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聽說很多人都看見了,大家都在傳賢親王一家是被謀害的,因為王爺賢名太盛,所以……你懂吧?」
功高震主,她懂,卻不信。「賢親王賢名天下皆知,真要有事,早就出事了,豈會等到現在?」她比較想知道的是王府中那巨量的炸藥從何而來。王爺存的?意欲為何?或是別人陷害王爺?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弄一堆炸藥入京?這短短時日,太多事情接連發生,她卻百思不得其解。「天嬌,最近京裡很亂,你得小心。」
「你也一樣,我……」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我知道你與太后關係非凡,皇上也曾下令要你調查太后、皇后中毒的事,但太后、皇后清醒後,似乎就不想重提此案,因此……你是不是乾脆放棄,或者迅速把它結了?畢竟,宮闈秘辛,非皇室中人參與太多,總不是件好事。」這才是曹天嬌來找花想容的真正原因。
花想容心裡也明白。「太子是不是也跟皇上說了一些我的事?」她懷疑太后也進言,否則太后對她的態度不會這麼古怪。是否太后已洞悉了一切內幕,畢竟身處深宮內院數十年,哪會沒半點心機?至於皇后突然重病休養……她懷疑皇后是被軟禁,可她想不出原因,頭更痛。
「你都知道了?」曹天嬌笑著點頭,她真不會撒謊。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只要皇上一日沒解我的職,我還是要查,至於其它,任憑皇上決斷吧!」
「你還是這麼固執。」
「你不也一樣?」其實在這件事上,她已經收斂了,至少沒上金殿死諫。
四目相對,兩人大笑。官場多年,相交莫逆,並非偶然,她們都有一顆報國之心,或許手段各異,但彼此心中總有些堅持,永遠不變。
第5章(1)
「我真是天下第一烏鴉嘴……」花想容苦笑著走出皇宮。
正如她自己說的,除非皇上解她的職,她才會放棄調查中毒一事。
五日後,她果然被解職。皇上說她前些日子太勞累,讓她在家休息幾天,勿再為「國事」煩憂。
唉,其實那也不算國事,是皇上的家務事,可能人家自己心裡都有底,不願家醜外揚,才屢次警告她別多事。
可惜她太固執,堅持插手,惹惱皇上也不意外。
花想容想了又想,乾脆告假三月,打算去找席今朝,順便問問,他的答案想好了沒有。
她回家,讓府裡的護衛、下人都放大假,然後收拾包袱,牽了馬,獨自離開京城。
這一路,她心裡悶著,像春雨連綿的季節,烏雲密佈。
是為發洩,也是有些厭了官場上的爭鬥,她一路縱馬狂奔,連吃睡都在馬背上,兩個日夜,便跑了幾百里路。
直到第三個夜晚,她終於累了,尋了一處樹林,拔劍掃出一塊平地、生火,準備在此露宿一夜。
火旁溫著酒,淡淡的香氣瀰漫在夜色中。
花想容躺在地上,頂上是閃亮的夜空,群星密佈,銀輝照亮了半座森林。
偶有幾許夜蟲鳴叫,吱吱唧唧不成調,卻比絲竹管弦更舒人胸懷。
她閉上眼,腦海裡又浮現席今朝的身影。他調毒製藥時,眼裡總會散發出一種一往無前的光芒,銳利又純粹,好像他的心裡只有毒,也只需要毒。
他對人好、對人壞,都只是因為他想這麼做,無關利益、不計得失。
不認識他的人不會知道,這個江湖上人人畏懼的人物,性子其實簡單得不得了。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單純的人,單純得深深刻入她心坎。
她想著他,心窩暖暖的,原來思念並不苦,反而因為心裡有這麼一個人,生起一股淡淡、溫馨的幸福。
「席今朝……」因此她沒有馬上去找他,她想多思念他一些日子。
忽地,樹林裡一聲慘叫打斷了她幸福的相思。「啊!」
花想容立刻起身。
搞什麼鬼?她一口飲盡溫熱的酒,又踢起一些土滅了火,往樹林深處鑽去。
行約一里,她瞧見許多樹上插了靜海派的旗,將林裡圈出一大塊地方。這是江湖幫派在處理事情,警告無關人等別多管閒事的記號。
可惜她不是江湖人,這種江湖規矩管不到她身上,但她也沒興趣做那是非不分、衝動莽撞的愚婦。
所以她拔身飛上樹梢,悄悄接近砍殺聲中央。
居高臨下,她看見二十來個青衣人,統一的服飾一看便知是同門派的。他們正圍殺一名黑衣大漢。
