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威平是袁采芯最終的靠岸……怎麼一這樣想,雷昶毅便覺得很不高興,心底隱隱竄出火來,深沉眼眸卻閃現一道陰森光芒。
「你應該不會生氣吧?」糟!他又面無表情了,她完全讀不出他的情緒。
「你說呢?」他沉聲說道。
「你應該沒在生氣吧?」袁采芯換個說法,試探地望著他。
糟,更糟!他究竟有否生她的氣,她毫無頭緒。
而雷昶毅又慣性沉默,原先甜蜜的氛圍也因此而凝固。
從遇見袁采芯,他實實在在已經走錯很多步,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他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由衷喜愛著她,抑或真只當她是個不具有向他要求承諾資格的、厭膩了即可丟棄的情婦。
他愛或不愛、真心與否,決定著她的去留,然而滿心的困惑似已逼他走進死胡同,唯有良知可以帶領他尋到出口。
他的良知,便是放手。放手,是他唯一的出口。
史威平說得沒錯,女人需要幸福,袁采芯也不例外。
一個情婦,是很難擁有真實幸福的。
在不能確定自己的心之前,他不允許自己再絆著她了。
「采芯。」冗長的沉默後,他突然輕聲喚她,神情未放柔半分。
「嗯!」袁采芯猛地一顫,笑得慌張。
「你剛洗完澡?」
「嗯。」拿那麼嚴肅的態度問她洗澡了沒,會不會太誇張?
「你答應過我,洗完澡會把頭髮吹乾的。」
「可是我還沒要去睡覺,沒關係啦!」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結果只是吹頭髮這件小事,袁采芯口氣一鬆,馬上嘻皮笑臉耍賴皮。
「怎麼這麼不聽話呀你,不聽話的情婦,我是不會太疼惜的。」
「好好好!馬上吹乾,我這就去吹乾,」她忙不迭地應聲,正轉身要回房間,卻不期然落入雷昶毅懷抱裡。
這樣被他抱住自是不稀奇,但這當下他擁抱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重,重到袁采芯覺得自己的肋骨有被壓斷的疑慮。
她透不過氣。在他緊密的抱攬之下,她全然動彈不得。
怎麼了?她想問,但被他抱得太緊實,張不了口。
「今晚,絕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所到之處都要看見你。」
「好。」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反常,她仍順從他。「可是,也不需要抱這麼緊吧,我快被你勒死了。」鎖住甜蜜時刻,不要鎖住呼吸呀!
他充耳不聞,加重力道抱緊了她,似要將她捏碎揉進自己胸懷裡。
不願說出心中翻攪的醋意,不承認對她眷戀不捨,只想以男人天生需要女人溫潤慰藉的本能緊緊擁抱她,好好記住他曾擁有過這麼一個美艷動人的情婦。
她的熱情,她的真,她的任性,她的香,獨一無二,就是袁采芯。
誰再來、誰又走,都不會再是她了。
放走了她,他再想要另一個情婦的機率,是零。
沒真正踩進愛情領域的他,以為這只是場隨時可喊停的禁忌遊戲,他並不懂那就是愛……
他親手放走了愛,而不自知。
旖旎情濃的夜晚結束,他倆竟然沒有明天……
如果那夜的「不准離開視線」的霸情佔有,是雷昶毅精心設下的離別陷阱,袁采芯不會甘心任由他擺佈。
七天,雷昶毅無緣無故、一聲不吭地消失,她怎樣都聯絡不上他、找不到他。
問過每天照常接她上下班的司機,甚至透過李佳佳探問之前那位委託人,也全然問不出雷昶毅的下落。
「情夫」沒來由不見人影,袁采芯郁卒又納悶,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有問題兩人共同解決不是很好嗎?幹嘛這樣搞……
「我可以出去晃晃嗎?」雷昶毅先是態度大變,後是莫名失聯,袁采芯被整得一頭霧水,整日坐立難安,根本無心工作。
「不行。」同事們鐵面無私、異口同聲,大桶冷水給她澆下去,很不客氣。
「吼!我還不夠可憐嗎?」她仰天怒吼,對怪事的發生感到無能為力及莫可奈何,簡直悶爆了。
「哎,采芯。」李佳佳摸了摸她的頭髮,頗有感歎。「你當初指天立誓說跟雷昶毅不會有後續發展,結果現在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早知會害袁采芯落得如此痛苦下場,李佳佳就不會答應與「委託人」配合,默默在她和雷昶毅背後當推手,企圖促成他倆在一起。
「大話說不得,誰知道會這麼慘。」慘到現在連自己是不是被雷昶毅給甩了都不能確定。袁采芯苦笑搖頭。
李佳佳能理解袁采芯沉不住氣及亂了方寸的苦惱,但此時的她還未得到「委託人」進一步指示,因此她也愛莫能助。
「真是的!」性情較為剛烈的小凡看不過去袁采芯的窩囊樣,突然跳出來抓著她的雙肩猛搖,希望能將她的志氣搖醒。「哪有人談戀愛談得這麼窩囊的!以前那個風花雪月的袁采芯跑哪兒去啦?雷昶毅搞失蹤,擺明就是不想跟你玩了,你還在這裡唉聲歎氣想不開,我看了還真有氣!」
「我也很不願意啊。」袁采芯一臉無辜。
「看開點,男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也許你不去在意他,他反而就自己出現,甚至找上門來呢。」人若多情必志短,看豪放女搖身一變變成小可憐,小凡個性再狠也不忍心罵她了,只好改以輕聲安慰。
「我敢跟你打賭,他都做得出這麼絕情的事了,怎可能還會自動找上門來;就是有人用刀子架著他、用槍抵著他,他都不會來。況且他也從沒有來過公司找我的記錄,我哪敢對他有什麼太奢侈的期待……」袁采芯頓時又哭得梨花帶雨。
鐵石心腸啊,雷昶毅。
拋棄情婦也用人性一點的方式,哪犯得著像賊一樣躡手躡腳自己偷偷溜掉!
