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他也沒心情參拜了,甩袖坐上官轎便離開。
寒露覷向辛再思,正要開口向他道謝,他卻搶先一步淡然道:「寒露姑娘身處之地本就容易招惹是非,日後還須得謹慎行事,才不會惹來禍端。」
留下話,他便扶著妻子進了馬車。
望著駛離的馬車,寒露心裡淒楚,辛再思的漠然就像一根根尖銳的針,刺疼了她的心。
「從你踏進雲鵲閣的那一天起,我便讓人教了你規矩,你該明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如今你因一時衝動忍不了氣,把卓方遠給得罪了,惹出這種禍來,你說該怎麼懲罰你?」姜媽媽消息靈通,寒露和可兒還未回到雲鵲閣就知道了在南華寺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一見兩人回來,立刻怒斥。
雲鵲閣雖有能力保寒露,但畢竟是青樓,原則一向是與人為善,不輕易結惡,她無端得罪卓方遠,總是個麻煩。
「禍是我闖的,任憑姜媽媽處置便是,只是請姜媽媽別為難可兒,我當時實在太過氣怒,可兒來不及攔阻我。」寒露一肩扛起所有責任。
聽聞,垂首侍立一旁的可兒,不禁駝異的抬頭看她一眼。「可兒身為你的貼身侍婢,主人有過,不管什麼理由,理當一併受罰。」姜媽媽毫不容情地說道。
「這事全是我思慮不周,不關可兒的事,我願意受加倍受罰。」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因為她拖累可兒,她會覺得很過意不去。
「哼,大話先別講在前頭,在咱們雲鵲閣犯了錯,你可知道要受什麼處罰嗎?」
為了能夠更妥善管理,雲鵲閣自有一套懲罰的規則,犯事者一律要受處罰。
「小過鞭十下,大過鞭五十。」寒露答得快速。
在她進入雲鵲閣時,已有人告訴過她,然所謂的小過與大過,都是在沒有背叛雲鵲閣的前提下,若是背叛了雲鵲閣,怕是壓根就沒命能走出去的。
姜媽媽冷哼,「你這就要受一百下,你受得起嗎?」
聞言,寒露不平的抱屈,「姜媽媽,這事不能用大過來處罰我,是卓大人先輕薄我,還甩我巴掌,我才會踹他,若是我不還手,說不得此刻不知被他虐打得成什麼模樣了,也許整張臉都給毀了容,到時候我這花魁也當不成了,因此若有錯,最多也是小過,哪能用大過來罰我!」
姜媽媽橫她一眼,「你倒還挺理直氣壯的。」不過經她這麼一說,她臉上的怒容倒是消減了幾分,要是卓方遠真毀了寒露,對雲鵲閣可是不小的損失。
聽出姜媽媽似有所鬆動,寒露臉上堆滿討好的笑,求情道:「我說的都是大實話,盼姜媽媽手下留情。這次真是卓方遠逼人太甚,我才會一時沒忍住,以後我定不會再這樣了。」
「罷了,念在你能知錯,這次我就從輕發落。可兒護主不力,鞭十下,你呢,是咱們的花魁,暫時打不得,就罰你禁食三天,以示懲戒。」
寒露想還再替可兒求情,可兒急忙道:「多謝姜媽媽,奴婢這就下去領罰。」說完,不讓寒露再多說什麼,匆匆離開。
姜媽媽警告的瞪向寒露,「在咱們這兒可沒有替人受過的道理,你呀,管好自個兒,就算是幫可兒的忙了。」說完,她神色緩了緩,「對了,先前五皇子讓人送了些禮物給你,你回房去看看吧。」
「五皇子?」想起那天在安王府的事,寒露眉心微蹙,「他送我禮物做什麼?」
「還不是想討你歡心?若我估計沒錯,他近日便會召你過府,屆時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盡量迎合他,好讓他以後能常召你進安王府。」
寒露凜聲急道:「您答應過我,只要我能奪得花魁,就只賣藝不賣身。」當初她就是為了這承諾,才會拚盡全力去爭取花魁。
「我又沒讓你去賣身你急什麼!以安王的為人,你若不願意,他是不會強了你的,他只會慢慢磨,磨到你自個兒願意,最後能不能守住,就看你心志夠不夠堅定。」
在雲鵲閣這麼多年,她看過太多女子最後都折在那些金銀珠寶堆疊出來的虛榮之下,最後把自個兒的身和心一併給賣了。
聽她這麼說,寒露這才略略安下心,她的心早就不在自個兒身上,所以不管安王用什麼手段,都打動不了她。
「公子,這是上個月的帳薄,請您過目。」辛府書齋裡,樂平商號的大管事羅尚德將帶來的帳冊呈給辛再思。
