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還想搞議,卻被趙氏狠狠拉住手腕。
趙氏狠狠掐著她的嫩肉,小聲呵斥:「死丫頭!你給我老實點,穆公子這樣的金龜婿,打著燈籠都沒處找,他看上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造化,你還敢給我挑剔?看我不打死你!」
梁婉氣得甩開她的手,轉身進了裡屋。
她明白了,在這個家裡,她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權。
她恨恨地倒頭摔在剛才趙氏午睡的木床上,雙手抱住自己隱隱作痛的腦袋發出哀鳴,穆深看起來平易近人,但是這一會兒相處下來,從他的言談舉止,她已隱約明白他絕對是個難搞的腹黑傢伙。
人家穿越不是變成公主就是千金小姐,不是嫁皇帝就是嫁王爺,為什麼她要嫁給一個超級難搞的腹黑傢伙啊?
梁婉恨恨地捶起了枕頭,但是枕頭上難聞的桂花頭油味道又讓她從床上跳起來,看著枕巾上那厚厚的頭油污跡,梁婉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這該死的穿越,她到底該如何才能忍受下去?
但事實證明,人的忍耐力非常大,人對外界環境的適應力也非常強。
梁婉捏著鼻子在到處髒兮兮,而且沒有抽水馬桶只有原始茅廁的鄉下地方生活了兩天兩夜,也沒有把自己煩死再穿越回去,反而只能盡量忍耐著見怪不怪了。
因為沒有電燈、電視、電腦等一切電器用品,村子裡的人為了節省一點燈油,通常都是天黑就睡覺了,習慣了晚睡的梁婉就算再不習慣這樣的生活,也不得不跟隨大家的生活節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作息健康得不得了,虛弱的身體也因而慢慢恢復了。
那天穆深走後,梁正才請了大夫到家裡,確定梁婉是風寒入體,飲食不調所導致的疾病,給她開了個方子就離去了,但梁婉卻足足喝了三天又苦又澀的湯藥。
次日穆深請來的官媒就登門提親了,這件事在穆家村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原本大家都在等著看梁婉的笑話,等著看這個不守婦道、倒追男人、厚顏無恥的女子到底有多慘的結局呢!結果轉眼間這個不要臉的臭丫頭居然變要變成堂堂正正的舉人娘子了?
要知道穆清、穆深一家在穆家村的地位算是相當高,大地主穆永貴就算擁有萬貫家產也未必有穆清一家的份量重。
大家都紛紛猜測梁婉不知道又幹了什麼勾當,或者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這才高攀上了穆深。
一般鄉下地方說親只需要請普通的媒婆,正式訂親,成親之後再到官府入檔,取得官方的合法身份就是了,需要請用官媒的一般都是身份地位頗高的人,也代表著男方對女方的尊重與認可。
穆清是進士,穆深是舉人,梁婉的父親梁敬言也是舉人,兩家勉強也算得上門當戶對,請了官媒也算是應當。
不過,官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如果新婚夫妻雙方成親之後分家,官媒可以幫助他們整合、認證財產,而且這是再有法律效力的,以後就算公婆叔侄想要謀奪他們的財產,也算是違法。
當梁婉從梁正嘴裡聽到這個消息時,大呼不可思議,這簡直就如同現代的婚前財產公證嘛,大周朝看似落後,沒想到許多制度也算相當先進耶。
因為穆深曾說過他成親後就與兄嫂分家,所以穆清乾脆提前就將家裡的財產分好,他將家裡的八十畝田產一分為二,分給穆深四十畝,又將三進的大院落分給穆深一進,家裡的金銀物產也都很公平的一分為二,分到穆深手裡的三千兩白銀。
穆家雖然曾經在京中為官,但是一直是在清寒的翰林院,沒有撈到多少油水,京中的消費水準又高,再加上穆父早逝,穆清從政又遇到了困境,為了從政權轉換的漩渦裡脫身,家裡到處撒錢找關係走後門,已經將家裡兩代人好不容易積攢的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穆清夠分給穆深三千兩現銀,已經是非常大方與公正了。
穆深沒有跟穆清客氣,大方地接收了這些家產,對於嫂子孫氏抱怨他這些年白吃白喝用了多少錢、多少糧食,多少布匹的事,充耳不聞。
他知道嫂子不快活,但是他總不能為了讓嫂子滿意就真的娶了她的堂妹,那樣就換成他自己不快活了。
說來說去,嫂子擔心的就是日後無人侍奉她,因為她膝下沒有親生兒子,擔心自己以後老了、不能動了,沒人伺候,穆深既然決意為兄嫂養老送終,就絕不會更改,但是這話現在說了也沒用,等日後嫂子老了,他養著她就是了,想必那時候嫂子就不會嘮嘮叨叨再抱怨什麼了。
相對於穆深不算少的財產,梁婉的私人財產就很可憐了,不過就是一床被子,兩身新衣服,一個裝衣服被子的木頭箱子,一套銀簪子,銀耳環,銀簪子的首飾算是最貴重的,還有趙氏咬緊了牙才取出來的五兩壓箱銀。
穆深似科對她的嫁妝很滿意,一點也不介意她的窘迫與寒酸。
梁敬言好歹也是個舉人,為什麼卻這麼清貧呢?
