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你後悔了嗎?」
「怎可能後悔,只是覺得沒臉見你,因為我無法以身作則。」他慚愧萬分。
「呃……其實這也不是你的錯,大家不是都說酒後亂性,你喝醉了,以為是做夢才會這樣,不是你的錯。」她急忙安撫他的自責。「而且我也很想要你……所以真的不是你的錯!不過學姊都說第一次很痛,原來是真的……」
「很痛嗎?」
她輕輕點頭,「我以為你會很溫柔……」
「我以為我在做夢,對不起。」唉。
「別一直說對不起,我沒有怪你……潮,你看著我啦!我沒生氣啊,就當作我們只是提早進行這個步驟而已,真的沒什麼大不了。」他一起床就急著離開她,她好寂寞呢。
「千尋,你實在太小了。」葉江潮抱住她,不禁感歎他們的年紀差距。
太小……葉千尋拉起被子低頭往下看。「嗯,A罩杯確實有點小,我會努力多喝牛奶長大,你別難過了。」
「……」
「潮,如果沒事,可以再來一次嗎?」她甜甜地問,眸光閃著貪婪。學姊還說第二次就會舒服了……
他怎麼會忘了,她的反應向來易於常人。
白天,他們在市區閒晃,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致在他們眼底也自成一片迷人風景;夜裡,他們手牽手在星空下從容散步。
葉江潮眼底看得全是她,有她在,即便是世界三大夜景也相形失色,一想到後天她將要離開,下意識握緊手,目光始終在她身上流連。
回到飯店,他們糾纏在一塊兒,一旦情慾的鎖打開,便再也關不上。
原本規劃好的旅行,全讓他們在床上度過了,不知誰纏著誰,總之誰也不讓誰睡,醒著做愛,累了便相擁入睡。
「我會去看你,乖一點,要想我。」他叮嚀。
「我會等你來,快一點,別騙我。」
「傻丫頭!」
葉千尋用力抱住他,感歎地說:「唔,不能把你這個人體暖爐帶回法國太可惜了,記著不可以讓別人用啊,要不然……回來就拆了你!」最後還撂下狠話。
「這麼暴力。」
「這是一定要的,嘿嘿,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以後就跟著本大爺吃香喝辣……」她學著電視劇裡搶到女人的山寨老大摸著下巴露出一臉淫笑,「小美人,當我的壓寨夫人,保證不虧待你!」
葉江潮的手又不自覺撫上額際,這是他很久沒有做的習慣動作了。
「你這些都哪學來的?」
「八點檔連續劇。」如果沒有這東西,她的中文早就忘光光。
「法國也有?」
「網絡無遠弗屆啊,小美人!」嘿嘿!
這趟旅程很快就結束了,即使再不願意也得面對現實。
車子行駛在北上的高速公路上,葉千尋無聊地望著窗外。
「我還沒去過花蓮呢……」
「等你下次回來,我再帶你去。」
她賊賊地瞄著他,問:「那下次應該不會兩天都沒踏出飯店一步吧?」話說這兩天應該是她回到台灣後最幸福的兩天,除了甜還是甜,只可惜時光匆匆。
「咳咳……」正在喝飲料的葉江潮冷不防被她這句話一刺給嗆到了。
「潮,小心點。」她吐吐舌頭,沒安好心。
「你……」
「潮,你的名字好好聽,很有意境,是誰取的啊?」知道他又要長篇大論訓斥她,葉千尋連忙轉移話題解救自己,要不然在這車子裡,哪也不能逃,就只能一路聽他念到台北。
葉江潮怎麼可能不明白她的伎倆,懶得和她計較罷了,免得又被她說成小氣,昨晚他不過多說她一句,她居然說他太老古板,這話他還擱在心上呢。
「我母親取的,取自張若虛所寫的『春江花月夜』的開頭──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我母親很喜歡,父親還背了起來。」
「哇,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嚴肅的江伯伯也會有浪漫的時候。潮,我也為你做點什麼事吧!」她興致一來,立刻下了決定。
「我只希望你安分守己,不要出岔子就好。」
葉千尋橫他一眼,嘴又噘高了。「我表現有那麼差勁嗎?」
葉江潮安撫似地摸摸她的頭,「當然不是。如果你真要為我做什麼事,我只希望你早點回到我身邊就好,其餘的什麼都不用了。」
「你對我這麼好,萬一把我寵上天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就是喜歡寵你,有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寵你?」他捏捏她的下巴。
「那我也要寵你!」
「好,等你回來再寵我。」雖然知道這丫頭嘴甜,總能說出叫人甜入心坎的話,但聽見她這樣說,大概沒人能招架得住,連他也無法倖免。
「唔……討厭,塞車了。」葉千尋無奈地望著前頭的車陣。
「無妨,就這麼耗著也好啊。」
葉千尋看著他的笑臉,心底也暖了。是啊,就這麼耗著別回法國,其實也挺好,她想一直一直陪著……
突然,她聽見轟隆巨響,反應很快地轉過頭,還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一陣劇烈的撞擊撞得她猶如乘坐雲霄飛車那樣混亂。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聽見葉江潮的聲音,愈來愈遠……
第8章(1)
睜開眼之後的世界已天崩地裂。
到底……該不該醒呢?
