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腳步輕盈,心中迫切地走出了社區,好心情似乎也連帶影響了周邊的磁場,一到公車站,車子來得剛剛好,車子搖搖晃晃地離開烏煙瘴氣的城鎮,也不過半個小時,就已經到了放眼望去滿是綠意的山上了。
中站下車,寺廟每天派的專車就等在那邊。
她想爸爸跟媽咪,爸媽也在冥冥中思念她吧,所以讓她一路順風,就好像有雙翅膀要把她送到久違的父母跟前。
山上,香煙裊裊,熏風習習,是另外一個不同於紅塵的世界。
她待到很晚,在知客僧的催促下才不情願地離開,趕上了最末一班車。
沒有人知道她跟爸媽說了什麼,但是慢慢從車窗出現在她眼前的萬家燈火,照亮了她眉目淡淡的寧靜。
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
第2章(2)
她悠閒自在地回到家,才放下背包,小嬸嬸剛剛掛掉電話,看見她的人,便十萬火急地拉卡嗓子。
「小琪啊,你回來得正好,醫院打電話說要找你。」
個性很急的小嬸嬸和安靜的小叔叔是兩個極端,但是配在一起非常地剛剛好,小叔叔對她是百依百順,私下啦,一旦有外人在場,她可是很以夫為天的。
「醫院?」才放下背包,倒杯水的手還在忙。
「就兩條街外的那家小型醫院,我跟你小叔叔走不開,不能陪你過去,等客人走了,我們就到。」
「誰進了醫院?」水不喝了。
「來,錢帶著,我已經跟診所的廉醫生講了,哦哦,你看我這記性,就那個薩克,聽說跟一群不良少年打架了,頭破血流的,這個孩子跟野馬一樣,淨做這些事情。」
小嬸嬸的聲音還在耳邊,皮琪拉已經跑出了店面。
她還張著的嘴慢慢地合起,神情訕訕地踱到丈夫身邊。
「走得比飛的還快,這算不算女大不中留啊?」
小叔叔瞪她一眼,「你們都是女人家,有空跟她聊聊,我是不贊成小孩子太早談戀愛的。」
早戀,從來不會有好結果的。
「也許是我們想太多,兩個孩子都小呢。」
「最好是。」
她的唇一點血色也沒有,虛軟地坐在病床的旁邊。
醫生原來是要撥另外一個床位給她的,她覺得太誇張,堅持說不要,誰知道一坐下來才覺得眼冒金星,一步也不能動。
失血過多果然不是菠蘿麵包還有牛奶馬上能補回來的。
「你是豬腦袋啊,居然背著我做那種傻事!」醒過來的薩克劈頭就罵。
她那張桃子臉現在比殭屍還要青白,他看了非常的不喜歡。
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血?他就算沒有那些血也死不了,她卻捲起袖子捐血給他,這一捐就600CC,女人啊,要喝多少四神……不對,四物湯才能補得回來?而且像他這種對社會無益的人死了一個也算除害不是?
她的頭很暈,不想回話。
當她趕到醫院時,醫生劈頭就說病人需要輸血,但小醫院沒有這麼多血包,叫她趕快去設法。
她說她可以捐。醫生用他的深度近視眼睨她,問她滿十七了嗎?她說謊,說滿了。
「喂,你要不要緊,那個庸醫到底是怎麼肯讓你捐血的?」
皮琪拉用眼睛覷他。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很慘?嘴角磨得厲害,眼角淤青,半張臉是腫的,大腿還拉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被別人揍個半死的人,這時候卻不依不饒堅持一生做錯事,一心要替她出頭。
「廉醫生說,醫院臨時沒有你這種血型,那就算要去別的醫院調,也要時間,所以我就跟他說我已經滿十七,而且滿很久了。」她話說得很慢,身子一直發軟,頭發暈,好想睡哦。
「你滿十七,他眼睛脫窗了嗎?」
「誰叫我高頭大馬。」
「最好是!」她個頭是比他大沒錯,不過也只有半個頭的差距,總之,那個醫生太隨便了!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活回來了。」
「我就算沒有你那些血也不會死,你沒有聽過禍害遺千年嗎?連續劇裡的壞人總是最後才翹辮子,你理我做什麼?浪費你寶貴的鮮血,你以後做事要是再敢這麼不經過大腦,看我怎麼對付你!」
「能罵人了,那靠過去一點,床邊借我趴一下。」
「你那裡不舒服?護士——」他氣急敗壞地喊。
「拜託小聲一點。」她用細細的手指頭塞住耳朵,嫌他吵。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溫柔地拉下她的手。讓出一大片床位。
「孽緣嘛。」
「以後不許再做蠢事!」他就是彆扭,一個謝字卡在喉嚨裡吐也吐不出來。
「還怪我?是你要我牢牢抓住你的……」撇了撇嘴,有功無賞,那麼她當然就用她自以為是的方法抓住他啊。
他啞口無言了,心底湧起了說也說不明的東西,緊緊地抽痛。她居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把珍貴的血給了他,他的身體裡竟然有著一個女孩子的血……
他們的感情要他來說其實是朦朧的,什麼都沒有挑明,可是她已經傻乎乎地為他做了很多女孩子一生都不會去做的事。他值得嗎?
