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芸,你醉了,我們明天再談!」他無奈地打斷她。
「我沒醉,我很清醒,我愛你,易先生,我已經愛你好多年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怎會無怨無悔跟著你這麼多年,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
「艾雲,愛是不能比較的,當有一天你真正愛上一個對的人,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易先生,你承認你愛上了她?」
握著手機,易慎人手心發燙著,承認自己愛上一個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有把自己赤裸裸攤開的勇氣,但目前——他還沒有!
「我們明天再談!」毫不猶豫的,他切斷了通話。這才發現自己心跳得好快,像是深怕極力隱瞞的秘密被人發現似的。
穩下情緒,他緩緩閉眼往椅背一躺,他發現自己從來不曾像這樣,生活一片混亂、事情處理得一團糟,公與私再也分不清楚!
半晌後,格外尖銳的電話鈴聲再度打斷他的思緒,他蹙起眉頭,知道這一次必須狠心跟艾芸劃清界限,讓事情公歸公、私歸私。
「艾雲,如果你要聽的是這個的話,那麼你聽清楚:是的,我確實愛上了梁尋音,她比不上你,但我卻愛上了她,沒有原因的;我的話到此為止,若你還想維持工作上的關係,從今以後,請你把我們之間的分際劃分清楚,你是個非常出色的秘書,但如果你犯了我的禁忌,我一樣會毫不留情地辭退你,你聽清楚了嗎?」
電話另一頭卻出奇安靜,靜得讓易慎人以為自己剛剛正跟空氣對話。
「艾芸?」易慎人不放心地喚了一聲,擔心自己的話是否說得太重。
「你說的——是真的嗎?」
電話裡突然冒出顫抖的聲音,讓他的呼吸幾乎停止。
小東西?
「怎麼會是你?誰給你的電話?」他屏息問道,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緒又亂了。
「任大哥。」她哽著聲音說。
那小子,專會做扯他後腿的事!
「我剛剛說的話只是為了擺脫艾芸的糾纏,你別誤會了!」他繃著嗓音說道。
連他自己都聽得出自己在說謊,她會相信嗎?
但是電話另一頭的人兒卻沉默不語,只聽得到她的抽泣聲,這聲音揪疼他的心,讓他幾乎想不顧一切飛奔到電話另一頭,將她擁入懷中、擦去她的眼淚。
停!易慎人硬生生的遏止自己失控的思緒繼續作亂。
「自己保重,沒事的話,別再打了!」
近乎痛苦的,他狠心切斷了她的聲音。
尾聲
一大清早,電話尖銳的鈴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由於這電話實在不太尋常,幾乎一夜無眠的易慎人迅速接起電話沉聲問:「哪位?」
「易先生,我是張院長。」電話另一頭傳來焦急的聲音。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聽到張院長的聲音,瞬間他全身的神經緊繃。
「尋音她不見了!」
一句話,讓易慎人的心跳幾乎停擺。
「什麼時候不見的?」他厲聲追問,語氣洩露出焦急情緒。
「易先生,對不起,昨晚她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但老師們沒有多注意,我們猜想她大概是利用半夜大家都睡著了,才偷偷跑出去。」張院長的聲音聽起來很惶恐。
「你們太不小心了?怎麼會——」雖然現在責怪誰都已經於事無補,但一想到她一個人舉目無親的,趁夜跑得不知去向,就讓他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她能去哪裡?
易慎人六神無主的坐在床沿,一時之間全亂了方寸。
突然間,腦中有個念頭閃過,毫不猶豫的,他立刻打了任士熙的電話,但另一頭傳來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找誰?」女子大剌剌的聲音帶著濃濃睡意。
「任士熙。」他嚴肅吐出三個字,簡潔得連一個字也不多說。
「任士熙?你打錯了,這裡沒這個人——」女子正要掛上電話,就聽到任士熙一把搶過電話,毫不客氣的罵。「金虔葆,你有毛病啊?這裡是我家耶,電話當然是找我的——莫名其妙!」
沒好氣的又罵了幾句,任士熙才湊近話筒粗魯的大吼。「哪位?一大清早打電話,你要不是神經病就是家裡失火,快說,什麼了不起的案子要我辦?」
「小任,梁尋音有沒有到你那裡去?」他語氣凝重地問。
「鐵人?」聽到他的聲音,任士熙愣了好一下。「沒……沒有啊,怎麼了?」
「她不見了。」他閉上眼無力地說:「若她有跟你連絡,千萬留住她,盡快通知我。」
聽到梁尋音失蹤了,任士熙也知道代志大條,瞌睡蟲一下子全跑了。
「我知道了。」他急忙說道。
「麻煩你了。」說完,易慎人頹然掛上電話。
台北這麼大,一時之間,要他上哪去找人?
