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五歲的張寒雲是這個社區裡最有名的孩子,不是因為她有多漂亮,也不是因為她有多聰明乖巧,而是因為她奇怪的性格。
她小小的腦袋裡總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無數個為什麼,每次都能把大人問倒,就連她的父母都拿她沒轍。
身為知識分子的張氏夫婦,越來越難以應付女兒各種天馬行空的問題,導致最後他們都以「小孩子不需要知道這麼多」為由,搪塞女兒。
正因為這樣,社區裡的小孩都不跟她這個性格古怪的女孩玩,使得張寒雲小小年紀就懂得一個人自娛自樂。
公園的一角,張寒雲坐在石凳上,圓圓的石桌上還有一隻已經翻肚的青蛙,只見小女孩拿著一把小刀和一把小鑷子,在青蛙的肚子上劃來劃去。
她圓溜溜的黑眼珠認真地盯著手上的動作,神情也像個小大人一樣,沉穩得不像話,神情專注,連有人靠近都毫無察覺。
「小妹妹,你在幹什麼?」一個身穿牛仔服裝,十歲左右的男孩往她身旁一探,好奇地問道。
畢竟還是年紀小,儘管張寒雲性格沉穩,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她還是被嚇到了,張寒雲的手一抖,小刀和小鑷子「匡啷」一聲掉到了地上。
她轉身一看,只見一個大哥哥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嘴角微微上揚,眼裡的笑意怎麼也掩藏不了,而他全身上下最顯眼的,莫過於他穿著的那條到處都是破洞的牛仔褲。
「這麼多洞,你不覺得冷嗎?」現在可是冬天,張寒雲怎麼也無法想像會有人穿著破了洞的褲子,抬起小臉很認真地問道:「你很窮嗎?」
「蛤?」金頌然的嘴巴就這麼張著,樣子很滑稽。
許久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她話裡的意思,頓時放聲大笑,「哈哈哈!太有趣了,看來我今天蹺掉那無聊的課是值得的。」
金頌然說完一屁股坐在張寒雲旁邊的石凳上,「這叫有個性,知道嗎?」
十歲的金頌然好像忘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小女孩可是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孩子,用平等的口吻開始跟她討論破洞褲子的話題。
「哦。」張寒雲淡淡回了一聲之後,沒有再理會他,逕自彎下小身子,把地上的小刀和小鑷子撿起來,繼續剛才被打斷的實驗。
金頌然很好奇她的行為,尤其是看到這麼小的女孩子,竟然拿著小刀在死去的青蛙上開膛破肚,連他看了都覺得很噁心,她卻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真是太奇怪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呢?」敵不過好奇心,金頌然一臉期待地看向比自己小的女孩。
「做實驗。」張寒雲酷酷地回答,手上的動作雖然不嫻熟,但是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實驗?」金頌然一頭霧水,忍不住自言自語道:「現在幼稚園也有實驗課了?」
「是我自己要做的。」張寒雲扭過頭瞥了他一眼,正經地回答道:「如果沒有什麼事,請不要打擾我。」
金頌然再次傻住了,這哪是一個小女孩該說的話,怎麼聽起來比他年紀還大?
「你要做什麼實驗?」金頌然再次忍不住問道。
「我想知道青蛙肚子裡有什麼,為什麼它的肚子總是鼓鼓的?」張寒雲很好奇青蛙的肚子裡是不是裝了什麼東西,所以她要切開青蛙的肚子看個究竟。
「啊?」金頌然徹底被打敗了,小小年紀就因為這點好奇,而動手把青蛙開膛破肚,真是了不起!
「哎……」金頌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之中,張寒雲突然發出長長的一歎,只見她開始收拾石桌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在樹下挖了一個小洞,把屍體埋了進去,然後走到公園的小池塘旁,把自己的小手洗乾淨,一副準備要走的樣子。
金頌然急忙跟上去,「你剛才為什麼歎氣?」
很少糾結於什麼,喜歡隨興而為的金頌然,竟然被她的行為弄糊塗了,一心想要問出個所以然。
「青蛙的肚子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害我白忙了一場。」張寒雲像個小大人一樣,雙手往兩旁一攤,神情嚴肅地感歎道。
天啊,這個小女孩到底是從哪個星球來的?金頌然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他可是被大人誇獎聰明的小孩耶,怎麼現在卻覺得自己很笨,根本就聽不懂這個小女孩在講什麼呢?
