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推開她,再倒來一杯酒餵她喝下,「娘子再喝點酒。」
她笑咪咪的飲下,摟著他的頸子,眉開眼笑,沒有顧忌的說道:「相公,今晚咱們就來做能生孩子的事吧。」說著,她抬手想扯開他的衣襟。
見她醉了,他起身,將她按坐在椅子上,一手扣住她亂動的兩隻手,溫聲誘哄著,「娘子,我問你一件事,看你知不知道?」
「什麼事?」
他語氣很輕,拂在她耳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細語,讓她沉迷其中,卸下一切心防。
「當年辛家被抄斬,你知道是誰害的嗎?」
她呵呵笑起來,「當然知道啊!」她指著自個兒的鼻子,「就是我爹呀。」
聽她親口說出來,辛再思心頭一震,接著再問:「他為何要害辛家?」
「因為你們辛家不知好歹,竟拒絕了與我塗家聯姻之事,讓爹極沒面子,他惱怒之下,便讓五皇子在那本三皇子謀反的名簿上,再添上了辛剌史的名字,準備給辛家一個教訓。沒想到皇上看了名簿之後,一氣之下竟將那些人都給滿門抄斬了。」
「後來呢?」他兩眼冷若寒星。
她打了個酒嗝,才接著再說:「辛家被抄斬時,你剛好不在萬安城,據說是去接你那未婚妻去了,我便央求爹派人去找你。爹起先不肯,後來聽了我姑姑淑妃提起,皇上素來很喜愛你的畫,在得知你僥倖逃得一死後,似是有意想赦免你,因此爹才改變主意,派二哥去找你,找回你後,他揣摩皇上心意,上疏為你求情,皇上早有此意,就順勢允了。」
「那失魂丹又是怎麼回事?」辛再思凜聲再問。「失魂丹?」她有些茫然,似是一時沒聽懂他的話。
「就是令我失去記憶的那種藥。」
塗雅若恍然的想了起來,兩眼醺然的望著眉目俊美無儔的他,眼裡流露出滿滿的愛慕之情。
「你說那種藥啊……爹說就算找到你,你也不會娶我,後來二哥出了個主意,說他知道有一種江湖秘藥,服下後能令人喪失所有記憶,只要讓你服下,消除過往記憶後,就能隨咱們擺佈。後來二哥果真帶著藥去找你,想讓你伺機吃下失魂丹,不過他找到你時,你正傷重昏迷不醒,他便逼迫你那未婚妻親手為你服下,再殺她滅口。」
她若此刻是清醒的,便能發覺辛再思的臉色陰怒得嚇人,緊繃的額角青筋暴起,若非他極力忍耐胸口就要噴湧而出的滔天怒焰,也許已重摑了她。
他萬萬料不到,辛家會慘遭滅門,一切只因為他拒絕與塗家聯姻,而被塗國舅記恨上了。
當初爹曾一再勸他迎娶塗雅若為妻,他不肯,並對父親說出了重話——我不會背棄我對思露的承諾,更不會背棄娘親當初為我訂下的這樁婚事。
也許爹早已遺忘了娘,但她永遠都活在我心裡,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
父親當時聽了,沉默好半晌,從此不再提及與塗家聯姻之事。
沒想到竟因這種小事,便教塗國舅給因此記恨上,遭到了滅門之禍。
他後退一步,放開了塗雅若的手,眸裡的憎恨彷彿要化為實質的火焰燃燒起來。
塗雅若感覺到背上的熱度褪去,不解地轉過身,隨即站起身,又想再纏上他,卻被他憎厭的一把推開。
她踉蹌了下跌坐在地,睜著醺然迷離的眼眸,委屈的望著他,「相公……」
注視著這樣的她,辛再思沒有半分憐惜,只有無法撫平的恨意。
因為她鍾情於他,辛家一門無辜枉死.,也因為她,他捧在掌心呵疼的秦思露受了那麼多的罪、吃了那麼多的苦。
他無法原諒塗家、也無法原諒她。
她爬過去扯著他的衣袍,「相公,我困了,咱們去生孩子吧。」
辛再思用力扯回衣袍,雖想一走了之,卻也明白不能就這樣離去,對付塗家的事,還得從長計議,不能就此撕破了臉。
待她明日醒來,不會記得今晚之事,他的態度還是得像往日那樣,不能露出端倪,因此他將她扶上床榻,叫來婢女伺候她就寢,便去了書齋。
他是萬不願意再與她同床共枕。
辛再思在朱渺的引領下,來到一處別院,在此見面是為了避人耳目。
「對當前的局勢,不知再思有何看法?」客氣的寒暄幾句後,七皇子路景瑜詢問道。
