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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何舞

  「咳咳,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我們也該告辭了。」黎漢鍾想來想去不妥,這鎮子太古怪了,還是趕緊離開為妙,萬一再出點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出來,他老人家可真吃不消了。

  當天中午,賽八仙火速收拾行李離開烏龍鎮,烏龍鎮,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番外

  一切,都是從一頓板子開始的,十七歲的少年,自幼父母早亡,跟隨叔父長大,後拜名師習書畫。小小年紀,已經出類拔萃,名震四海,被視為畫壇與書法的天才,自此目中無人。

  一日,孤身一人到後蜀國中風景優美如畫的「果州」遊山玩水,於一寺廟中偶遇當地的幾個秀才,因為都是讀書人,便附庸風雅地聯起詩來,個個自詡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才比子建,更勝諸葛。

  不料被一旁也正觀賞風景的富家公子聽在耳中,免不了奚落一番。

  「唸書念得再多有個屁用?」相貌俊朗的富家公子,性子張狂傲慢,隨意盤腿而坐,「臭顯擺什麼呀?」

  「閣下可是瞧不起讀書人?」少年皺眉,不悅地反問。

  「讀書有用嗎?如今是五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你們還不如把那勁頭放到別處還來得爽快些!」

  「那請問,閣下覺得讀書無用,何事有用?」

  「作生意呀,錢財乃萬物之本,有了錢,少爺我看你們也不會想讀書了,那些三字經啊論語啊背得頭都疼,有什麼用?」

  「原來是一身銅臭味的生意人,難怪覺得讀書無用。」

  讀書人都看不起商人,奸商奸商、無奸不商,沒一個好東西;相反商人也看不起讀書人,覺得他們文縐縐、手無縛雞之力,一點用都沒有。讀書作畫的少年遇到奸詐的商人後代,自然是橫眉豎眼,話中帶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著嘴,誰也不服氣誰,旁邊的書生們見狀紛紛散開,只剩下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誰也不肯先低頭認輸,吵得驚天動地不亦樂乎。

  這一吵,從山上的寺廟吵到半山的樹木,再從樹木吵到山腳下的大道,最後站在一輛馬車旁邊拉拉扯扯動起手來。也不知道是誰不小心踢中了馬屁股,馬兒瞬間受驚,嘶叫一聲,驟然向前狂奔而去,煙塵滾滾中,只剩下兩張驚悸的臉面面相覷。

  好死不死,那馬車裡坐著果州縣官大老爺新娶的九姨太,縣官見心肝小妾被這兩個混蛋小子搞得受了驚嚇,當場氣得吹鬍子瞪眼,二話不說就判罰將兩人各打二十大板。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富家子氣急敗壞地威嚇道:「當心我爹把你的烏紗帽都摘下來!」

  「打!狠狠地打!」縣官大老爺還沒見過這等狂妄的小子,管他老子是誰,先打了再說。

  少年有眼力多了,見縣官大老爺正在火頭上,於是一聲不吭,咬著牙挨板了,不像那個富家公子,既挨了打,還是被狠狠地打。

  打完屁股,兩人一瘸一拐地走出縣衙,這下也沒心情和力氣再接著吵嘴,同樣的遭遇讓兩人同時成為天涯淪落人,隱約還產生了一種同命相連的無奈感慨。

  「你還好吧?」少年看富家子雖然咬緊牙關,但顯然疼得厲害,不由擔心地問。

  「死不了,他奶奶的,臭縣官,居然敢打本少爺,等著瞧,少爺我跟他沒完沒了……」富家子邊咬牙切齒地咒罵,邊捂著屁股。

  哎喲,真他媽的疼!長這麼大雖然老爹成天對著自己喊打喊殺,可還從來沒挨過一板子,這下可把多年的欠帳全結清了。

  一駕華麗的馬車在不遠處停下來,駕車的兩個漢子跳下車跑過來,恭恭敬敬地低頭垂手,「七少爺,老爺正問您到哪去了,準備要開船了。」

  「還不快來扶我……」富家子疼得呲牙咧嘴,仍強忍著,不肯告訴下人自己剛才被打了屁股。

  「是!」下人看出小主子受傷了,大驚失色地趕緊過來扶住。

  「你要不要跟我回船上去敷點藥?」富家子不自在地問少年,顯然性格十分傲氣,不大習慣這種顯示友好的搞法。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少年逞強的功力不在富家子之下。

  「哦,那你保重,後會有期啦。」富家子走了。

  少年目送馬車疾馳而去,默默地背起包袱,無事般繼續遊山玩水。

  可人倒霉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屁股上剛挨了板子的少年,又不幸遇到了一夥地痞流氓,不僅搶了他的包袱,還挨了幾記拳頭,這下傷勢跟剛才的富家公子差不多了。

  山林很寂靜,他一個人躺在地上,半點力氣也沒有了,他甚至想,如果這時來一隻野獸,就只有給它當午餐的份了。

  慶幸的是野獸沒來,到來了一個短髮初初覆額的小女童。

  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衣衫雪白,配件的淺粉色的外衣,模樣甚是可愛貴氣,粉額白嫩,眉目如畫,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流露出一股無邪的純淨,就像是畫中不識人間煙火的小仙子。

  他以為自己在作夢,這裡地方,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小女童?

