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震達慈善音樂會的第二場演出,有別於第一場音樂會的冠蓋雲集、政商名流大會集的盛況,接下來的三場則是開放給喜愛音樂的普羅大眾自由購票進場聆聽,雖然氛圍上會顯得平民許多,然而相對的,那些媲美擾人雷射光般的鎂光燈也會收斂許多。
不想帶著社交面具,只希望能靜靜聆聽喜愛的音樂,所以趙棠雍低調的選擇今天晚上的場次。
而他,也沒忘了他的新情婦,特地點召她出席作陪。
「對,今天晚上七點半準時開始。副總裁要我提醒您,請穿著正式服裝,車子會在音樂會開始前的半個小時去接您。」
傅筱安花了一點時間消化耳朵所聽到的東西。
對於那些名人所熱中的西洋古典音樂,她根本是一竅不通,只喜歡舞台性豐富的歌劇,勝過那些寓意深奧的交響樂曲,她不懂莫札特、巴哈,但是她喜歡歌劇魅影、西貢小姐,然而現在卻被邀請……或者該說是被告知即將出席她所陌生的音樂會,不禁擔心起自己會褻瀆了演奏者。
可是,她又有什麼權利說不呢?
從昨天起,她拿著支票兌現五千萬元之後,就已經是屬於趙棠雍的情婦了,她有責任、也有義務出席趙棠雍希望她出席的每一個公開場合,包括陪伴他吃飯或者聽音樂會。
她連身體、精神都賣給他了,對於他點召她的出現,自然也是責無旁貸。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後,她答應了出席,只是婉拒接送。「不用麻煩了,告訴我地點,晚上我自己過去就好。」
傅筱安還沒習慣像個嬌貴女子,出門就得被接送,雙腳與大眾運輸系統還是理所當然的佔據她的行動模式。
「如果您堅持的話,我會轉告副總裁的。」張秘書禮貌的說。
「謝謝。」
然而當她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往會場時,她後悔了,後悔對台北的交通太有自信了,這一路上,她不是被困在車陣裡動彈不得,就是被車廂裡的可怕人潮擠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終於跳下捷運後,她一路狂奔到了音樂廳,相較於趙棠雍的英姿颯爽,上氣不接下氣的她顯得狼狽不堪。
久候多時的趙棠雍瞇起眼睛,表情不悅的看著情婦,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在這種天氣裡,她額上竟會泌著夏天才有的汗珠。
「不要告訴我,你是一路跑來的。」
「當然不是,我搭了公車轉捷運,然後從捷運站走過來的,我又不是笨蛋,怎麼可能會一路跑來?」她氣喘吁吁的回答。
她說她不是笨蛋,可是看在他眼裡,實在想不出眼前的她跟笨蛋有什麼兩樣。
「下一次,請不要說你要自己過來,如果可以讓你表現得從容優雅一點,我不在乎浪費那一丁點的車程。」
聞言,傅筱安趕緊拿出鏡子,偷偷看了一下自己。
也還好啊,除了發些汗,她沒有什麼不對勁啊!
趙棠雍拿出手帕,「把汗擦一擦,音樂廳裡有冷氣,你最好別因為這一點點的狀況就給我感冒生病,我可沒那個閒工夫照顧你。」
嘖,真冷漠,她也不敢奢望高高在上的他會照顧她。傅筱安噘著嘴偷偷嘀咕,接過他疊得方正的手帕,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臉上的汗拭淨。
「可以走了吧?」
「可以。」她卑微的回應,只差沒跪下去叩謝聖恩。
趙棠雍走在前方,像個王者似的,不過,此時他腦海中都在想著身後的女人。素顏、直髮,珍珠耳環搭配一絲不茍的黑洋裝,是很正式,但是,總讓他覺得有說不出的怪。
想了老半天,他終於想出問題出在哪裡了。
「你知道今天是要來聽音樂會吧?」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
傅筱安猛地停住腳步,像是盯怪物似的看著他,不忘暗自慶幸自己竟能及時煞車,要不,撞上她的金主,這男人不氣得吹鬍子瞪眼才怪。
「我知道啊!」
「那你幹麼穿得像是要去拈香參加喪禮?」
拈香參加喪禮——「我哪有!」虧她還特地慎重的跑去買了一對珍珠耳環來搭配,他竟然說她活像是要去參加喪禮,實在太傷人了!
