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帶件新穎些的?這帔子有些舊了。」他不甚滿意,但還是將帔子披上她的肩,替她繫上。
此時冉凰此額間已輕泛薄汗,依舊控制不住過劇的心跳,深吸口氣後,才微虛道:「這是王爺送我的第一件帔子。」這一年來,他知道她怕冷,總喜歡送她帔子,送了不下十件,每件各有特色,材質不同,但不知為何,她最愛的還是這一件。
「妳倒是挺念舊的。」他輕笑,替她繫好繩結,卻瞥見她垂落的發竟又冒出些許銀白。「凰此,妳近來發白得很快呢。」
冉凰此無力的閉上眼。「能不白嗎?」
「聽起來怎麼像是在怨本王呢?」他得意的笑,扳過她的身子,確定她今日的氣色不差。「去吧,本王等著品嚐妳的手藝。」
「等著吧。」她也笑,目光在他身上飄呀飛的。「王爺有穿褲子……」
「這麼失望?」他揚眉,笑得促狹。
她馬上羞紅臉怒瞪。「並沒有!我下去了。」
「等等,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他輕輕將她的發抓起,挽成個髻,僅以一根玉簪固定。「好了。」
「……王爺稍等我一會。」她沒再抬眼。
「本王等著。」
冉凰此沒有回頭,快速下了樓,遇見掌櫃,借了廚房,備齊所有食材,依她印象中大哥做過的雲吞豆簽面做過一遍,而後勾了芡,最後將手中緊握多時的瓶子取出。
「夫人,這是什麼?」一直待在廚房充當二廚的掌櫃,偷偷將她的路子一一記下,卻不懂最後這瓶子裡頭裝的是什麼。
冉凰此側睇著他,笑了。「獨門秘方。」
「喔喔,這裡頭是什麼成份?」心好癢,好想知道獨門秘方的成份喔∼
「想知道?」朝他勾勾指頭。
「小的願聞其詳∼」他眼睛一亮,自動附上耳朵。
「告訴你,就不叫獨門秘方了。」冉凰此附在他的耳邊,小小聲地道。
「……」不能說就早說咩∼
她斟酌著把小瓶子裡的東西倒進已盛好的麵碗裡頭,稍稍攪拌,欲上樓之前,回頭輕聲吩咐,「掌櫃的,這兩日我和我相公若未出房門,記得,千萬別來打擾。」
掌櫃的立即意會。「小的明白。」還不忘擠眉弄眼,以示祝福。
不是那樣的……冉凰此歎氣,但也由著他誤會。
她端著面上樓,未騰出手開門,李鳳雛已替她打開,一手接過面,一手牽著她入內坐下。
「好香啊。」嗅著面,他的神色變得很正經。
「怎麼了?」她心驚膽跳。
難道,他聞出了什麼氣味?
「凰此,本王說過,本王八歲以前是住在宮內的嗎?」他突問。
「沒。」
「那時,母妃總是會親自下廚,煮這雲吞豆簽面,那味道和妳煮的……真像。」把面擱在桌上,他逕自陷入回憶。「那時,皇后對母妃極為不滿,就連御膳房送來的膳食也不轉送鸞鳳殿,於是母妃總帶著我到廚房,自己下廚,邊煮邊唱歌,感覺好開心……」
看著他有些恍惚的眸色,她不捨的把臉枕在他肩上。
李鳳雛輕勾唇,愛憐地撫過她的發。「好了,本王來嘗嘗,究竟是妳的手藝好,還是母妃的手藝好。」
見他要動筷,她搶先一步。「我喂王爺。」
他好整以暇地等候著,卻見她老是夾不上面,要不就是夾了一口,又全都溜出了湯勺之外。
「本王自個兒來吧。」
她卻很堅持。「我餵你。」
「凰此,妳心疼本王嗎?」他問,因為瞥見她眸底隱忍的淚。
「……我餵你。」冉凰此沒有回答他的疑問,深呼吸一口,總算舀好了一湯匙的面,送到他嘴邊。
儘管李鳳雛感覺她有異,還是張了口,吃下她為他親手做的面,那味道甚至是嚼感,幾乎部和他母妃的手藝一模一樣,令他很意外。
「凰此,這面是誰教妳煮的?」
「我大哥。」再舀一口,還配上了湯。
「妳大哥?他人在哪?」
「……在家中吧。」天知道呢?她離家太久太遠,不知道大哥現在到底怎麼了。是找她找得心急如焚,還是已經放棄尋找,畢竟她已經失蹤兩年多了。
「家?」
「嗯。」她一口又一口地餵著他。
「若有機會,我真想見見他。」
「可能沒法子吧,不過,他和則影長得很像。」
「喔?」他微拉長尾音,勾笑。「聽外公說,母妃的手藝是自創的,沒想到竟有人能煮出和她一模一樣的味道,下回叫則影煮煮看,讓他扮成妳大哥,讓妳回味回味。」
「再說吧。」眨眼間一碗麵就被他吃得一乾二淨,連湯也不剩。
她垂眼瞅著空碗,淚模糊了眼。
「怎麼了?心疼本王的童年?」他將她摟進懷裡,很溫暖的笑著。「得了,本王是那種任人欺負不還手的性子嗎?皇后怎麼欺本王的母妃,本王都全數奉送在先皇身上了。儘管他並非死在本王手中,但讓他當了十幾年的窩囊皇帝,也夠本王出口怨氣。」
