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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這隻小白狗是他方才在路經樹林時發現的,小狗大概五個月大,半大不小的身軀困在樹洞裡哀鳴不停,大概是島上小孩的惡作劇,見義勇為的後果就是為自己招來一個黏皮糖。

  狗兒蹭完他,開心的在他週遭跑來跳去,汪汪叫個不停,最後還跳到他的身上,舔著他的臉。

  他自嘲的想,這一幕要是說給其它人聽,恐怕沒人會信。

  他,風炎魂,迷迭島上唯一主宰鷹族之王,人人望之生畏的獨裁者,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的笑,唯恐觸怒他惹來殺身之禍。

  全島大概只有這隻狗——也只在這個沙灘上他才允許——敢這麼肆無忌憚的對他叫了。

  這片沙灘是所有島民的禁地,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進入。

  「下去。」他轉過頭。方才在樹林裡把小狗從樹洞中救出來時,他一向不離身的鷹形面具掉了。他無意去找回來,反正那樣的面具他要幾個有幾個,那是他不得不做的偽裝,目的是建立權威,讓人怕他。

  每每在這片私人領域裡,他才能稍微卸下假面,讓內在溫柔人性的那面出來透口氣。

  小狗不甘不願的跳下他的腿,又繞著他轉幾圈後,忽地,像發現什麼似的,邊跑邊叫的往他斜後方去。

  那是……謫落凡間的仙子吧!

  月光薄紗輕掃,她出塵的臉蛋散發一種動人的光芒,纖弱的身子半浸在海水中,波浪湧來輕輕的在她雪白肌膚上碎成浪花泡沫,一頭栗色髮絲隨著水流韻律漂動,她看來就像個從龍宮出走的人魚公主。

  小狗來到女孩身邊,似乎像是怕打擾了佳人好眠地不再亂叫,它用濕濕的鼻頭嗅了嗅她。

  靠過來的風炎魂更加驚艷,皙柔的臉頰完美無瑕,長卷的睫毛上沾了一些細沙,紅漾粉唇上也有,他忍不住伸出手,以拇指為她輕輕拭去,手指一觸碰,那柔軟的觸感竟讓他生起眷戀憐惜的感覺。

  手指同時也感受到她呼出的淺淺氣息,像一陣調皮的熏風,不經意地搔動他的心。

  「汪!」

  小狗搖著尾巴,看看他又看看她。

  「唔……」雪般的女孩眉頭蹙了蹙。

  「噓!」他對小狗比出個噤聲的手勢,但狗兒反倒叫得更起勁。

  他看到她的眼臉微微顫動,正心想她是不是要醒了,驀地撞進一雙湖綠色的眸子裡,他的心猛地撞擊一下。

  為什麼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上輩子他就曾見過她……她的眼睛很漂亮,一張開彷彿就把整個世界點亮,半夢半醒的迷茫眼神惹人心憐,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輕輕吻上兩顆碧綠的寶石。

  而他也真的這麼做了。

  一陣波浪湧來,海水濺到他們臉上,他嘗到苦澀的鹹味,女孩似是因為冰冷的海水而身子哆嗦了下,他將她擁入懷中抱起。

  小狗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後。

  他想將女孩放在乾爽的沙地上,但她的手死揪著他的衣服不放,他只好抱著她坐下,小狗見狀也趴蹲在他身旁。

  「你……」她遲疑困惑的開口,「你是誰……」

  訝異她開口說的語言,不答反問的風炎魂也以中文問:「你從哪裡來?」

  她皺了皺眉,白霧一片的腦中飛掠過幾個片段,「我不知道……台灣……日本……」

  「台灣,你來自台灣?」

  她咬了咬下唇,重複著他的話,「我……我來自台灣?」尾音上揚,是疑問句而非肯定句。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名字?」她扇扇羽睫一臉困擾的樣子,好像他問她相對論對物理學的影響。

  她內心也感到十分衝擊,她怎麼會什麼都想不起來呢,好像還忘掉什麼重要的事,她感覺有一群人在白色濃重的霧裡朝她不斷揮手,但她誰的臉都看不清楚。

  這個小東西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記得了嗎?」

  目光冷靜的審視懷中的女孩,幼時遭遇的變故讓他的性格變得多疑,他猜測著她的來歷,評估著她可能帶來的威脅性。

  她伸出手,觸摸他俊美無儔的白玉臉龐,他臉色倏地一沉——

  「別碰我!」

  怯怯的面容上浮現受傷的神色,「你討厭我嗎?」

  他淡淡的別過臉去,「不是。」他只是不喜歡被看到真面目。他的半邊臉上疤痕錯綜,猙獰可怕,他厭惡看到人們眼中的恐懼嫌惡。

  女孩聞言放心的一笑,突地直起身子頭朝他湊近,他猝不及防的讓她「偷襲」成功,在他臉上印下一吻。

  「我也不討厭你……唔,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

  震驚尚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她的唇雖冰涼,可印上他的肌膚卻引起一陣火熱,直熨燙到他心底深處。

  他應該馬上把這女孩丟下轉身離開,內心警鐘大起,他有一種不安的預感,好像她是一股正在成形的低氣壓,隨時有可能發展成強烈颶風,為他的人生帶來破壞性的作用。

  皺起眉頭,他在想什麼,強烈颶風、破壞他的人生他冷哼了聲,駁斥內心這莫名其妙、毫無根據的念頭,他可是迷迭島之主,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憑這小東西能撼動他一分一毫,別傻了!

