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步伐非常虛浮,思緒恍惚,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走,沒有目標,只是靠著本能一直往前走。
而子冀則始終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她背後,不驚動她,卻也不叫她停下,以免再度刺激到她。
好不容易,她終於走累了,站在滾滾江邊,遙望遠方景色,忍不住落淚,內心的酸澀怎樣都止不了,只讓她感到越來越痛苦。
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逼她放棄肚子裡的小生命?她的孩子沒有錯,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放過她和孩子?
輕摸著肚皮,她的淚流得更凶,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她好想保住他,但內心的絕望將她吞沒。
哽著嗓音,她任由傷心淚水不斷滑落,柔聲對腹中胎兒說道:「孩子,天地如此寬闊,卻容不下你的存在,你說……額娘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還是額娘帶著你去另外一個世界過活,好嗎?那個地方……應該不會再有人容不下你,應該有咱們母子的容身之處……」
無法留下孩子,那她也跟著孩子一起去吧,反正她已經不再留戀這個人世間了,就讓她和孩子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況且只要他們一死,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是呀,都解決了,只要她和孩子一起消失的話……
「儀葶!」
就在她邁步之際,耳旁突然傳來立淳心急的呼喚聲,讓她頓住腳步,不敢置信的偏頭一看。
立淳正急忙的趕來,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然而儀葶卻在這時激動的大喊,「你不要過來!」
他馬上止步,不敢再靠近半步,就怕會逼她做出傻事,「儀葶,有什麼話咱們可以好好的談,先和我回到別院,好嗎?」
這陣子他始終在逃避,他的內心有兩股力量不斷的在拉扯、掙扎,讓他一直決定不了該如何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
就算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他還是無法恨她,依然愛著她,然而如果他要她、要她肚子裡的孩子,那睿郡王府勢必要和誠郡王府盡釋前嫌,他可以為了她而妥協,只要能讓他們兩毫無阻礙的在一起;但他哥哥呢?儀葶的哥哥呢?
大哥絕對不可能答應的,因為對誠郡王府的厭惡,大哥絕對勝過自己,只不過他從來不曾表現出來而已。
而儀欽當然也不會樂見他們倆在一起,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撓他們。
他試著冷靜下來,找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但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出現在別院,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立場來面對她,還有他們倆的骨肉。
結果沒想到會把她逼上絕路。他如果再不想辦法挽回的話,或許就會永遠的失去她!
「我不會再相信你們任何人的話了!」儀葶淚流滿面的瞪視他,「我已經無路可走,你們都在逼我……都不放過我和孩子……」
她的腳步越來越靠近江水,這讓立淳心驚不已,卻又不敢靠近她,「儀葶,我求你冷靜下來。」
她像是聽不進他的懇求,繼續喃喃自語,「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孩子……他是無辜的呀……」
「儀葶,停下腳步,你不為自己想,也請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千萬別做出任何傻事啊!」
「是你們逼我的,你們每個人都在逼我,也包括你在內!」
儀葶突然把心一橫,就當著立淳的面,毫不猶豫的跳下江,瞬間濺起好大的水花。
「不——儀葶——」立淳心神俱裂的大吼,馬上衝到江邊。
她居然選擇自盡來了斷兩人之間的關係,他絕不允許,絕不讓她就這麼走了,連給他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儀葶——」
他不顧一切的也跳下江,但是江水湍急,才一下子就把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不管他如何拚命朝她游去都沒有半點成效。
「儀葶,別走,別離開我——」
儀葶只在江面上飄浮一陣,便迅速往下沉,速度快得讓人心驚,看得出她根本沒有半點求生意志,她想死,任憑立淳如何嘶吼,也喚不回她尋死的決心。
「貝勒爺!」子冀心驚的在江岸追趕著。就算貝勒爺水性好,但終究會有筋疲力盡的時候,他得趕緊想辦法拉貝勒爺起來才行!
「儀葶——」
立淳死命的往儀葶沉下的方向游,猛烈濺起的水花刺痛著他的雙眼,卻比不上他心中像是被狠狠捅下一刀的強烈痛楚。
他居然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因為絕望而投江自盡!
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情況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讓他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並不是他的本意啊!他不想逼死她,不想放棄她,也不想放棄兩人的孩子,他要她回到他身邊!