黑衣……她唇邊彎起一抹笑。看見黑衣就想到席今朝,她對大漢心生同情,但還沒打算出手,畢竟又不知誰對誰錯。
黑衣人武功不錯,可惜對手太多,花想容估量他頂多再撐半個時辰,大概就會力盡受傷。
她捏捏握掌,暗自祈禱這些人別只顧著打,偶爾也開開口,讓她好尋個理由幫助黑衣人。誰教那身黑衣真的很親切。
突然,一名靜海門人挺劍刺向黑衣人後背。
黑衣人臉色謔變,想也不想地似乎以手臂擋下,劍光一閃,漫天的血花飛濺。
花想容納悶他怎麼不閃,但下一瞬,她知道原因了。
一陣洪亮的嬰兒哭聲從黑衣人背後傳出來。原來他披風下縛了個孩子。
嬰兒哭聲之淒厲,號音之尖銳,不只讓黑衣人手上劍招變樣,花想容也差點從樹上栽下來。
「天,這哭聲也太可怕了!」
但眾靜海門人卻將哭聲當作指引,二十餘把劍一齊朝黑衣人後背刺去。
「無恥!」黑衣人怒吼,拚著小命不要,以自己身上開了十二道口子為代價,換取嬰兒「安然無恙。
「我也覺得滿卑鄙的。」花想容招呼都不打,就把席今朝送的暗器打開,毒粉飄落,靜海門人倒下一半。
「什麼人?竟敢管我靜海派閒事?」
花想容一個閃身,落到黑衣人身邊。「你還撐不撐得住?」
黑衣人抬頭,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臉上忽紅倏白,閃了三次。
花想容怔了下。「天魔解體大法?」方纔她在樹上見黑衣人獨身抵禦二十餘人,以為他武功很好,原來是用了天魔解體大法,瞬間提升功力,可惜用到第三重,離死也不遠了。
黑衣人又吐了一口血,卻強撐著不倒。
天魔解體大法雖屬邪派武功,但黑衣人的骨氣卻讓花想容有些佩服。
「這閹奴不行了,大家加把勁,殺了他!」那些門人又圍過來,這回連花想容都被圈在刀鋒內,不過他們的目標還是放在黑衣人背後的孩子上。
閹奴?花想容一邊閃避襲來的刀劍,一邊偷瞧黑衣人,終於發現他有些不同於常人的地方——他沒有喉結,衣服樣式簡單,但料子華貴,他身體殘缺,可眼裡有一種掌控生死的威風,這不是因為他武功好,更像他坐慣了高位,早已習慣了翻手雲、覆手雨,這樣的人她只在宮內看過,那些總管級太監和皇上身邊的貼身內侍便是如此。
難道黑衣人是從皇宮逃出來的?但宮裡的大太監她多半認識,沒見過他啊!
不行,她一定要救他,至少要弄清楚這場圍殺是怎麼回事?
一思及此,她也不顧惜毒藥了,繼續放剩下的半管暗器。
可惜這回靜海門人有了準備,只倒下五個,七個人避過暗算。
花想容怕黑衣人的天魔解體大法撐不了太久,也不與他們多做糾纏,趁對方避毒時拉起黑衣人就跑。
可黑衣人跑著、跑著便趴伏在地,已無聲息,接著——哇哇哇,一陣嬰兒的哭聲響徹雲霄。
花想容嚇一跳,匆匆忙忙解下黑衣人披風、撈起孩子,甚至沒空看一下這娃兒長得是圓或扁,拔腿繼續跑。
在她身後,威嚇、雜沓的腳步聲始終沒停過。
她抱著孩子,好想哭。「小祖宗,你別哭啊!再哭,壞人來了,我們兩個一起完蛋!」
小孩好似聽懂她的話,嚎啕大哭變成細細抽噎,總算不再引人追來。
花想容乘機往樹林裡鑽。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應該想不到她有膽子重回事發之處。即便他們猜到了,她找棵最高的樹藏起孩子,憑她的武功,只要沒有負累,對付那七個追兵也不是不行。
帶著孩子,她靜靜地藏在一個腐爛的樹洞。洞內氣味教人難受,但現在不是噁心的時候。
嬰兒還算配合,幾度欲號,都被她哀求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她細聽林子裡的聲音,除了慣有的蟲鳴鳥叫外,只有咻咻風聲,她鬆下一口氣,才有心情觀察這軟綿綿、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在她懷裡化掉的小嬰兒。
孩子的臉上滿是鼻涕眼淚,瞧來確實不如想像中可愛,但一雙眼澄碧清澈,教她想起了心心唸唸的席今朝。
不自禁地,她對孩子生起一股愛憐。
「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會跟個太監在一起,又被人追殺?」她解開披風和孩子身上的包巾檢查,霎時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