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珞,我拚命趕回來了,你怎麼可以丟下我自己離開……錦珞,你回來,回來!」
他失控的奮力捶打著那座轉經輪。
「帶我去,快點帶我過去,我要到她的身邊去。」那座銅製的轉經輪哪禁得起他挾帶著劇力萬鈞的力道,他每捶一拳,轉經輪便咚的一聲往下凹陷一處,七八拳下來,那座轉經輪已經塌陷得不成形狀。
就在這時,角落的一抹人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彷彿在作夢般,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轉經輪前的男子。
「永璜,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
身後傳來的那幽幽渺渺的嗓音,讓捶打著轉經輪的男子霍然一震,他緩緩的回頭,看見那抹站在屋簷下的身影,泛著血絲的雙眼驀然流下了淚,彷彿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喚,輕喃著她的名字。
「錦珞!」
下一瞬,他撲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她的眼眶裡頓時被眼淚佔據了,泉湧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是即使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形貌,她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那種讓她深深眷戀的熟悉氣息和溫暖。
「永璜,永璜,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好怕好怕你會回不來……」緊緊環住他,她抽噎的道。
第10章(2)
永璜心疼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剛才過來,沒看見你,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自己一個人回去你的世界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懊悔嗎?」
生擒了莎羅奔父子後,他立刻將兩人交給傅恆發落,接著便一路披星戴月的從大小金川趕回來,每到一個驛站,便換一匹馬繼續趕路,一天只睡一、兩個時辰,連三餐都在馬上解決,只為了能趕在今天回來見她。
她嗚咽的解釋,「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睡著了,直到聽見有人在捶打轉經輪的聲音,才醒過來的。」她滿臉淚痕,嘴角卻是欣喜的往兩旁深深彎起。
這具溫暖的胸膛讓她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他回來了,他真的趕回來了,她捧住他的臉,模糊的淚眼睜得大大的。
「你的臉怎麼長了這麼多鬍子,而且還都變成白色的?」
他胸腔震動出笑意,為她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輕磨蹭著她柔嫩的臉蛋,「那是雪,我一路趕路,沒空刮鬍子,所以便長了滿臉的落腮鬍。」
她揉掉眼眶裡的余淚,視線頓時清晰起來,她端詳著他此刻佈滿了風霜的臉,大為心疼,「永璜,你這一路拚命趕回來,一定很辛苦。」比起他披星戴月的連日奔波,在這裡等他的自己實在算不了什麼。
「看見你還在這裡等我,所有的辛苦就都值得了。」他倏地想到什麼,霍然一驚,「糟了,錦珞,我把轉經輪給打壞了!」
「沒關係。」她微笑道。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不能回去你的家鄉了!」
「今天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下午時,有兩名喇嘛去轉經輪,可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而且今天也沒有像當初我來時那樣發生地震,所以我想,回去的關鍵也許並不是那座轉經輪,現在那座轉經輪又被你打壞了,我想上天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留在這裡吧。」她早就許過願,只要他平安回來,她就不回去了。
「你不回去了?」永璜有些意外。
「是。」她神色堅定的道。
「那麼,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嗎?」他深情的問。
「你的意思是要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她訝問。
「沒錯,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他認真的望著她。
深深的凝視著他,錦珞清雅秀麗的臉上漾開了笑靨,「好,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那麼我們走吧。」他牢牢的握住她的手。
