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她問,低頭打開邀請卡。「……明天晚上?」
「是。」明天是假日,晚上七點,在某大飯店的頂樓。
她像在思考什麼,想了一下,抬起臉,正經地對他道:「我沒有禮服。」
他一頓。
「什麼?」
「正式的服裝。我只有上班時穿的衣服。我沒參加過酒會。」她道。
藍禮央看著她。她明明是千金小姐出身,卻連一件禮服都沒有?不,也許有可能,因為她的成長期間,端木家正處於沒落凋零的狀態,她的兩位兄長也不會讓她到處拋頭露面,他當時的確沒看過她盛裝打扮參加過宴會;在國外唸書時如何他不清楚,但她後來到東南亞和歐美工作,並不是高階主管,只是普通員工,沒有參與這種場合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知道了,我會幫您準備好的。」他沉穩道。
「咦?」她愣住。
他走出辦公室,然後回到位置上,連打幾個電話找到某家服裝品牌的業務,並且約好下班後去挑選服裝。
端木麗被專業的禮服秘書帶進布幕後的精緻房間,大概像個芭比娃娃一樣不停地換穿。藍禮央並沒有進去觀看。十分鐘之後,她拎著兩件禮服出來了。
比他想像的快上許多。
「好了?」他看著頭髮有些凌亂的端木麗。她身上穿的是進去前的套裝。
「這個和這個,哪個?」她拿起左右手的兩件小禮服。
他只看一眼。左邊太露了。
「右邊。」
聞言,她立刻回頭,將右手的禮服遞給禮服秘書。
「就這個。」待小姐將仔細包好的禮服拿來後,她對他道:「好了,走吧。」她快步走出去。
「怎麼了?」為什麼那麼匆忙?他看著她。
「小姐拿太多衣服了,一直請我試穿。」來到車前,她輕呼出口氣。
藍禮央打開後車門。
「原來您不是愛逛街的人。」
「我不想讓你在外面等太久。」她坐進去。
原來……如此。藍禮央關上車門。
「您若要攜伴的話,請找好人選。」他注視著後照鏡。
「嗯。請禮陪我去。」她幾乎是完全不加思考地就回答了。
那種除了他之外根本沒有其它人選的應答方式,令藍禮央不禁稍微停住動作。他垂下眼,藉以掩飾心裡那種濃厚的感覺。
翌日。酒會是晚上七點,藍禮央原本想讓她多睡些,但她跟平常一樣時間起來,他盯著她用餐吃藥後,她就從房間搬出她的熊,放在客廳沙發上,然後坐在那裡。
後來他經過客廳,發現不知何時茶几和地毯上開始堆積文件,才知道她原來不是在發呆休息或看電視,而是在工作。
吃過午餐後,他要她去睡午覺,她就又抱著熊上樓了,留下一堆文件在客廳,還不忘跟他說,她還要看,所以不用收拾。
傍晚五點半,他敲她的房門,提醒她該準備了;而後,他回到副屋換穿衣服。拿出襯衫和西裝,由於從小接受長輩嚴格的熏陶,令得他在無形中養成極好的品味,即使他自己並未察覺,該怎麼穿著搭配甚至領帶的打法,對別人來說是講究,對他而言確實一種自然不過的行為。
即使如此,他卻始終習慣於選擇不失禮但低調的服裝。才將兩邊袖子扣上,有人敲門,他上前打開。
只見端木麗穿著一襲酒紅色小禮服,站在門口。
本就擁有窈窕身段的端木麗,因那貼身的剪裁,將女性特有的柔軟曲線展露無疑。她的頭髮隨意挽起,露出纖細的頸項,絲質布料勾勒出她豐滿圓潤的胸線,貼合穠纖合度的腰臀,裙擺底下是一雙雪白長腿。
無論是哪個部分,都足以令男人無法移開視線。
……或許其實這件禮服也不怎麼好。藍禮央注視著她僅略施薄粉的美麗臉容。
「什麼事?」
「沒事。我穿好衣服了,過來看你好了沒有。」她看著他。
比他還快。難道是因為她只需穿一件?藍禮央忽然不曉得自己剛才為何還在想慢慢來要等她。
「請您等我一下。」不知為何,他有種輸了的感覺。
讓她進屋,她在長椅坐下,似乎感到有些懷念而像個小孩子似到處張望著。
他打好領帶,拿起外套穿上。由於從小注重正確姿勢,長久下來,相對的體態也顯得優美,剪裁合身的西服,映襯著他高雅端麗的姿態。
「小姐。」他喚,從她後面可以清楚見到她細緻白皙的頸脖和美背。
她昂起頭看向他。
「要走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倒是看著她半晌。
「您沒有首飾?」