冉凰此垂眼不語,淚水浸濕了交領。
「但那些都過去了,本王再也不管朝廷之事。」那些曾教他耿耿於懷的事,他全都放下了。「本王現在只想跟妳兩個人一起過活,咱們造個家,生幾個孩子,妳說,好嗎?」他輕輕托起她尖細的下巴,瞅著她的淚,皺眉。「怎麼哭成這樣?」
冉凰此無語,淚撲簌簌地落得愈來愈凶。
見狀,李鳳雛濃眉蹙得更緊。「凰此,妳不說,本王怎會知道呢?」問著,突地一陣暈眩兇猛襲來,教他震了一下。
他用了甩頭,眼前竟更模糊,古怪的暈眩帶著濃烈倦意如浪侵襲。
冉凰此眼也不眨地看著他,見他幾番掙扎之後,終究緩緩倒在桌面,她才痛苦地壓抑低泣,最終還是將他留下,趁著人潮眾多之時走出鳳凰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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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有人在喚他,他曉得,可卻像是浸身在深河之底,欲醒而張不開眼。
「王爺,醒醒啊!皇上招告天下,撤了王爺的職權了!」掌櫃的嗓音不由得更大。
李鳳雛一訝,驀地張眼,映在眸底的是掌櫃一臉著急的神情。
他筋絡皆亂,渾身酸麻無力,完全便不上勁。「凰此呢?」
「王爺,娘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掌櫃愁著臉回話。
李鳳雛用力甩了甩頭。「現在是什麼時候?」
「王爺,王爺和娘娘是初七住宿,今兒個已是初九了,宮內一早就貼出告示,撤了王爺的職權,包括攝政王一職還有手中兵權。」掌櫃咳聲歎氣地自責起來。「昨兒個我瞧娘娘在豆簽面裡下了東西,沒多留意,豈料如今卻出了亂子。」
掌櫃姓鳳名隼,是李鳳雛外公收養的孫子,與李鳳雛一道長大的,就連這家鳳凰樓,都是李鳳雛出資開設的。
鳳凰樓是他最能放鬆之地,在這裡,他不是攝政王,可以在此隱藏身份,以往他總是獨自前來,但去年來時,身旁多了個女子,不用多問,鳳隼也猜得出這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而後也從鳳雛口中得知女子的身份。
本月初七,兩人來時濃情蜜意,他是打從心底為兩人開心的,豈料才兩日就風雲變色了,虧鳳雛還跟他說,他已倦了朝廷生活,想帶著她遠離皇城,誰知道她竟會往面中下藥!
「你的意思是說,凰此背叛本王?」他惱聲低斥。
「我沒那個意思。」鳳隼歎了口氣。「只是,不知道王爺現在是否有什麼想法?」
「本王立即回宮!」
凰此不可能背叛他,她已經答應要陪他一道離宮,與他雙宿雙飛,唯一的可能是——李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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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雀殿上,百官列席,正式取回傳國王璽的李雋頒布一條又一條新的律法後,開始商議著該如何處置李鳳雛一事。
豈料問到此事,百官竟皆噤聲不語。
「眾卿?」李雋沉問。
「皇上。」垂簾後的冉凰此淡淡啟口。
「太后。」李雋恭敬起身。
「漠林即將起兵,就將攝政王流放邊疆,統馭邊防。」
此話一出,底下百官皆驚詫難言。原以為太后和攝政王是對鶼鰈情深的愛侶,豈料一切都是假象,現在看來,太后只是在利用攝政王的權勢,慢慢一點一滴地收復皇上的王權,最後再將攝政王發放邊疆……好一個最毒婦人心哪!
「太后忍辱負重,實在是令臣佩服啊!」宰相第一個跳出來贊同再凰此的作法。「滿朝文武百官早就受不了攝政王的獨斷獨行,虧得本朝有如此睿智聰穎的太后,總算讓皇朝的根紮穩了。」
微挑眉,冉凰此沉聲下令,「來人,摘了宰相的烏紗帽,卸他宰相紅袍,將他逐出宮門之外。」
「太后?」宰相完全傻眼,只見廳外帶刀侍衛立即入內,摘他帽子,脫他衣袍。「太后,我乃是三朝宰相,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