「好。」她不問他要帶她去哪裡,欣然的跟著他離開。
他抱著她躍過雍和宮圍牆,一名老喇嘛徐徐走出已熄了燈的大殿,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夜中。
「師父,帶走錦格格格的那人是誰呀?」一名年輕的喇嘛也走了出來,站在他身側問。
「那是錦珞格格在等待的有緣人。」
「可是那男人把轉經輪給打壞了。」
「壞了再找人重做一個便是了,夜深了,去睡吧。」老喇嘛說完,轉身走了回去。
雪還在持續的飄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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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城牆,跨上他留在城外的駿馬,永璜帶著錦珞揚長而去。
不久,兩人身後響起了另一道蹄聲和呼喚聲。
「永璜。」
他回頭,看見雪中一匹馬朝他疾奔而來。
「你是來阻止我們的嗎?」看見來人,永璜滿臉警戒的問。
「不是。」坐在黑馬上的永瑱搖頭道,「我是來送你們一程的。」
「這是什麼意思?」坐在永璜身前的錦珞,聽到他的話不解的問。
「永璜,你和錦珞這一走,就不會再回來了,對嗎?」不久前,他巡完夜,準備返回府第時,經過雍和宮,意外的看到一條人影抱著一個人躍牆而出,他凝目細看,發現那兩人竟是永璜和錦珞,便一路跟著他們。
不意,卻發現兩人似是沒有回宮的意思,而是一路往城外而去,當下他便明白了他們的打算,所以也一路追了過來。
永璜坦承,「沒錯,你想怎樣?」若是永瑱真的想阻止,以他的身手也阻止不了他的。
「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告訴你。」他俊朗的臉上揚起一抹颯爽的笑。
「什麼話?」
「好好照顧錦珞,你這趟前往金川,她在宮裡為你擔驚受怕,為了替你祈福,她每天都到雍和宮去轉經輪,聽到你潛進敵營下落不明時,她為了求你平安,甚至磕破了頭,若是日後你辜負了她,就算你到了天涯海角我都饒不了你。」
永璜動容的深看著懷裡的錦珞,輕輕點頭說:「你放心,這一生我都不會負了她。」
「永瑱,謝謝你。」錦珞微笑道,臨走前,朝他揚了揚手說:「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也許那人就在你身邊,你只要用心看就能看到了。」
朝永瑱微一頷首後,永璜揚鞭而去。
駐足在雪夜裡,直到他們的身影都已看不見了,永瑱才輕聲低喃,「但是對我而言,你卻是獨一無二最特別的女子啊,錦珞。」
半晌後,他調轉馬頭緩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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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皇宮接到了傅恆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來的奏折。
「皇上,傅恆派人送來捷報了。」一名大臣道。
「他怎麼說?」
「這捷報上說,大阿哥生擒了莎羅奔父子,傅恆請皇上裁示要怎麼處置莎羅奔父子。」
「永璜擒住了莎羅奔父子?!太好了,這下金川的戰事總算要結束了!」皇上喜道。
「就是啊,大阿哥這次可是立下了首功!」
「朕自會好好賞賜他,你們說說,朕應該要怎麼處置掀起這場戰事的莎羅奔父子?」
接下來,軍機處的幾名大臣與皇上議論著莎羅奔父子的處置問題。
然而一直到大軍班師回朝,卻仍不見這立下首功的大阿哥。
「永璜呢,怎麼沒隨你們回來?」皇上問。
「噫,他在將莎羅奔父子交給臣時,便趕回了京城啊,他沒回來嗎?」傅恆一臉納悶。
皇上派人追查後,發現永璜竟帶著錦珞不告而別,不禁大為震怒,除了將他所立下的軍功全部一筆勾銷外,還下令追捕兩人,但數月過去,遲遲沒有兩人的消息傳回。
翌年三月,皇室宣佈了大阿哥永璜的死訊。
尾聲
六年後
錦珞蹲在院子裡的一處沙坑旁,微笑的看著坐在裡頭玩沙的一對小姊弟。
姊姊今年五歲,有張圓潤的小臉,身子也圓滾滾的,很是可愛。
一旁的弟弟兩歲,長得粉雕玉琢,那張小臉上的五官宛如雕刻出來似的精緻,他正低頭玩著沙。
覺得陽光有些熾熱,錦珞抬頭看了下天色,發現快中午了,她拉起坐在沙坑裡的小姊弟說:「乖,琴琴、瑟瑟,我們進屋去吧,快中午了,今天陳大嬸有事不能來,娘要去做飯,等會兒爹爹就要回來了。」
被喚瑟瑟的小男孩掙開她的手,又坐回沙坑去玩沙。
她溫言哄道:「瑟瑟,娘要去做飯,沒辦法在這裡陪你們,你乖,等吃飽飯,午睡起來,我們再來玩,好不好?」也不知道為什麼,兒子都已經兩歲了,卻仍不會開口說話,卻很愛玩沙。
見瑟瑟不理她,低著頭逕自抓著沙玩,錦珞開口想再說什麼,一旁的女兒以稚嫩的嗓音說:「娘去做飯飯,琴琴陪瑟瑟在這裡玩。」
她蹲下身望著女兒,「可是沒有大人在這裡陪你們,娘不放心。」
「琴琴長大了,會照顧好瑟瑟的。」小女孩伶俐的答道。
聽見女兒這麼說,錦珞望了望不遠處大門外那道高聳茂密的籬芭,那籬芭裡永璜設置了些機關陷阱,若有人擅自闖入,便會被困入陷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