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則拔劍,護衛著李崇傲;而接著,他們更聽見驚人的聲音——
女子哭泣聲裡,竟傳來句句呼喊,聞著無不斷腸——那呼喊氣息微弱,似乎奄奄一息,這女子邊哭邊喊著一個名字。
「嗚嗚嗚……子謙……」
「嗚嗚……子謙……」
」子謙……「
李崇傲全身一震,陳平也不敢置信,子謙是太子殿下的字,有誰會這樣喊?到底是誰?
李崇傲邁開步伐,不死心的在四處繼續尋找,拋開傘,淋著雨,在巷弄中來回搜尋,陳平也幫忙著。
那哭聲漸漸微弱,聲音還發顫著,但仍不死心的喃喃低語,「子謙……子謙……夫君……」
李崇傲邊聽,淚水直落。他很確定那是雲兒,好!就算是魂魄,他也要找到,他不能放棄,就算是魂魄,他也要見上一面。
繞過不知多少個轉角,見到小巷子就鑽進去,有路就走,是死巷就退出來。雨下得更大了,夜更深,那女子的哭聲與喃念之聲,也快消失了。
終於李崇傲跑過一條巷子口時,一轉眼,見到一名女子倒在地上,他立刻停下腳步,轉身跑進那條巷子。
他沒有一絲遲疑,立刻奔上前去,衝到那女子的身旁——這就是方才見到那名身著青綠衣的女子,她倒在地上,方纔她撐的傘已掉落在一旁。
李崇傲蹲下身,發抖的手將那名雙眼緊閉,似乎已經與外界斷了聯繫的女子轉過身來,與自己面對面……他屏息,近乎瘋狂……
雖然半邊的臉被火燒灼,面目全非;但另外的一邊臉依舊完好,依舊是他熟悉的那張面孔——那張令他心醉、令他癡狂的面孔。
是雲兒啊!
緊緊抱住,不停痛苦,淚水直流,「雲兒,你來看我了,你知道我的呼喊了嗚……」
這時陳平趕到,低頭,看見被太子抱在懷裡的女子,雖然燒灼半張臉,但另外一邊的臉完好,立刻可以認出,那就是長公主,就是前朝的清平長公主楊慈雲!
「雲兒……」
陳平還有理智,看著,心驚著,不敢置信。長公主有氣息,胸口還在起伏,老天,老天……「殿下,長公主還活著。」
李崇傲一驚,稍稍推開,凝視著妻子,視線絲毫不退,紅潤的臉頰,燒燙的身體,發抖的手腳……
「雲兒……」李崇傲不過欣喜一瞬,立刻發現到妻子的異狀。
陳平也急急吶喊,「殿下,長公主好像生了重病。」
他將妻子抱起身,眼神堅定,轉身就奔跑出巷子;這時,雨下得更大了,天雷震震,懷裡的女人氣息漸逝。
李崇傲淚水流下,天可憐他,拜託不要在捉弄他,他好不容易找到妻子,好不容易讓死去的心有機會再活一遍。
她受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她不是罪大惡極之大,一切到此為止,此後有他來擋、有他來扛,他再不准別人傷害她,不准……
第8章
懷裡的嬌軀渾身發燙,她病了,雖然不懂醫理,但他可以猜想到她病得好重。
她被燒傷而扭曲的臉上佈滿一片詭異的紅色,她重喘著,嘴裡仍喃念著不知什麼話,但此刻,他已無心聽。
在街道上狂奔,懷裡的女人越抱越緊;身後的陳平追趕,竟追不及。
李崇傲已經發狂,使出渾身解數,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裡,又該向誰求助。「雲兒……沒事了……」
陳平見狀,知道這樣不是辦法,他奮力追趕上去,拉住李崇傲。此時此刻,不能再讓這個顯然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繼續胡動亂撞,再拖延下去,對長公主絕對不是好事。「殿下,轉角有一家客棧,我們先住進客棧,安置好長公主,然後屬下立刻去請大夫。」
李崇傲已是六神無主,只能聽陳平安排。
果然轉過街角,那裡有一家客棧,大門深鎖,也難怪,已是夜深人靜,客棧當然早已打樣休息。
陳平急敲門,過了半響,裡面的人姍姍來遲,開了門,才想大罵是哪家的冒失鬼要擾人清夢?陳平立刻將人推開,請李崇傲將人抱進去。
「你們做什麼?」來人驚喊。
李崇傲大吼,「立刻給我們一間房!」
「現在已經打烊了……」店小二打著哈欠,不滿的說著。
「閉嘴!」李崇傲怒罵,他從沒這麼失態,過去的他更不允許自己這樣對老百姓說話,但現在為了懷裡快要消失的氣息,他豁出去了,「立刻帶路,再囉嗦,我馬上殺了你!」
那人一嚇,趕緊帶著人往後院那一排幽靜的套房去。
