常好看,那男人擺了擺手,繼續說他的電話「有空跟你同學和浩堂一起來玩。」

  楊明澈道。

  目送楊明澈和朋友離開後,紀靖遠牽著蘇以綿的手,漫步在街頭。

  「以綿。」

  「嗯?」

  「我喜歡那樣。」

  「什麼?」

  「喜歡你在別人面前大大方方承認我是你男朋友,不管是在高雄還是台北。」

  她腳步頓了頓,他捏著她的手更緊了。下年寒假的時候你回家吧!不要再待在高雄了。」

  這兩年她很少回去,大多只和奶奶通通電話,自她搬出去後,淑美佔了她的床位,高興的將它改為書房,阿志也用她的房間放些東西,她若回去只能勉強跟奶奶擠,那個家幾乎沒有她的空間了,她更自然的不回家了。

  「過年你總得回家吧!我和我爸媽說。」敏銳察覺到她的戰僳,他握住她的手。

  「以綿,我們不能瞞一輩子。」

  她沉默著。

  他略略提高聲音,「你到底要怎樣,我們就那麼見不得人?」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非常的糟糕,這段見不得光的感情讓他很沒安全感,蘇以綿看似柔弱,實則堅韌,而且非常的固執。

  「等我們畢業好嗎?」她祈求道。

  「不行。」他強硬道。「畢業後我們一起出國唸書,在這之前一定要先告訴他們。」

  出國?她茫然看他,心裡頓覺空空蕩蕩。

  「找今天回去就說。」

  「不要!」她急迫的捉住他的手。「太快了……等過年吧!我們過年時說好不好?真的,我不拖了,就過年吧!」

  「這一年來我常往高雄跑,為此說了無數個謊言,說到我都煩了,我爸媽他們未必不知道,也只是隱忍不說而已。」

  「他們……知道了?」

  他略帶譏誚道:「他們又不傻,怎會什麼都不知道,我爸為什麼讓我在這裡實習,他說這公司離S大近,我也該辦點事。」

  蘇以綿一臉震驚。

  「我爸從來都不愛管我,我看他就挺喜歡你的,最起碼他不會阻止我們。」

  那儒雅斯文的紀伯伯,記憶裡那張親切的面容安撫了她緊繃的心。「你媽呢?」

  他沉吟一下,緊緊握著她的手。「放心,她會聽我的。」

  他希望母親乾脆的問他,把這事攤開來說,但母親只是沉默,忍耐的緘默著。

  蘇以綿低著頭,輕聲說:「過年的時候我回家,我們再跟他們說好嗎?」

  他臉色稍緩。「好,不能再拖了。」

  這結果讓他不滿意,但也只能勉強同意。

  九月份,紀靖遠出國參加一個人工智慧大賽,她知道他為了這個研究費盡心力,而她私心裡一直覺得他很適合科學研究,他很有科學天賦,而且對鈷研有興趣的事情非常刻苦努力,很難想像他飛揚跳脫的性格,可以苦心鈷研一個電路設計達數天不出實驗室。

  紀靖遠離開三天後,蘇以綿接到叔叔的電話。

  她奶奶年紀大了,在家裡突然昏迷不醒,送醫才知是腦血管阻塞,好在及時發現,但要動手術才可以徹底脫離危險,她這個年紀發生這種情形很普遍,但也很危險,輕則中風癱瘓,重則喪命。

  蘇以綿趕到醫院看奶奶,她倉惶的坐在病房門口,空寂的走道傳來一點點的聲響都教她心驚,她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真是好人,一聽到你奶奶的情形,就讓我們送到這家醫院來,還讓她住這麼好的病房,開刀的是外科的主任,技術很好……先生要我們別擔心醫藥費,只要把人救回來就好。」叔叔歎氣和她說著。

  「醫藥費得花多少錢啊?我們怎麼還得起……老天啊!我們怎麼那麼倒楣。」

  嬸嬸一聲聲的哀叫教蘇以綿的心陣陣抽痛著。

  看奶奶身上插著好幾條管子,各種儀器記錄著她現在的狀況,一頭的白髮令她鼻酸;這兩年她太疏忽奶奶了,千般萬般的懊悔都已來不及,現在奶奶病成這樣,她卻無能為力。

  「小綿。」叔叔喊她一聲。「來,我有話跟你說。」

  叔叔抽完一根煙,又摸索著打火機再點一根。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薄唇緊抿著,蒼白的臉上顯得那麼平靜,平靜得令人心疼。

  叔叔歎了一聲,細看著她的眉目,勾起多年來的往事。「你長大了啊!記得當年那麼小,瘦得像一個小布偶,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漂亮的大女孩了。」

  無奈和傷感一絲絲漫上來,叔叔的鬢邊冒出許多白頭髮,英挺的眉目在歲月的淬礪下有條條深刻的紋路,還不到五十歲,佝僂的身影看來竟像六十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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