張寒雲輕輕地睨了金頌然一眼,覺得眼前這個大哥哥很奇怪,表情總是很誇張,覺得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沒有多想,張寒雲開始小跑步,向著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等到金頌然回過神來的時候,張寒雲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他站在原地傻愣了好久,久到他以為自己走進了愛麗絲的夢境,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小女孩,然後作了一個奇怪的夢,現在夢醒了,小女孩也消失不見了。
「奇怪……」金頌然真的有些不明白,伸手搔了搔頭,慢慢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還邊嘀咕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不會是剛才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曬到睡著了吧?」
直到很多年以後,他再想起這個畫面,才知道原來是真的,不是夢……
第1章(1)
美國紐約。
「嗨,Rick,我們過兩天要去跳傘,怎麼樣,有興趣一起來嗎?」幾個穿得很龐克的男子來到一名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的帥氣男子面前,對他提出邀請。
「跳傘?」搖晃著酒杯的金頌然漫不經心地挑了一下眉峰,似乎沒有什麼興趣,「沒什麼挑戰。」
金頌然早就玩膩這類運動,對於朋友的提議一點也不心動,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
酒吧裡的音樂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熱情,他向來很享受這種無拘無束的夜生活,今天卻顯得有些百無聊賴,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大鈔往桌上一放,然後起身準備要離開。
「嘿,你要走了嗎?」幾個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珠,金頌然這個標準夜貓子,竟然在這個時間就撤了,簡直是匪夷所思。
「嗯。」金頌然無視那幾個狐朋狗友詫異的眼神,神情自若地步出吵雜的酒吧。
夜晚的紐約是個不夜城,到處都是燈紅酒綠、霓虹閃爍,微風徐徐吹過,讓金頌然不由得拉了拉衣領,緩緩走向遠處,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沒有了興致,不由得感到淡淡的寂寥。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最起碼對愛好玩樂、崇尚自由隨興的他來說,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寂寞,今晚卻沒來由地湧現出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現在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公寓,好好大睡一場,醒來之後又像之前一樣隨興而活。
金頌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正在前進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原本灰暗無神的雙眸倏地一亮,緊緊地盯著某一處。
在繁華熱鬧的紐約,一個身穿套裝的東方女子站在街頭,更加詭異的是她手裡還拿著碼表,不時地按下碼表,然後低頭在筆記本記錄著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大街上人來人往,金頌然一眼就捕捉到她,這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金頌然腳步的方向一變,緩緩向那個奇怪的女人走去。
就在此時,張寒雲正努力寫著筆記,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她,直到一道粗喘的呼吸聲從她身後傳來,她才猛地發覺自己身後站著一個人,她一轉身就撞上一雙探究的黑眸。
「呀!」張寒雲忍不住低叫一聲,她雙手抱著筆記本和碼表往後退一步,警覺地看著他。
「我很好奇你在幹什麼。」金頌然雖然覺得問一個陌生人這麼突兀的問題很奇怪,但是他真的很好奇,就像心裡有個東西在搔著他,讓他心癢難耐,不吐不快。
張寒雲一聽到熟悉的中文,警惕的心竟沒來由地放鬆,沒有之前的緊繃。
「這個……好像不關你的事吧,先生。」冷靜下來的張寒雲恢復昔日的冷淡,不打算理會這個冒出來搭訕的男子,即使他長得很帥。
金頌然微微一笑,對於她的冷臉並不在意,反而更加有興趣地追問下去,「我好像看到你手上拿著碼表,為什麼?」好奇心真的能害死貓啊!
張寒雲白了他一眼,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有點莫名其妙,轉身就往另外一邊走。
金頌然見狀趕緊追上她,緊跟在她身旁,邊走還邊追問:「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台灣來的吧,我也是,看在我們是同胞的份上,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為過吧?」
天啊,要是他那些朋友知道,他竟然這麼低聲下氣地搭訕一個女人,他們肯定會嚇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從來都是女人主動找他聊天或引誘他,曾幾何時,在這紐約街頭,他金頌然成了找人搭訕聊天的厚臉皮?哎,真是好奇心害死人,現在連他的自尊心都被踩在腳底下了,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弄明白,要不然這樣厚臉皮纏著人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