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蒙取來宇文泰的斗篷,感激地對靜寧說:「夫人,謝謝你及時告訴我們這件事,它很重要,不過你放心,我會保護大人的安全。」
「我也要謝謝你,夫人!」宇文泰接過斗篷,披在靜寧身上。
「你的,還是你穿吧!」靜寧想拿開斗篷。
「外面冷,我的身體比你強,不要爭了。」宇文泰為她綁好繫帶。穿在他身上不過到膝下的斗篷,在她身上則長及腳踝。
巫蒙為他們打開門。「大人,我隨你們過去。」
「不用,這點路還需要保護嗎?」宇文泰拒絕他的提議。
機靈的護衛隊長立刻笑道:「好吧,大人、夫人慢走,小的不打擾了。」
走進寒冷又寂靜的庭院,宇文泰不容分說地將她冰涼的小手握在手中,她沒再拒絕,因為他的手是那麼溫暖,而說出了隱憂,解除了心頭的重負,她很開心。
這是他們第一次並肩漫步在冬夜裡,靜謐的夜色令人陶醉,柔和的星月照耀著他們,在他們四周形成朦朧的暖流,他們心裡都有種難以抑制的感動。
發現他並不是帶她回天梁殿,而是繞到西面廢墟時,她詫異地拉他的手。
他轉頭回她一笑。「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的微笑吸引著她,此時此刻,她願意跟隨他到任何地方。他們在庭院中不時遇到巡夜的士兵,但看到是大人和夫人時,沒人干擾他們。他帶著她在宮殿之間穿梭,經過一道矮牆來到一個空曠平坦,連棵樹都沒有的空地。
「這是什麼地方,我從沒來過。」靜寧好奇地問。
「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我早想帶你來。」他拉著她轉身,走上他們身後一座被毀壞的高台。「這裡從外表看只是一堆碎石頭,可是上來就不同了。」
靜寧正有此疑問,聽到他的解釋不由得再次驚訝他總能立即看穿她的心思。
到了台頂,她果真看到一尊在夜光下閃閃發亮的銅雕像。
「這裡是漢代皇帝祭祀神明的地方。」他指著雕像告訴她。「這個銅仙人手裡捧著的是銅盤玉杯,據說是專門用來承接雨露的。」
「喔,我聽說過,『承露台』對吧?可是我聽說已經被燒燬了。」
「沒錯,外表看是那樣,其實雕像銅盤還在,只是很少有人一探虛實罷了。」
「而你探究了虛實,也讓我開了眼界,這座雕像很美。」她湊近觀賞銅仙人精緻的面容,雖然有銅綠和損壞,但仍可看出其精美。伸手撫摸仙人捧著的銅器,那份寒冷讓她瑟瑟發抖。
他立刻將她摟進懷裡,輕聲問:「這裡很冷,想走了嗎?」
「再等一會兒。」她在他懷裡轉身,指著遠處的一片亮色。「那裡有湖?」
「太液池,可惜也被戰亂毀了。」由於地勢高,風很冷,他用斗篷將她裹緊,抱著她靠在銅像上,看著深邃的天空。「要下雪了。」
「你怎麼知道?」
「星星告訴我的。」
她仰頭看著漫天的星斗,反駁道:「你亂說,星星才不會跟雪扯上關係呢!」
「小公主,你總得學著相信我,對不對?」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讓她垂下了頭,他擁緊她,下巴貼著她的頭髮說:「星星在天上,有時也想體驗人間生活,於是年尾時,會偷跑來人間。失去了月亮的光,星星變成白色的花兒,所以每逢下雪夜,我們看不到星星,只看到與星星長同一個模樣的雪花滿天飄舞。」
「好美的故事,是誰告訴你的?」靜寧仰起臉看著天上的星星。
「我古老的匈奴祖先。」他說,俯身親吻她冰涼的額頭和鼻尖,飢渴地搜尋她的唇。她立刻忘了一切,朱唇輕啟,屈服於他的需索,回報予她的熱情。
她如火焰般的回應燃燒著他對她的慾望,令他的脈搏加速,身體緊繃,他深深地品嚐著她,他的手隔著斗篷環繞著她,將她緊密地烙進自己的身體裡。
當他的嘴離開她時,她靠著他平息著自己的心跳,然後抬起頭望著她高大俊美的夫君。他的眼眸和黑髮在星光下閃耀著光芒,他的臉上盈滿對她的渴望。
「我們回去吧!」他的聲音沙啞。
她點點頭;他拉著她的手,小心地走下承露台,沿著來路回天梁殿。
