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霈不是一個壞透了的女孩,想必她遇上空難也造成她些許的內疚,只是渴望得到愛情的心,吞噬了她的愧疚罷了。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伯父伯母這麼討厭我了。」段凌桀頓時哭笑不得。
五年後,終於真相大白。
唐家父母一時語塞,作夢也沒想到蘇怡霈竟然會捏造謊言,而他們還未經查證便信了她的話。
病房內突地靜默,直到主治醫生敲門進來。
「唐小姐醒了?感覺如何?」中年醫生揚起令人舒服安心的笑。
「還不錯。」她苦笑。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算知道怡霈並沒有凌桀的孩子,但最大的傷害就要到來,她不怕自己痛,就怕他不能承受。
「那就好,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調養身體比較好。」
唐嘉乃一頭霧水地看著醫生,身旁的段凌桀更是急問:「請問檢查報告出來了嗎?她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不是,她只是懷孕了。」
眾人原本愁眉深鎖,但在醫生話落之後,難得有志一同地靜默幾秒,接著異口同聲地驚呼。「懷孕?」
「對,才剛成為胚胎著床而已,唐小姐的體質相當特殊,才剛懷孕,害喜的症狀就全都出現了。」醫生笑呵呵的。「不過沒關係,只要把身體養胖一點,大致上沒什麼問題。」
簡單地說完一些該注意的事後,醫生便先行離去,留下病房內還處在重度錯愕中的四個人。
「懷孕?」唐嘉乃難以置信。
段凌桀更是五味雜陳,想開心地抱著她大叫,但礙於她的父母都在場,所以只能苦苦壓抑自己。
「怎麼會這樣?我之前昏倒,在威送我去醫院後跟我說,我是因為已經活不久,所以爸媽才會答應我回台灣的,怎麼……」她像是自言自語,痦啞的聲音聽起來模糊難辯,但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威那孩子在胡說什麼?你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得更好。」唐父不悅的低斥。「我們希望你再靜養,可是你卻一直說要回台灣,你這樣拗,還說要絕食,我們能不答應嗎?」
「……爸,對不起,」唐嘉乃裝可憐的低下頭。「那是在威騙我嘍?」
「他八成是想要把你騙回加拿大,畢竟他也不希望你和段凌桀交往。」唐母歎了口氣。「我聽在威說過了,段凌桀在台灣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還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段凌桀烏瞳一縮,唐嘉乃卻挺身扞衛他。
「媽,不是這樣的。」她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解釋這五年來他的變化,說穿了一切都是為了她。「媽,要不是在威挑釁,他不會傻得拚命工作想換得我的骨灰,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不會害得別人家破人亡,那是我的錯,不關他的事。」
「嘉乃,那是我的錯。」段凌桀低啞啟口。
他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儘管那些企業主也不是什麼仁人君子,但他的做法確實是太殘忍了些,他曾經有過後悔,但終究是被心中那份恨意給徹底腐蝕,如今就算想要彌補,也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那是我們的錯,所以我們要盡一切能力去彌補,我們可以重新配置盛唐的資產,或者成立基金會,有很多方式可以讓我們補救,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嘉乃……」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頰。
「所以說,我們不能去環遊世界了。」
「沒關係,你就是我的世界,只要有你為伴,在哪裡都一樣。」
「可能連蜜月都沒辦法去喔。」她醜話說在先,免得他翻臉。
「蜜月?」
「我懷孕了,你不負責喔?」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段凌桀馬上意會她正在逼婚,而且要讓她的父母知道,她是非嫁他不可。
唐家兩老對看一眼,也明白女兒這麼說的用意。
當初反對,是因為誤解,如今真相大白,又得知這男人用這種方式愛著自己的女兒,生要相守,死要骨灰相伴,相信絕對是女兒可以倚靠的丈夫。
「當然要!」段凌桀馬上附和。
「凌桀。」唐父低喚。
「伯父。」他恭敬起身。
「還叫伯父?」
段凌桀錯愕地看著他半晌,才勾起難以置信的笑。「岳父。」
「嘉乃就交給你了。」唐父伸出手,與他交握。「很抱歉,五年前沒經證實就誤信了怡霈的話,要是我們沒有阻止,你們不會浪費五年,你不會經歷這麼多波折,這都是我們的錯。」
「不,岳父,別這麼說,只要能夠和嘉乃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曾經做過的事,他從不後悔。
「那麼接下來,就是準備婚禮了?」
「是,我會馬上著手安排。」
「你們慢慢聊吧。」唐家父母隨即離開,將空間讓給他們小倆口。
段凌桀坐回她身邊的位子,笑得闔不攏嘴,像是不敢相信終於美夢成真了。
「你在笑什麼?」唐嘉乃取笑他。
她的喜悅比他更多,因為她才剛從地獄爬上天堂,所謂否極泰來就是這種滋味吧。
他壞心眼地勾彎唇角。「其實,你是騙我的吧?」
「騙你什麼?」
「生理期啊。」
「嗄?」
「你說沒有生理期,所以我半點防護措施都沒做,要不然你怎麼會懷孕?」
「是醫生說的啊!」她多想喊冤啊。
「就說你很想嫁給我,第一次向我求婚,第二次直接挾子逼婚,我不得不說,這真是高招。」
「你胡說什麼?」啊啊,好想打他呀!為什麼要把她說成心機深沉的女魔頭?