聞言,她摸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鎖骨。
「要戴嗎?」
「……請等一下。」藍禮央走進房內,在抽屜裡找到一個方形的絨布盒。打開來,裡面是一條相當精巧的藍寶石項鏈。
「請戴上這個。」回到她身旁,他道。
他示意她站起來,她反應過來後,有些戰戰兢兢地轉身背對著他。藍禮央將打開的項鏈拿高繞過她面前,在她後頸處扣上。
「這個是……」她低頭望著胸前璀璨的寶石。
「是祖母的。」藍禮央道。
「原來是管家奶奶的。」她輕語。
藍禮央在她身後看著她如凝脂般的肌膚,眸色轉深,抬起手,將她用來挽著頭髮的髮夾拿掉。
烏黑的長髮柔順地散落下來,遮住她後面所有露出的部分。
「咦?」端木麗摸著自己垂在肩膀上的頭髮。
「這樣比較好。走吧。」他越過她,上前打開門。
「嗯。」她也沒特別的意思,就直接走了出去。
準時到會場,一大群認識又好像不認識的人互相寒暄著。艷麗動人的端木麗當然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不過由於她身旁有男伴,所以眾人也只是觀看的居多。
一直在她身邊的藍禮央觀察到她一杯紅酒拿著都沒動過,只是做做樣子。
而要是有人上前攀談,端木麗也完全用相當客套的方式響應,這絕對不是失禮,純粹就是把它當成一場交際公事,跟工作沒兩樣。
不論她是否有意識到,但她相當懂得保護自己。
雖然女性上司和男性下屬結伴出席有些奇異,不過關於這一點,藍禮央不會告訴她。應該說即使跟她說了,她大概就說聲「這樣。」之後就自己單獨赴約。
跟合作的企業都打過招呼之後,藍禮央正想著差不多可以走了,端木麗就站到牆邊旁邊,問他道:「可以回家了嗎?」
他突然有種莞爾的感覺。沒讓她發現,他道:「走吧。」
默默地退場,藍禮央開車載她,回到他們的那間大房子。
一進屋,她就直接走到客廳。由於今晚已不會再出門,藍禮央檢查著屋內是否安全,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待他確認完畢,來到客廳,就見地毯上早已排滿數據和數據,而端木麗戴著眼鏡,把鉛筆當成髮簪挽起頭髮,蹲在中間專心地看著。
她還穿著小禮服,所以畫面顯得十分突兀。
「……您在做什麼?」藍禮央垂首,由上往下地俯視著她。「睡覺時間要到了。」他道。
「啊。」她看一眼角落的大鐘,然後抬起臉,道:「禮,我之前不是說過我覺得對手公司未上市的新產品價格有些奇怪嗎?以他們所使用的軟硬件,要訂這麼低的價是不太容易辦得到的事。」
「……您的意思是,那個價錢是假消息?」類似機型但不同品牌的產品,除了功能配備之外,就靠價格來競爭了。
當然,這些市場機密消息,都是會相互打聽試探的。
只見她垂下頭看著那些數字,邊想邊慢慢說道:「以前有一家公司故意訂出一個價格,讓對手信以為真,然後等對手商品上市之後,那家公司就用比對手低的價格出售,因而搶到市場。雖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我想把對手公司所推測的數據算出來給營銷部門,這樣有個參考比較好。」
公司內部不會沒有這種專門的情報小組,而且,這也不是一個副總該做的事。
到她這種職位,像她這樣的權責,是要整合統籌部門的事以及意見,然後開會簽名負責就好。
不過……算了。藍禮央打開茶几上的筆記型計算機。
「我幫您。不過,時間到了還是要去睡覺。」
他說。
然後,看見她似乎淺淺地揚起唇線。
結果他們用一個晚上加一個星期天,就靠著兩個人,完成了一本很有成就感的對手公司售價攻略本。
採購部門的最新報告裡,寫著零件廠願意降價百分之七的極優惠價格;零件廠的老闆,好像也寫了封看起來像是致歉的信函給公司。
為什麼?端木麗看著報告書,不懂。
詢問採購部門,主管也說得不清不楚,只提到是有人協助接洽的;於是,她問藍禮央是誰,他卻只回答五個字「沒什麼不好。」結束。
基於信任下屬、信任藍禮央,她也就沒打破沙鍋問到底。
公司就是要各司其職,分工然後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