一走進臥室,他便急切地解下她身上的斗篷扔到檯子上,沒扔好,斗篷滑落地面,燭台上的火苗因氣流的改變而撲閃著,屋子裡有點冷,但他們什麼都不在意,只是急切地撕扯著對方的衣物,此刻,除了擁有彼此,他們不想其他的事……
很久之後,當靜寧在他懷裡熟睡後,宇文泰仍然清醒地睜著眼睛。
這段時間,他深知她矛盾的心情,知道她愛他,卻不敢太靠近他,讓他感到很難過,可是他不能急。因為她仍在為她堂姊的事生他的氣,而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化解她心中的怨氣,他唯一明白的是,他不能失去她,不能縱容她以冷淡的態度對待他們的感情。
因此,一個多月來,儘管她多次暗示,他可以到另外的房間去睡,但他故作不知,而且只要有機會就與她親熱,不給她逃避他的機會。讓他寬慰的是她的熱情還在!當她在他的懷裡像火一般燃燒時,當在激情中,她喃喃說出對他的愛意時,他清楚地知道她仍舊屬於他。他相信只要有耐心,他總有一天會消除她的冷漠。
今夜,她帶給他極大的驚喜,他沒有想到儘管她刻意表現出對他的憤怒,但一旦得知他面臨危險時,仍不顧黑夜與寒冷地去找巫蒙尋求幫助。
他並不驚訝有人恨他,乃至想殺他。
不久前,當他委任王思政為桓農郡丞,負責看守糧倉;委任獨孤如願為荊州刺史,把守通往南梁要地時,皇上就公開表示過不滿,認為他是有意將其心腹調離皇宮。那時皇上怨毒的目光已經露出殺機,但他不在乎,國難當前,一將難求,他不能讓足智多謀的良將蝸居皇宮。
而斛斯椿一向自認資格老、功勞高,對位居他之下早有不滿之論,因此很可能會蠱惑皇上艇而走險,製造內亂,對此,他也許得多加注意。
至於珈珞,他根本沒當回事。
那個女人除了對男人賣弄風情外,絕不會有膽殺他。
不過想到他的小公主質問巫蒙的問題,他仍皺起了俊美的眉頭:她怎麼可以還在擔心自己與珈珞有曖昧關係呢?
「小傻瓜,我宇文泰可不是沒眼光的男人!」他輕吻熟睡的嬌妻,擁緊她。既然口頭上的解釋與保證沒有用,那他不會再解釋,但他會用更多的行動證明對她的愛與忠誠。隨後,他沉沉入睡,享受一個多月來第一個寧靜的睡眠……
而就在宇文泰對自己的安危不當一回事時,珈珞卻另有一番盤算。
她喜歡宇文泰,但恨那死不開竅的男人從不正眼看她,還娶了傲慢的公主,讓她深感挫敗。如今總算勾上皇上,該死的公主又想插上一腳,她絕不答應!
既然皇上恨宇文泰,想除掉他,她願意全力相助,誰教那個男人不識好歹,一再拒絕她的好意,傷她的心呢?她要讓他死,讓公主心碎,那是他們活該!
不過,在確定皇上要怎麼做之前,她得步步留神。首先,她很清楚目前自己還沒完全掌握住皇上的心,尚需仰賴宇文泰的庇護。而這兩個對她至關重要的男人又都極其維護那個傲慢的公主,因此她還不能公開對抗元靜寧,否則得罪了這兩個男人,她將連留在宮裡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做貴妃,做皇后了。
她很慶幸皇上初到長安的那段時間,宇文泰一直在外領兵,讓她有機會施展魅力迷住皇上。與皇帝相比,宇文泰算什麼?他不過是皇上的臣子!
同時她也很高興那個敢跟皇上亂倫,擋在她皇后寶座前的刁蠻公主元明月被宇文泰殺了。
雖然皇上因此而哭天抹淚,但她很高興不僅消除了絆腳石,還狠狠打擊了傲慢的小公主。
如今,看著他們夫妻窩裡鬥,她真是開心得不得了。
天助我也,皇上失去心愛的美人,現在夜夜要我侍寢,討厭的公主忙著跟夫君吵架,再也顧不上盯著我的後背,這正是我的機會啊!
她興奮得渾身發熱,相信獨得皇上專寵的她,即將被冊封為貴妃,然後,她將名正言順地永居皇宮,慢慢將那個沒用的皇后除掉,後宮就掌握在她手中啦!
越想越高興,她似乎已經可以看到自己的皇后之路。
***
下雪啦!當潔白的雪花飄飄灑灑由天而降時,靜寧正乘著軟輦前往皇宮。
今天是冬至,朝廷按照慣例百官絕事,帝不聽政,皇族男性及朝廷重要大臣眾於承明殿,祭祀先祖先帝,隨後設晚宴同慶大節。
傍晚時,宇文泰派車輦接她進宮,而他自己早在上午就到了皇宮,主持祭拜、參省等宮廷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