後來梁婉才知道,梁家祖先就是書生,逃荒到了穆家村,被當時的村長好心收留,做了村裡的教書先生,梁家沒有土地,生活就靠教書的那點微薄薪資,後來梁敬言考上了舉人,原本指望著他繼續考上進士,結果他先死爹後死娘,六年時間都用來守孝了,好不容易出了孝再想求考時,身體又壞了,拉肚子拉得上不了考場,接二連三就這樣磋砣了九年。
最後,梁敬言家裡幾乎就要斷糧,再也無力供養他去參加科舉考試,他也就只好認命,安下心來當教書先生掙錢養家。
所以梁家是真的很窮,不是裝窮。
村裡大多數的人家和梁家相似,所以儘管穆深四十畝地、幾千兩銀子的身價在達官貴人的眼裡不值一提,可是在村人的眼中已經是一筆遙不可及的天大財富了,所以也難怪他們眼紅梁婉白撿了個金龜婿。
可是被村裡的姑娘們嫉妒萬分的梁婉此時卻無比鬱悶。
她不想糊里糊塗就嫁人,可這是封建社會,她沒有一點點人權。
攸關她一生幸福與否的終身大事,她卻沒有任何發言權,更沒有否決權,只能眼睜睜看著父母開開心心地忙碌,一副迫不及待把她嫁出去的樣子。
那個穆深在別人眼裡好得不得了,可是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金龜婿是那麼好釣到的嗎?
沒見真正的小姑娘梁婉已經為此送命了?
萬一這個男人婚後會家暴怎麼辦?萬一這個男人其實人面獸心,花心風流怎麼辦?
梁婉知道自己家的父母無權無勢,弟弟又年少,她的娘家根本指望不上,未來她出嫁後受了欺負,連個可依靠的人都沒有,到時候又怎麼辦?
以前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裡,主角們不管穿越前是什麼模樣,一旦穿越後就變得無比厲害,可是梁婉知道自己現在依然只是個普通女子罷了,和前世沒啥區別,更無法與男人相提並論。
這所有的問題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在梁婉的頭頂上,讓她滿心都是不安和對未來的不確定。
如果有一點點的可能,梁婉真的很想穿越回去,只可惜一日日過去,她都已經絕望了。
梁婉無奈地想,古代女子的人生,真不是人過的。
第3章(1)
梁婉的婚事正式確定下來了,成親之日就在臘月初八,只剩下不到一月的時間。
她努力調適著心態,讓自己努力適應這個時代、這個家庭、這個身份,以及,她的這個未來。
她明白現在的生活和前一世已經截然不同,像那種因為不滿現狀而逃婚逃家,然後再白手起家成為古代女性富豪的傳奇故事,她根本無法想像如何做到。在這種時代單身女子獨自離開家人的疵護,恐怕連自身安全都保不住,更別提什麼養家餬口、經商致富了。
而且當朝對於人丁戶口的監管很嚴格,民眾不准輕易離開故鄉,只要出遠門就需要「路引」,有點類似通行證,而這種路引的查證比現代的身份證還嚴格。
古代落後的物質生活和貧乏的休閒娛樂,實在讓梁婉覺得鬱悶,再加上思念自己原來的親生父母和弟弟,梁婉在深夜裡偷偷哭了好幾回。
唯一讓她感到欣慰的是,這幾天趙氏沒有再逼她做家務,或許是覺得女兒就要嫁給有錢有身份的穆深了,自家以後說不定還要靠女兒多照顧,所以趙氏反而把梁婉當嬌小姐一樣養了起來,每天還咬咬牙給她煮一個雞蛋吃,希望能把女兒的身段養好一些,最好成親後就懷孕,替穆深早點生個兒子,在穆家站穩腳跟。到那時候她這個丈母娘也就能順理成章多從女兒那裡要點銀子花花了。
梁婉不是個懶惰的人,但是她真的不會做古代那些家務事,雖然腦海裡有著小姑娘的一些記憶,但是記憶和實際操作還是有差距。像是需要燒火的土灶台,需要自己去汲水的井,以及天寒地凍的氣候,每每都讓梁婉越發思念起現代的多功能廚房,自來水、熱水器、洗衣機、電暖氣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