他不要失去她,天啊!快點把她還給他,完完整整的還給他呀!
「儀葶,快點回來!儀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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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滔滔江水徹底淹沒儀葶的身影,子冀硬是將筋疲力盡卻依舊不肯放棄尋人的立淳給強力拉上岸,緊接著派了許多人在江邊打撈,仍是一無所獲。
好幾日過去了,儀葶依舊生死未卜。
自從儀葶落水,生死不明,立淳就不曾闔過眼,即便子冀監督著屬下尋人,他自己則是沿江一個村落一個村落詢問有沒有人發現儀葶的行蹤,但始終沒有任何消息,讓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然而只要沒有發現她的屍身,他就絕不相信她已經死了!他不死心日夜不停的繼續找,讓人看了不得不擔心,就怕他會因此累出病來。
但沒有人勸得了他,他已經豁出去了,就算是他大哥出面,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心。
此刻他來到臨江下游的一座小村莊內,一逮到人就詢問儀葶的下落,無論男女老少,一個都不放過。
「這位大娘,請留步。」
一位中年婦女正提著菜籃要走回自家簡陋的小屋,卻在家門前被立淳給攔下。
他看起來像是歷盡滄桑,疲累的神色中帶著濃濃的憂鬱,下巴鬍渣滿佈,整個人落魄非常,只剩下身上的華服能夠讓人猜出,他的身份大概不尋常。
「這位爺兒,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請問,你們村裡最近有沒有人救起一名落水的姑娘?長得清清秀秀,叫做儀葶,今年十九歲,前些日子不慎掉落江中,我正沿著江尋找她,對了,她落水時身上穿的衣裳是……」
他不斷的述說,盡可能的把儀葶的樣貌形容給中年婦女知道,希望能得到一絲線索,這些話他一路走來不知道已經說過多少次,但他不厭其煩的說著,就怕自己說不清楚,會讓他失去找到她的機會。
「大娘,你有瞧過這樣一位姑娘嗎?如果有,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拜託你!」
李大娘多瞧了他好幾眼,最後卻還是搖搖頭,「這位爺兒,你要不要去別的村落問問看?」
「你真的沒有瞧過,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的沒有。」
大娘的回答讓他難掩失望,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或許是他受的懲罰還不夠,所以上天才要繼續這樣折磨他。
「這位大娘,謝謝你。」
道完謝之後,立淳轉身離去,邁開疲累的步伐,繼續去尋找儀葶的行蹤。
望著他獨自離去的孤寂背影,李大娘看了竟心生不忍,搖搖頭,才轉身入屋,直接走進一間小房間。
「姑娘。」
一臉蒼白的儀葶呆坐在床上,直到李大娘的聲音響起,才讓她回神。
「李大娘,你回來了。」
「是呀,我照你的吩咐,把你的手鐲拿去典當,果然賣了好大一筆錢。」她喜孜孜的坐到床邊,將菜籃打開,「你瞧,我用那些錢買了不少好東西,等會煮來幫你補補身子。」
大約是七日前,她丈夫在江邊捕魚時不小心撈起這位姑娘,撈起時發現還有呼吸,便趕緊把她救回。當她醒來之後,哭哭啼啼的拜託他們別把她的行蹤洩漏出去,他們瞧她可憐,於是答應了她的懇求。
「李大娘,謝謝你。」儀亭感激的道謝。
「說什麼謝,你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要養,當然得吃得營養一些,況且還是賣了你的手鐲才有辦法買這些東西,你又何必客氣呢?」
儀葶摸著自己的肚子,內心百感交集。她本想和孩子一同離開人世,沒想到不但沒死成,還被人救上岸,而孩子也奇跡似的沒有流掉。
這孩子注定要來到人世間的吧?所以她改變了心意,決定想盡辦法都要好好的活下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孩子。
就讓立淳以為她已經葬身在江底吧。
她要徹底忘了他,專心的將孩子撫養長大,至於他跟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從今以後的她只為了孩子而活,她會慢慢的將屬於他的回憶全給丟掉。
看著她的眼眸又黯淡下來,像是在感傷什麼,李大娘也知趣,起身準備去忙其他的事情,關心叮嚀,「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躺著多休息,東西煮好了,我會端來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