「笨蛋!」
「你很吵哦,要不然,你的大腿借我躺一下,我睡一下後,起來又是一條活龍了。」他不想去看他的頭頂是不是冒煙了,她犯困,很愛困的那種,還有既然他把床讓出來了,為什麼還一直碎碎念?又不是老公公。今天整天奔波,又加上輸血,讓她睡吧,老大!
他差點請他吃爆栗。一條活龍是形容男人,不是女生好不好?
「我不喜歡你跟人家打架,以後不要再打架了。」她軟綿綿地趴上了床沿,像毛毛蟲似的努力找了一處比較舒服的地方。看她那個樣子,薩克很自動地伸出他完好的胳膊將她拉上床。還沒有來得及想他哪來的力氣,她碰了碰那胳膊,覺得硬度還不錯,接受他的貢獻,躺進他的臂彎。
「我的拳頭硬,才不怕,你都不知道那些垃圾多可惡,看我一個人卸貨居然想過來收保護費,傢俱行又不是我開的,就算是我的,他們憑什麼收保護費,於是就幹起來了。」一比七,那些人渣每個都掛綵,想到得意處又看見她白白的小臉,很孬地改了口,「……好啦,別翻白眼給我看,男子漢說不打就不打,這樣總成了吧?」
她秀美的嘴角溢出淺淺的溫柔,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薩克看得有點發怔。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漂亮了,原來只是一張桃子臉啊?
她說自己高頭大馬,他不得不說,她其他地方的發育都很正常,就唯獨胸部有點平……又看看自己不滿一米七的身高。他太弱了,一個很弱的男人難怪誰看到都想欺負他。以前他總是過一天算一天,現在,他好像不能再凡事蠻幹了,要說他這輩子從哪天開始有了長遠計劃,為的就是她。
天知道他那根筋錯亂了?
畢竟是年輕的身體,觀察了一天以後,醫生很爽快地答應放人。把人送到家,確定他在未來的幾天都不會亂跑可是看看他這住家環境……
「有空你也把房子收一收,亂得跟狗窩一樣,不,應該叫豬窩。」自從阿姨過世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這裡,那亂相看起來一點也沒變。
「我又沒要你進來。」他武裝自己,臉上看不出心情喜怒,不過臉頰的一抹紅稍微出賣了他的心思。不論男女,都不會喜歡被人家看到這一面。
媽媽死後,剩下他一個人可有可無地過著,沒有人有多餘的心思來關心他的一切,好吧,皮琪拉十分例外。他自己呢,一個還未滿十六歲的少年,養活自己就很耗力氣了,哪來的心思整理家務,打理生活環境?
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大塑料袋,開始撿起那些吃剩的泡麵碗,該丟的,該洗的,該掃除的,很難得地小媳婦上身。
他眼色迷離地看著她慢慢收拾,胸口像被鉤子鉤著,用力地扯了起來。他的房子裡有個女生在努力地幫他收拾一切,他明明開心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喂,別做了,過兩天還不是恢復原狀?」
「你想的美,我會不定時來抽查,看你有沒有保持乾淨。」她手裡抓著一件應該是他隨手丟在一旁的T恤,便宜的衣料因為洗穿的次數太多,顏色都掉了,她什麼也沒說,直接放在待洗的籃子裡。
「女暴君。」他嘟囔。
「我聽到了哦。」她給他一個回馬槍。
「好啦,我盡量就是了。」他很難得地允了。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後,薩克家這三不管地帶多了個管家婆。打定主意要變高變壯的他,除了照常在傢俱行工作,多餘的時間開始到學校的籃球場去打籃球,每天每天,一身臭汗。很多事情你不去做都不知道自己有那個天分,他才混進雜牌軍組成的籃球隊裡沒多久,就隱隱取代了原來的隊長位置。不過他的目標不在這裡,籃球不是他未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