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生日禮物?」秋風鈴喃喃地重複,想起他今晚陰晴不定的模樣,她忽然明白他的憤怒為何而來。
她仰首望著他陰鬱的臉龐,那深遠的眼眸,透露出深沉的壓抑與悲傷。
「你的家人……我是說,除了你外公以外,他們都不曾送過你生日禮物嗎?」她猜想,他與親人之間相處得並不愉快。
單天勍頓了頓,以僵硬的嗓音回道:「是。」
「那剛剛電視新聞報導的那些人,就是你的家人?」
「單天煒是我哥哥,今天是他接任單氏集團總裁的日子,而我卻是在之前回家時才從傭人口中知道這個消息。」他淡淡的道。
但即使他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還是被她看出他的脆弱。
「天勍……」秋風鈴輕歎,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早就知道他們眼裡沒有我的存在,才會連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都沒有讓我知道,我幹嘛還要難過?」望著她努力想安慰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苦惱模樣,他笑了,「你不用說些什麼來安慰我,因為我一點也不可憐。」
「對不起,我嘴巴很笨。」秋風鈴搔搔臉頰,語帶歉然。
她的男朋友遇上難過的事,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這讓她很羞愧。
「別這麼說。」單天勍失笑道。
「天勍。」她忽然轉過身,與他面對面,眸光柔軟,「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從你的家人那裡得到快樂,但是,我希望我可以代替你的家人,讓你感到快樂,只要你別嫌我囉唆就好。」
單天勍凝望著她璀璨的星眸,動容的將她抱滿懷,「其實你不用刻意做些什麼,因為擁有你,就足夠讓我快樂了。」
這是真心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她,只想要獨佔她一人。
秋風鈴羞澀的一笑,緊緊依偎在他懷中,一顆心因為他的話而充滿溫暖。這一刻的寧靜,只屬於他們兩人,而她希望,這種溫暖而平凡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因為與秋風鈴相處時太美好,也是因為跟那些忽視他的家人賭氣,將近半個月,單天勍都窩在公寓裡,不曾跟家人聯絡,家人打來的電話他也不接。
在秋風鈴的笑容中找到了讓他快樂的泉源,他當然不想再回到那個家,面對那些家人。
畢業典禮結束後,單天勍與秋風鈴還有關劭瑾等幾個好友一起去海邊玩,回憶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晚上原本還想去唱歌慶祝畢業,但礙於秋風鈴與其他人還得去補習,只好作罷。
回到公寓,單天勍打開大門時,赫然發現客廳的沙發上有道熟悉的身影。
「外公?」他訝異的喚道。
「天勍,過來這裡。」老人家呵呵笑的望著孫子,一手輕拍身旁的位子。
單天勍很疑惑外公怎會來找他,難道是其他家人要外公來一探究竟?
他將大門關上後,便依言在老人家身旁坐下。
「你今天畢業啦?」紀正禾摸摸他的頭,慈藹的問。
「是。」他點點頭,鮮少跟長輩靠如此近的他,身軀不由自主僵住。
「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年你媽把你生下來後,外公還抱著你呢,現在你已經長這麼大了。」紀正禾感慨歲月流逝,但也高興十八年的等待終於結束。
「外公,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不明白外公到底有何意圖,單天勍也不想猜測,乾脆直接問清楚比較快。
「呵呵,就知道你這孩子聰明,那外公也不囉唆了。」紀正禾笑咪咪的說:「從你還在你母親的肚子裡時,我就跟你父親討了你,來作為我家族事業的繼承人。本來說好一出生就要把你抱走,但你父親捨不得,硬是把你留到十八歲才願意讓我帶走,你已經高中畢業了,所以外公是來帶你回英國去的,是該好好栽培你的時候了。」
他紀家到他這一代就只生了一個女兒,沒有其他男丁可以延續紀家的香火與事業,為了不讓香火在他這一代斷了,當年女婿上門提親時,他便提出要求,夫妻倆生下的第二個男孩必須無條件成為紀家子孫。
好不容易等到天勍這孩子滿十八歲,他也已經七十歲了,也許再活也沒有幾年,所以他得盡快好好培育這個外孫,讓他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企業家。
單天勍神色陰鬱的望著一臉和藹的外公。老人家的一番話猶如一記悶雷,狠狠打在他的心頭上。
「外公,我拒絕。」他想也不想的立刻這樣說。
開什麼玩笑?這十八年來他幾乎是一個人,那種孤單蝕骨的可怕寂寞幾乎淹沒他,如今他好不容易擁有這麼知心的女友相伴,他怎麼可能放下她,與外公遠走英國?