易慎人向來冷靜的思緒一下子全亂了,條理分明的腦子成了一灘爛泥,完全理不出個頭緒來。
突然間,他想起了她的同學,或許她會跑到同學家去。
很快撥了通電話到大學問了她繫上的導師電話,從導師那裡拿到全班同學的電話,他耐心地一個接一個打,卻沒有半個人知道她的去處。
突然間,他不禁害怕她可能會從此失去了蹤影,讓人再也找不到她、不知道她的去向。
腦中各種好的、壞的念頭幾乎快把他逼瘋,讓他按捺不住地火速跳下床,換了衣服、穿妥鞋子、抓起鑰匙就往門外沖。
他要去找她!
即使把整個台北市都翻過來,他也在所不惜!
一打開門踏出門外,一個蜷縮在門外的小小身影,教他登時僵住了腳步。
那是——他遍尋不著的人兒!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沒有按門鈴叫他開門,就這麼在這裡坐了一整夜。
她身上竟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小臉枕在膝蓋上睡著了,霎時,他的呼吸哽住,像是一塊石頭卡在胸口,壓得他心口發疼。
「小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以一種害怕驚嚇到她的溫柔聲音輕喚她。
聽到熟悉的聲音,梁尋音驀地驚醒,急忙問:「易先生,你要上班了嗎?」
「你是怎麼來的?」他壓抑住情緒,故作鎮定地問。
「我——走路來的。」她不安的偷偷抬眼覷他,確定他沒有生氣,才終於稍稍安心。
「走路?」中途之家離這裡起碼有五十里遠,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走得到這裡?
「路上有人好心讓我搭便車,我只走了一下下路而已。」
「為什麼要擅自——」說著,他竟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對不起,因為昨晚怕吵到你睡眠,所以不敢按門鈴,才想等到天亮,你出門上班時……」
「你這個小傻瓜,你差點把我急死了!」
壓抑不住的,他一把將地上全身冰冷的小人兒緊緊抱進懷裡。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是什麼樣的滋味!
失去過,才知道能擁有是何其珍貴,他不明白自己怎能忍受失去她,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她?
就算是聖人,也不能忍受這種椎心的痛苦,更何況他離聖人還有很遙遠的一段差距,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突然間,他對自己的行為無法理解了。
他怎會以為,這輩子可以明知道她就近在咫尺,卻可以假裝她不存在,終其一生與她不再有任何牽扯?
他不能再欺騙自己愛情對他面言只是神話,他愛上她,毫無理由地愛著她,他想保護她、照顧她,一輩子只允許心底被她進駐。
「易先生——」被他抱在懷裡,梁尋音卻手足無措地擔心著他是不是生氣了。
「以後再也不許這樣不告而別,你會把我逼瘋的!」
不告而別?他又何嘗不是呢?但梁尋音把心酸吞回去,今天她來的目的不是為了這個。
「我是特地來問你一件事的,問完,我就走。」她悠然抬起頭望著他。
「什麼?」他退開身子凝望著她。
「你昨晚的那番話,真的只是為了讓艾秘書死心?」一開口,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得幾乎聽不清楚。
望著她,他頓時語塞。
所有事情都來得太突然了,他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刻。
「你有一點點喜歡我,甚至……愛我嗎?」她以哽咽的聲音開口問。
他渾身繃得死緊,完全吐不出話來。
「只要你說聲不,我就會勇敢的跟你說再見!」眼淚已經蓄滿眼眶,但她仍堅強的忍住。
「我……」他的心被她眼底強忍的淚揪得好緊好緊,但一時之間,他卻不知該如何反應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
「你還年輕,還有更好的選擇。」他亂了呼吸,遽然迴避她的目光。
「我不知道未來我會不會過得更好、會不會有其他選擇,但我知道這輩子我只想愛上你,那是第一眼就認定,沒有任何人能取代的位置。」
「你不後悔?」他屏住氣息輕聲問。
「永遠也不!」
易慎人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那個教他牽腸掛肚、永遠都放心不下的小人兒,再也忍無可忍地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