  「奶娘,快來啊,這裡有個大哥哥……」耳邊聽到她可愛的叫聲,聲音相當稚嫩好聽。不一會,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在他閉上眼睛昏睡過去之際,他似乎感覺到被好幾個人圍住,最後他們將自己帶離這寂靜荒蕪的山林。

  之後他在一個種滿芙蓉花的山莊裡養了十來天的傷。他好得很快,其實他可以盡快走的,但,一種莫名的情懷使他停留下來。

  在山莊裡,他很少見到那個當初救了自己的小女童,但他隱約看出,她的身份不同於常人。小小年紀,就擁有上百個下人服侍保護,不見其父母,身邊只有一個和藹可親的奶娘。

  他常遠遠地聽她撫琴,彈一首很美的曲子,他偷聽到僕人們之間的閒聊,知那曲琴曲名叫「芙蓉曲」除此之外,他們再無交葛。

  最終還是要走的,臨走時仍是沒見到小女童。

  第二年,他又鬼使神差般地重遊果州,那金碧輝煌的大宅已是空無一人。從當地居民口中聽聞女童已被選入宮中。如此幼小的年紀,就要去侍奉君王側了嗎?他心下悵然若失,卻無能為力。

  第三年,他費盡心機想要進得後蜀皇宮,因此他先回到了長安,借由自己的書畫,很快在京城名聲大振,甚至輕易弄了個一官半職,他心裡盤算著一定要去看看那個當年的小女童,看她如今可安好。

  第四年,他終於有機會隨著南唐官員出使後蜀,在那高高的宮牆角下,又聽到了那曾經聽過,便再也忘不了的美妙琴聲;聽到她蕩鞦韆時發出的猶如黃鶯出殼般的銀鈴笑語。甚至還遠遠地在御花園對那輕盈的俏影驚鴻一瞥,他以為只要她過得快樂,自己就會死心。

  蜀王寵她寵得世人皆知,甚至為了她與皇后決裂。這份情意對她而言,應該算是好的歸宿吧……但那一寸寸,一點點侵入骨髓的思念,苦澀而絕望,卻又如同一份醉人的佳釀般使他回味無窮,甘之如飴。

  他想,他是愛上那張純真嬌憨的容顏了。

  很多時候,愛,根本就沒有辦法說得清楚。也許不過是第一眼,那粉黛如畫,柳眉點秋水的嬌顏,待再見時,才知已惑君多年。多年來他牢記著乍見到海棠花綻放時的怦然心動,之後,即使更美更好的花,也無法再入他的眼了。

  然而第五年,宮裡傳來消息,昔日的寵姬被君王打入冷宮,轉眼成為下堂妃。消息傳到他耳裡,心急如焚,想方設法地去探查關於她的一絲消息。擔心的同時,甚至心裡悄悄生出奢望:如果能將她弄出宮,他們的人生也許從此既然不一樣……

  他依仗自己的名氣廣泛地結識後蜀的皇親國戚、名士大臣,煞費苦心地想將她弄出宮來,那陰森森的後宮險惡如吃人的虎穴,單純如她,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

  他的動作不夠快,未等打通最後環節,短短數月,又驚聞她居然重病身亡,人如碧落煙,無聲無息地香消玉殞了。

  是真?還是假?他弄不清了,何況憑他的身份地位,要想弄清楚宮闈中的真相簡直比登天還難,只知當聽聞她死訊的那一秒,他已心如死灰。

  什麼功名利祿、什麼富貴榮華,還不如那一樹嬌艷的海棠來得重要。他輾轉流離到一個叫烏龍鎮的偏遠小鎮,打算就此隱居下來,再不問世事,他別無它求,只盼能乞借光陰護海棠。誰曾想到,在烏龍鎮,居然還能遇上年少時的故人。那被鎮上百姓稱為帳房的俊逸男子,相見時各自都覺得眼熟。

  他狐疑地問:「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對方也說:「確實面熟,不過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兩人都在努力地回憶思索,忽然同時醒悟,他點點頭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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