紀正禾挑起眉,高深莫測的陳著他堅定的神情,輕笑出聲。「是因為那個名叫秋風鈴的女孩嗎?」
單天勍沒想到外公會知道秋風鈴的存在,詫異的看著老人家,(外公……你知道風鈴?」
「你這麼多天沒有消息,難道你都沒想過你父母會找你嗎?那個女孩也是有一次你父親來這裡看看你為什麼都沒回家時,無意間發現的。」紀正禾望著他錯愕的臉龐,語帶斥責的說:「年輕人對感情事好奇,貪圖歡愉而忘了父母在所難免,你父親也就由著你去了,沒讓你知道他來找過你,但是你連家人打來的電話都不接,也太說不過去了。」
「那是因為我根本不想看到他們!」單天勍睜著沉痛的黑眸瞪著外公,語氣悲憤,「你們都一樣,眼裡看到的永遠只有哥哥一個,不管我多努力、多認真,做到跟哥哥一樣,在你們眼裡,我永遠也比不上他!」
他悲憤的怒喊讓紀正禾登時眼眸圓睜,有些楞住。
「這些年來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你們有人認真的回過頭看我一眼嗎?沒有,都沒有!因為你們甚至覺得就算沒有我也無所謂,對吧?」單天勍不禁冷笑,滿臉孤寂。
那是他多少年來都不願意拆穿的謊言,家人對他而言只剩下無謂的牽絆,當他的心靈幾乎乾渴而亡時,秋風鈴的出現讓他重新明白,原來,生命中就算沒有了那些生養他卻不重視他的家人也無所謂。
「風鈴對我來說,並不是短暫歡愉的對象而己,她對我很重要,我不可能拋下她,跟你去英國。」
紀正禾一雙銳眼直望著他,良久後才輕歎口氣。「聽到你說出這些話,我很難過。可能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不夠用心,才讓你的父母在教育你跟天煒時失了平衡,但是孩子,你不能責怪你父母,他們不是不愛你,而是因為他們害怕與你分開。」
「呵!」單天勍冷笑一聲,根本不相信外公的話。
「對於一個生下來就注定割捨給別人的孩子,若是投入太多情感,一旦分離的時刻到來,那種痛苦是沒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住的。雖然我是你外公,但再怎麼說紀家跟單家本來就是兩個家庭,而我又長期定居英國,因此,從你父親不得不答應等你滿十八歲後就將你交給我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與他們夫妻倆有緣無分,但他們不是不愛你,只是把更多的關注都給了他們可以完整擁有的大兒子。」
單天勍變得如此憤世嫉俗,是紀正禾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自己說這麼多,孫子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但是他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畢竟紀家龐大的家業需要一個繼承人,為了能讓家業得以延續,他不在乎自己的做法有多無情。
單天勍站起身,與紀正禾面對面,黑眸中閃爍著執拗的光芒,語氣冷然,「外公,不管他們當時的心態如何,對現在的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我已經找到我要的完整人生,他們有什麼樣的想法,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紀正禾瞇起銳利的眼眸,神色不再慈藹,取而代之的是嚴厲,他緩援站起身,冷硬的望著一臉不馴的單天勍。
「完整的人生?這是什麼混帳話!」紀正禾低喝一聲,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怒氣,聲音卻透露出他的憤怒。「一個男人竟像個小娃娃,以為吃到一顆糖就擁有了全世界,把該負的責任丟到一邊去,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樣子嗎?」
單天勍被老人家不怒而威的一神情嚇著,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天勍,我不管你有多痛恨你父母,還是多迷戀那個女孩,都不可能讓你毀了我多年的安排。」紀正禾瞇眸瞪著他一臉微愕的模樣,直接將話說開,「無論如何,你都得跟我回英國去,我會將你栽培成紀氏集團的繼承人。」
「我不要!」單天勍不滿的怒聲拒絕。
紀正禾深沉的望著孫子惱怒的臉龐,低沉的嗓子清晰的說著,「你可以選擇不要,可以繼續當個容易滿足的小娃娃,但是,若你執意如此,那麼關於秋風鈴那女孩與她母親的未來,我絕不會讓她們太平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