醒過來的時候,葉千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為什麼即使清醒了,手上包著紗布,臉上的傷讓她隱隱作痛卻感覺不到一點真實?
是夢吧?一定是夢!要不然潮的左手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
怎麼會一場車禍就讓潮不能再使用左手……怎麼會?怎麼會……這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到底誰能來告訴她,已經可以清醒了,可以睜開眼睛,然後她就會看見潮站在面前對她微笑,並用他慣用的左手向她招呼。
這是惡夢嗎?如果是的話,拜託快點讓她清醒好嗎?
潮的左手……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左手代替他,就算要拿走雙手也無所謂。潮那麼喜歡拉大提琴,左手不能用了,以後他要怎麼拉琴給她聽?什麼樂器都不懂,也沒有一技之長的她情願用這雙沒用的手來換取他的左手。
「千尋,別哭了,至少江潮平安就是好的了。」一聽見江潮出車禍,遠在日本的葉婉筠連忙趕回台灣。
葉千尋抬起一雙哭腫的眼望著姑姑,神情萬分憔悴。
「他那麼愛拉大提琴,現在卻少了左手,他一定會很難過。姑姑,為什麼不是我的左手?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會,應該拿走我的左手,怎麼會是潮,他……」她望著自己的左手,眼淚一直掉個不停。
葉婉筠歎了口氣,摟著侄女,眼眶泛紅地安慰道:「傻瓜,如果是你失去左手,對江潮來說也是椎心之痛,你以為他會不難過嗎?我相信他情願自己受傷也不忍你有一點痛。姑姑知道你一直很勇敢,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才能幫助江潮渡過難關,他現在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他只有你了,千尋。」
「他如果不救我,也不會這樣……都是我,都是我的錯!」她自責地用力猛捶裹上石膏的大腿。
葉千尋清醒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裡,有輕微腦震盪,想不起來發生什麼事,直到葉宗楠說他們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她才慢慢想起這件事,慌亂地詢問葉江潮是否平安,因為她隱約記得失去意識之前有聽見他叫著她的名字,她爺爺紅了眼眶看著她,然後歎了口氣。
老人家的表情讓她知道葉江潮肯定出事了,但直到親眼看見躺在加護病房裡、一臉蒼白的他才知道他傷得那麼重──腦震盪、顱內出血、肋骨斷了五根、雙腿骨折,左手為了保護她被車體壓得過久神經受損,即使痊癒也無法再像正常人一樣活動自如。反觀她除了輕微腦震盪、右腿骨折外,只有輕微的擦傷而已。
這場意外在她身上輕輕掃過,卻造成葉江潮一輩子的痛。
如果沒有潮,她根本無法站在這裡了。她邊看著葉江潮虛弱的模樣邊掉眼淚,心裡氣憤自己居然不能保護他,是她讓他得躺在加護病房裡和死神拔河。
是她……都是她的錯!
葉婉筠拍拍侄女的背,柔聲地說:「千尋,如果是你,你會不會這樣保護江潮?」
「當然會!我恨不得換我來保護他!」從小到大,她總是受到潮的照顧,可是她連保護他的能力都沒有,她好慚愧。
「那就對了,江潮一定也是這樣想才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你,如今你平安無事,這才是他最希望的事,你一定要堅強,因為接下來就換你保護他,知道嗎?」任誰都不願發生這種事,可發生了也只能咬牙撐過去,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我知道、我知道,姑姑……我只是、只是很不甘心,潮的左手就這麼沒了……」每回潮拉大提琴時,神情是那樣自信飛揚,往後卻無法再聽到他的琴聲,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