「啊!」當袁采芯在辦公室裡自歎自憐猛暴走時,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頎長身影,小凡和李佳佳兩人異口同聲驚呼。
誰說他不會來的?這不就登上門來了嘛!
「采芯,你看誰來找你了?」小凡使了個眼色。
「除了朱經理大炮先生,誰還會專程來辦公室找我……」袁采芯瞧也不瞧一下來人,邊哭邊哀怨地一屁股坐回辦公椅,認真敲起鍵盤,裝忙。
「經理,你看你看,我好認真工作喔,從早上忙到現在,連廁所都只上了兩次而已,很乖喔?」
「采芯。」
「經理你老人家別吵……」咦?不對喔,那低沉好聽的聲音豈是經理那隻老潑猴所發出來的,這聲音——
喝!袁采芯倒抽一口氣,頭皮發麻,通體發熱,心跳猛地加速。
不會吧?不會吧?真是雷昶毅?
是不是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餅乾吃太多,她的太陽真的打西邊出來了?
驚詫中,袁采芯抬起頭來,確定真是雷昶毅本尊大駕光臨時,變得目瞪口呆。
「你、你怎麼來了?」驚愕過度,聲音不自覺地拔尖顫抖。
他失聯一星期後再度現身當然是值得慶幸的好事一樁,但他親臨她的工作場所,總是太令她意外且難以置信!
「走吧,有話同你說。」雷昶毅伸手牽她。
「這幾天你去了哪裡?為什麼不聲不響地消失?沒有任何音訊,我都找不到你,也等不到你……」袁采芯眼眶裡半浮的淚水顫動著,滿腹委屈。
「出去再說。」要講的話太多了,他沒準備在這裡耗時間。
「好,我很想跟你走,可是她們一定不肯讓我走……」袁采芯望了辦公室同仁一眼,黏著淚痕的臉被一層沮喪和為難給覆上。
「雷先生,我們經理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隨便在上班時間外出,真是抱歉。」小凡動作迅速地跳出來拉住袁采芯,唯恐她在意亂情迷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他走;李佳佳倒是反其道而行,直想將袁采芯往外推。
雷昶毅平穩地說:「我跟你們朱經理說過了。」
「真的?他怎麼說?」袁采芯喜出望外,懸淚的眼睛一下子亮得閃光。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他雷昶毅名聲還算響亮,份量夠到過頭,關說自然沒有行不通的。
何況他還是親自出馬來帶人的,朱經理再怎樣也不好意思說不。
「那你們快去!」李佳佳如釋重負地說,順手將他倆用力往外推。
「總算有件順心的事了!」晦暗心情掃去三分,雖然許多疑問未解,袁采芯仍笑著歡呼了一聲,還不顧旁人在場,一把攀住雷昶毅脖子,投入他懷抱。
「不要這樣。」雷昶毅低喊一聲,表情好不自然。
「為什麼不能這樣!」袁采芯任性怒喊。「我喜歡這樣!」
他失聯一星期,她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來,讓她即時感受一下他的溫暖,她這樣做會過分嗎?是他令人費疑猜的行為才比較過分吧!
雷昶毅無聲地歎了口氣。
她喜歡這樣,怎不問問他意下如何?
今日前來,鐵定不是她想像中那樣美好啊,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