他不疾不徐的回道:「在下認為,依當今局勢而言,能成為七皇子勁敵者唯有五皇子。五皇子暗中與不少朝臣交好,網羅了不少人為他效力,其中最強大的臂助非塗國舅莫屬。塗國舅背後有淑妃在,她是目前最受皇上寵幸之嬪妃,常能藉此得到宮中某些隱秘的消息。所以當前之計,唯有除掉塗國舅,才能削弱五皇子的勢力。」
不待七皇子開口,朱渺便提出意見,「淑妃聖寵正隆,塗家受到淑妃的庇佑,要除掉塗家可不容易。」辛再思方纔所言不少人皆清楚,問題在於要怎麼下手。
辛再思望向七皇子,「依在下之見,可以商請一些朝臣在朝廷上多替塗家美言,有什麼肥差也舉薦塗家父子前去,譬如近日建州因發生乾旱,朝廷不是準備派人運糧前去賑濟災民嗎?就可推舉塗國舅前往,待他回來,再為他歌功頌德一番。」
朱渺搖扇的手停了下來,錯愕的瞪住他,「讓他前去賑災,那些糧食和賑銀八成會被他貪去一大半,你竟還要讓人替他掩飾、為他吹捧,你這不是在為七皇子出謀劃策,而是在幫五皇子吧?」
七皇子略一沉吟之後,端正英挺的面容露出一抹笑,讚歎道:「妙啊,此計真是妙極了!再思真是才智過人。」
怪不得國師非要他延攬辛再思為他效勞,聽他此計,便可看出他確實有軍師之才。
朱渺一時不明白此計妙在何處,不解的望向七皇子,「七舅,這計妙在何處?」
他母親是皇上的二女兒,論輩分算來,兩人便是甥舅關係。
「再思的計策是想捧殺塗國舅。」七皇子簡單的為他解釋。
「捧殺?」朱渺一愣之後便細思起來,他原就是個聰明人,經七皇子一點撥,很快就明瞭其中的玄機,一臉佩服的敲著扇子,「果然是好計!如此一來既可以挑撥離間塗國舅與五皇子,還能讓塗家狂妄自大,最後招致禍端。皇上最不喜自恃功高而得意忘形之人,若塗家不懂收斂,皇上早晚會收拾他們。」
聽見兩人的稱讚,辛再思並未露出笑容,淡淡再開口,「單只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咱們還得做些事添把火,才能讓皇上對塗家心生忌憚。」昨夜他徹夜未眠,擬好了一套完整的滅塗計策。
「願聞其詳。」
朝堂之事,七皇子果然依辛再思的建言,暗中命朝臣推舉由塗國舅前去建州賑災。
「塗國舅乃是淑妃的兄長,由他代表朝廷前往賑濟災民,更能讓那些災民感受到皇上的浩瀚恩澤,以及皇上愛民如子的心。」
皇上很快便答應下來。
不久,塗國舅便成為皇上的欽差,代替他前往建州賑災。
在這段時間,辛再思和秦思露也沒有閒著,辛再思繪下了兩隻鳳凰,將它們裁製成雙面的紙鳶。
朱渺看見那栩栩如生、彷彿活物的鳳凰,讚不絕口。
「再思兄的畫技真是出神入化,無人能及,這鳳凰逼真得教人猛然一看,還以為是活的鳳凰呢!」
「那可不是,我再思哥的畫若稱第二,絕沒有人能稱第一。」秦思露聽了,驕傲的表示。
看著她桀笑的臉龐,辛再思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我讓你編的那些歌謠可都想好了?」
「想了一些,我念一首給你聽。」
秦思露拿著剛寫好的紙箋,吟唱起來——
賑災有國舅,災民不發愁,朝廷有國舅,百姓能長久,國舅國舅活菩薩,大翔王朝頂樑柱。
她雙眼亮晶晶的瞬向辛再思問:「怎麼樣,可以嗎?」這歌謠是要讓人傳唱的,越通俗淺顯越好。
「大致不錯,只消改兩個字便可。」辛再思接過她手上的紙箋,將朝廷兩個字改成皇上。
朱渺湊過去看,點頭附和道:「再思兄改的這兩個字,很合適。」如此一來傳到皇上耳裡,只怕皇上的臉都要變了。
得到辛再思的稱讚,秦思露很高興的再念了第二首——
鳳凰出,獻祥瑞,塗國舅,神光佑,安百姓,旺家國,有國舅,衣食暖,事不愁。
因為都是要教孩子們傳唱的,所以她寫的都很簡單明瞭。
聽了不止辛再思點頭說好,就連朱渺也讚道:「不錯不錯,言簡意賅,幾句話就把塗國舅捧成神了。」
「那是,也不看是誰想的,能差嗎?」秦思露滿臉笑容,得意的仰起下顎。辛再思笑著將她寫下的兩張歌謠交給朱渺。
「請侯爺將這拿去給七皇子過目,第一張請七皇子在塗國舅從建州回來前兩日,便暗中命人在萬安城裡傳唱,第二張等鳳凰現世之後,再命人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