徹夜不睡做壞事的,明明就是他啊!
「好啦,承認吧,反正我本來就要娶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
「就跟你說……」話到最後,她頓了下,豁出去了。「對,我就是故意的,怎樣?你咬我!」
「等你生下孩子再慢慢咬。」他曖昧地眨眨眼。
「你……」她真的體虛,沒力跟他鬥嘴了。
「只是,婚禮要怎麼辦?要先上車再補票,還是……」
「當然先辦婚禮。」還需要問嗎?她爸爸都要求了。
何況趁著懷孕,她才能撐起那件馬甲婚紗啊。
尾聲
山林間,烈日映亮滿山紛紅駭綠,純白的教堂裡,飄揚的並不是耳熟能詳的結婚進行曲,而是同樣五年前的那一首「約定」。
那份約定,終於在五年後的今天趕上了。
儘管歌聲和五年前大不相同,但徜徉在字裡行間的喜悅和幸福更甚從前。
紅地毯的盡頭,殷凌桀一身純白燕尾服,等待著新娘到來。
然而,歌曲唱了一輪又一輪,卻依舊不見新娘,只見段凌桀丟了個眼神給身為伴郎的康振平,對方立即領命而去。
前後不到三分鐘,康振平迅速回報。「報告老大,聽說婚紗依舊太大,所以正在休息室內加工。」
段凌桀濃眉微揚,從懷裡取出一件類似斗篷形狀的蕾絲織品,塞到他手裡,康振平又立刻趕往休息室。
就在他回到段凌桀身後沒多久,外頭便響起拉炮的聲音。
回頭,段凌桀看著紅毯的那一端,他最心愛的老婆正挽著他的准岳父,朝他緩步而來。
一路上,兩人動作僵硬,非常不協調,但這都不是讓他笑容不斷的主因。
直到准岳父將她交到他的手中,蓋上蕾絲頭紗的女人依舊瞇緊一雙水眸瞪著他。
「怎麼了?」他笑問著。
「你給我這件蕾絲斗篷是怎樣?羞辱我?」她扯著從肩頭罩落的蕾絲斗篷,不敢相信五年前她決意不買的配件,他竟偷偷買了,而且一藏就是五年。
「錯了,是遮羞用的。」他可以想像她的馬甲已經被拉緊到極限,甚至還動用了夾子固定,不拿件斗篷遮著,能看嗎?
「你!」
「誰要你瘦成排骨精?」
用力扁了扁嘴,唐嘉乃完全沒有反駁的立場,被踩住痛腳也不能反抗,只能暗惱婚禮辦得太快,就連懷孕也來不及讓她長肉。
於是乎,當神父站在主祭壇前宣念,「唐嘉乃小姐,你是否願意與段凌桀先生一世禍福相依,不論富貴貧賤,牽手一生?」
只見她故作猶豫狀,像是還在考慮,存心要身旁的男人焦急。
豈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段凌桀文風不動,始終笑睇著她,彷彿打從她出生那一刻就吃定她。
見狀,她只能很無力地說:「我願意。」然後看見他得意的笑。
神父再問:「段凌桀先生,你是否願意與唐嘉乃小姐一世禍福相依,不論富貴貧賤,牽手一生?」
唐家凌微抬眼,見他神色嚴肅,像是在思考攸關一生的幸福,然而思考得太久,久到兩方家長都面面相覷了,她不得不臭著臉開口。
「你現在是想要反悔?」她實在太瞭解他,太清楚他現在根本就是在報復她剛剛小小的惡作劇。
「不,我只是在想,我們相戀十年,卻分離五年,這五年別離,你要怎麼賠償我?」他說得很認真。
「……我賠你?」她的聲音微抖,難以相信他竟說出這麼沒人性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