到了後院,李崇傲將門踹開,不由分說的闖了進去。
店小二顯然被李崇傲的氣勢嚇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見狀,陳平知道自己必須幫主子善後,更重要的是——
「店小二,我家主子急,請不要在意。這一錠銀子就送給你壓驚!另外……」
店小二看到黃沉沉的金子,眼睛都亮了,立刻忘記驚嚇,興高采烈地說著:「這位公子有什麼事情要吩咐,您直說,我照辦。」
「這事不麻煩。這裡三錠金子,從今兒個起,我家主子還有那位姑娘就要住在這套房裡,另外請告訴掌櫃,後院的房間我們都包了,不要再讓任何人住到後院來。還有請客棧派個人專門負責照顧我家主子,我主子隨時有吩咐,你們隨時照辦。」
「沒問題,這是當然的!」
「還有,要是有人問起,是不是有我主子長相的人住進客棧,你知道應該怎麼說嗎?」
「知道,就說沒有!」店小二機靈。見得世面多,知道房內那男人非富即貴,很多有錢人家的人都有這顧忌的。
「很好!我先謝過了。」
店小二下去了,陳平走進房內,看見李崇傲忙著照料楊慈雲,他將她安置在床上,用厚重的棉被包裹住,發現她還是不停發抖,所幸連自己也派上用處,由自己親自將她抱住。可是他早已經全身濕透,不可能給她溫暖。
他急嚷,「來人——來人——」
陳平立刻上前,「殿下!」
看著他,「取火爐來,快!取火爐來!」
陳平立刻道外頭喚來店小二幫忙,自己則事不宜遲,想說就不再通報,直接去找大夫——不管花多少錢,都要將大夫請來。
店小二端來火爐,房內頓時溫暖許多甚至還拿來許多乾淨的毛巾,然後退了下去。
李崇傲則乘此機會為妻子卸下衣衫,為她擦拭身體,看她全身濕透,身體又冰又冷,自然不好受。
而這一身濕透的衣裳,自然是不能再穿回去。
這時,店小二又自作聰明拿了一些女人的衣服來。想來陳平那錠銀子,果然已經發揮功效了。
一刻鐘過去,楊慈雲安安穩穩的躺在被窩裡,雙眼閉緊,沉沉睡去了。可是她的身體依舊發燙,李崇傲完全沒有辦法。
就算是蓋著厚重的被褥,就算自己已緊緊地抱住她,都無法讓她的身體暖起來,她不停喘息著,全身發抖,甚至緊咬嘴唇,都沁出血來。
李崇傲低吼,「雲兒,放鬆,不准咬著自己。」
可是昏睡的楊慈雲聽不懂,還是痛苦的用自己的牙齒咬著自己;李崇傲擔心她傷了自己,扳開她的嘴,將自己的手指伸進她嘴裡。
李崇傲眉頭皺也不皺,儘管手指已經流出血來,依舊不退。
要咬就咬他,是他讓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他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他該死,所以她不准咬自己,要咬就咬他。
「主子,大夫請來了……」陳平帶著一個年約七旬的大夫,進了房間,來到床畔,立刻看到這驚人的場面——楊慈雲咬著李崇傲的手,留出來的血幾乎將雪白的被褥染紅。
「主子,快放開……」
「不,就讓她咬,我總不能讓她傷了自己……」
陳平不知如何是好,那名大夫也是,反而是李崇傲趕緊出聲,「大夫請來了,就快為雲兒診脈,還發什麼愣?」
大夫趕緊上前為昏睡中的楊慈雲診脈。
只是楊慈雲全身發燙緊繃,手也不停顫抖,讓大夫難以確診病況。「這樣不行!」大夫從袖袋裡拿出一包針,「這位姑娘全身抽搐,這樣子還沒確定發生了什麼病之前,恐怕自己就先抽斷了筋脈,況且這樣咬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先動針,讓姑娘全身緩和下來。」
大夫從袖袋裡找出一根看起來相當驚人的長針,就對著楊慈雲的心窩就要紮下去。
李崇傲見狀大急。「不可以!傷到雲兒怎麼辦……」
老大夫很無奈,「請公子相信老夫,這位姑娘的病症不嚴重,無非染了風寒,但這樣全身抽搐,可見姑娘內心焦慮,無法放鬆,這樣子除了可能抽斷筋脈,也可能讓她咬到舌頭,傷了自己。」
李崇傲還是不願意,可是老大夫還是下了針,這一針刺進了楊慈雲的胸口,楊慈雲當場痛哭大喊,冷汗直冒,同時也鬆開了咬住李崇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