辛再思將幾張圖紙交給他,吩咐道:「新制那批絲綢的紋樣就依照我這圖上所畫命人來織。另外,我繪了幾張瓷器的圖樣,你讓咱們的窯場先燒製幾個樣本出來,待我核可後再大量燒製。」
「是。」羅尚德接過後恭敬的應了聲,低頭翻看起那些圖樣。
這些出自公子之手的圖樣都十分精美,這也使得他們所生產的絲綢和瓷器很受百姓歡迎。
這些除了販售給平民百姓,另外還有更加精美的綢緞和瓷器是專門販售給那些達宮貴人的,因特地限了數量,可是供不應求呢。
翻看完那些圖樣,想起一件事,羅尚德說道:「對了,公子,再過幾日就是夫人的忌辰,可要同去年一樣為夫人舉辦法會?」
他口中所說的夫人是原來的主子秦夫人,也就是辛再思的姨母,丈夫過世後,她一肩挑起樂平商號的生意,樂平商號在她手上規模擴大了不少。兩年多前夫人病逝前,便將樂平商號交託給了公子。
自他接手樂平商號後,生意更是翻倍成長,盈利也較以前多了數倍,進而成為本朝三大商號之一。
要是一年多前沒發生那件事,如今嫁給公子的就是夫人的女兒,而不是塗國舅的女兒……想及此,他感傷的長歎一聲。
辛再思頷首道:「前兩日我已商請了南華寺的住持和尚,他明日將同我一道南下前往秦家,親自為姨母主持法會。」說完,瞧見羅尚德表情哀愁,連忙關心詢問:「羅叔怎麼了?」
「我是想到了小姐,她命薄,早早便跟著夫人去了,要是她還活著的話,那嫁給公子的就是……」發覺自個兒竟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裡的話,他趕緊住了嘴。
辛再思對這位表妹兼未婚妻毫無印象,事實上他對姨母也沒有任何記憶,因此聽見這番話,也沒有太多的感傷。
他先前從羅叔那裡知曉,他與表妹自幼訂親,曾長住秦府數年,跟隨姨母經商。姨母過世前,將樂平商號交給他打理,後來辛家出事,表妹無辜遭到牽連,不幸亡故。
之後,得到他被皇上赦免的消息,羅尚德便即刻來找他,將樂平商號完整的重新交回他手上。
「是辛家連累了表妹,才令得表妹芳華早逝。」辛再思憐惜她無辜遭到波及而不幸早逝,因此她與姨父、姨母的忌辰之日,他都會為他們舉辦法事。
羅尚德遲疑了一瞬,說道:「公子,有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提。」
「羅叔但說無妨。」辛再思溫聲道。
「小姐生前一心盼著能嫁給公子,如今雖已過世,不知您能不能……成全她?」羅尚德說得小心翼翼。他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把她當成女兒疼愛,委實不忍見她未及嫁人就這麼去了。
辛再思細思了下,訝道:「你是要我與她冥婚?」
羅尚德知道這要求有些過分,趕緊再道:「是我糊塗了,您如今已成親,縱使您答應,您的夫人也未必會同意,就當我沒說吧。」
辛再思當初之所以娶塗雅若為妻,除了是為報答她的恩情,也因為得知與他有婚約的表妹已身亡,人不在了,婚約自然也沒用了。
但人既已死,再冥婚似也沒有任何意義,於是見羅叔打消了念頭,他也未再多說什麼。
第5章(1)
果然不出姜媽媽所料,沒隔幾日,路景琛便派人來請寒露前往安王府。
寒露帶著可兒和幾名隨行婢女前往。
一到王府,她便被迎進一處偏廳,即使是偏廳,仍是精雕巧琢,陳設華麗。王府侍女端來熱茶,可兒接過熱茶時,同時暗中遞過去一張紙條,婢女不動聲色的退下去。
可兒將茶遞給寒露,她搖搖頭示意她還不渴,可兒便將茶擺到她左側的茶几上。
在等著安王過來時,寒露抱著琵琶低首望著地上鋪著的織花酕氆,無聊的數著上頭織了幾朵臘梅。
不久,有人走了進來,偏廳裡的兩名侍女急忙屈膝行禮,「奴婢們見過安王爺。」
聞聲,寒露也急忙起身與可兒和隨行婢女一道行禮,「見過安王爺。」
「免禮,寒露姑娘請坐。」路景琛帶著滿臉笑容坐到首座。
跟他一塊進來的巧煙在寒露身邊坐下,對她嬌笑道:「我就說今兒個王爺為何這般開心,原來是妹妹來了。你那日彈的那曲琵琶,雖然先前我在花魁宴時便曾聽過一次,但再聽一次,還是讓我聽得都快忘了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