  手終究是牢牢的圈住女孩,她的肌膚不知是否泡在海水中太久,始終暖和不起來,他的大掌撫挲著她,想為她帶來一點熱度。

  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她滿足的喟口氣,毫無防備地閉上眼睛,「我好累……」

  「喂,你……」

  萬分無奈的風炎魂看著她在自己懷中沉沉睡去,她的手腳像八爪章魚一樣將他纏得死緊,他歎了口氣,他怎麼會惹上這樣的麻煩呢?

  身邊的小狗見他起身,也跟在他腳邊磨磨蹭蹭的,不時的低嗚幾聲,可憐兮兮的腔調讓人不忍心把它一腳踢遠。

  唉,這團白色的生物又是另一個麻煩。

  或許……把她帶回去,小狗畢竟是動物,自有其求生本能,他不必理會也沒關係,然而懷中的她羸弱纖柔,好似易碎的水晶,直想放在手心好好呵寵著。

  正準備撮哨喚來鷹馬,幾句交談的人聲傳入他耳裡——

  「老頭子,你確定秘之花在這裡嗎?」

  「沒錯沒錯,我今天早上明明就在這片林子裡看到的呀!」

  「哎,我說你這個老不死的還真不怕死,這裡可是鷹王的禁地哪,你居然敢跑進來!」

  「老太婆你囉唆什麼,怕死就回去,沒人叫你跟來。」

  「啐,什麼我怕死,我是怕你觸怒了鷹王不得好死,跟著來替你收屍的。」

  二老口無禁忌的鬥嘴,誰也不願示弱的逞口舌之快,擔心對方的關懷全隱藏在一句句犀利的言詞裡,就希望對方能在被激怒後返家去。

  畢竟鷹王的禁令不是說著玩的,要是被逮到他們擅闖這片臨海的樹林,怕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唉,不過為了返老還童的實驗,命一條也只有拚了。

  聽聞人聲,小狗興奮的汪叫起來。「汪!汪汪汪——」

  「咦,怎麼有狗仔的叫聲?」童家夫婦停下找花的動作,面面相覷。

  該死!風炎魂瞪了小狗一眼,小狗接收到他駭人的眼神,不由得身子瑟縮的發出嗚嗚的叫聲。

  叫那麼可憐幹麼,他不過稍微嚴厲的看了它一眼,這隻狗未免太膽小了吧!

  「喂喂,老頭子,這隻狗叫得這麼慘,會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啊?」

  「嗯,有可能,我們過去看看。」

  窸窸窣窣撥開低矮樹叢的聲音響起,想起自己未戴面具的風炎魂低咒了聲,抱著女孩轉身想離開。

  奇怪,剛剛還在身後不遠處的鷹馬呢?天際傳來一聲鷹嘯,他舉目一望,那匹貪玩的馬兒不知何時飛上雲端,追逐獵殺一隻趁夜覓食的夜鴞。

  「汪汪汪!嗚汪——」

  小狗又朝他叫起來,這回邊叫還邊咬著他的褲腳,他一個沒注意踉蹌了步伐,手臂一鬆,女孩從他的懷中跌落,軟倒在柔軟的沙灘上。

  狗兒咬上癮了,見風炎魂不斷趕它,它乾脆換個目標,咬起女孩的衣角。

  來不及了,兩道人影已出現在樹林邊緣。

  風炎魂低咒了聲,下意識地閃躲到離他最近的一棵樹後,他不想讓島上居民看到他的真實面目,更不想因此而殺人。

  那只笨狗最好放聰明點,別再洩露他的行蹤,否則逼他現身的後果就是沒一人包括那條狗命能活。

  「咦,老頭子,你看你看!」

  「哎呀,怎麼會有個人躺在這裡呢,不成不成,要睡覺也不能挑在這裡睡呀,被鷹王那個暴君看到可就糟了。」

  暴君……苦笑一聲的風炎魂心裡暗自忖度,他要真是殘暴不仁,早就命人將他們抓起來剁碎餵魚了。

  「老頭子,我突然有個感覺,這是大海賜給我們兩個的女兒。」童婆子盯視著面前如天使下凡般的美麗女孩,有感而發的道,一雙老眼中隱含淚光。

  童老叟完全接收到老婆的心意,他也聲音哽咽的說:「你說得沒錯,難怪今天找了一晚上也找不到那朵秘之花,原來老天爺可憐我們,直接送給我們一個女兒,讓我們不用再拚死拚活的做那些沒完沒了的實驗,讓你返老還童,好再能孕育我們愛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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