「有。」趙棠雍一口咬定。如果再配上一串念珠,那就更像了,當然,他沒有說出來。
「明明是你自己交代說要穿正式服裝的!」
「我沒說你的服裝不正式,只是,很像是要去悼念亡魂。」
「趙棠雍,你——」為之氣結。
瞇起眼睛,他低聲說:「誰說你可以對我指名道姓的?收斂一下你的口氣。」順便瞪她一記警告。
傅筱安鼓著臉,半晌,像是戰敗的公雞,默默閉上嘴巴。
好,她是情婦,要乖巧順從,面對金主的所有不滿,要卑躬屈膝的全盤接受,誰叫她的人格自尊賣了五千萬元呢!
「是,對不起。」她嘟囔著道歉。
趙棠雍豈會看不出她眼裡的叛逆,可見到她儘管如此,還是咬牙說出道歉的模樣,又覺得有趣極了。
看來,這個傅筱安還頗懂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比起先前那種橫衝直撞的堅韌好多了,至少,現在的她知道該保護自己,不讓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聰明的第一課,她果然沒浪費太多時間就拿到學分。
莫名覺得開心,他逕自朝她伸長手臂,不分由說就把她摟在身側,親密得就像是一對難分難捨的戀人。
「欸,我渾身汗臭味欸!」她試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看在你昨晚陪著沒洗澡的我睡了一夜的份上,我今晚可以勉為其難的忍受你的汗臭味,你說,我這算不算是一種投桃報李的好行為?是不是應該可以得到一點獎賞?」
「什麼獎……」話沒來得及說完,霸道的吻就堵住了她發問的小嘴。
她被吻得氣息岔亂,整個胸腔差點就要爆裂,幸虧下一秒,這個男人難得善心大發的放過了她,要不然,只怕她真的會昏死在當場。
「你、你、你……這是公共場所欸!」她氣息紊亂的低聲抗議,卻掩不住嗓音裡的激動。
「那又怎樣?也不過是一個吻而已,臉就紅成這樣,萬一我真做了什麼,你不就……」擰擰她的臉,他意有所指的對她挑眉。
傅筱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頓時不甘示弱的仰頭對上他的眼,「你不是要我假裝嗎?看來我的假裝嬌羞,徹底滿足了你大男人的心態,情婦這個工作,也沒有我想像中的困難嘛!」
哦,這是在挑釁他?
趙棠雍笑了笑,手指捏扣住她的巧致下顎,指腹狀似隨意的撫過她唇瓣,「很好,比我想像的還進入狀況,看來這五千萬有那麼一點值得了。」
倏地,笑容不見,手掌緊緊扣在她腰際,佔有的摟著她走進會場。
來日方長,他趙棠雍絕對會好好調教她,好讓她知道挑釁並不是一種好行為,尤其不是一個情婦該做的。
她惹毛他了?因為他的臉部線條緊繃得厲害。
哎呀,傅筱安,你這個情婦真是糟糕,動不動就要激怒金主,當心待會就被開除掃地出門,看你拿什麼來抵那五千萬!
可是要道歉嗎?還是別說話好了,省得又激怒他。
挨坐在趙棠雍身旁的座位上,當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傅筱安思考到最後,冷不防伸出手挽住身旁男人。
趙棠雍似是被她突然示好的舉動嚇了一跳,目光飛快掃來。
她卻佯裝無視,把視線落在前方的舞台上,那姿態彷彿是在說——好了哦,這就是目前她所能給的退讓,要再多,她傅筱安可給不起了。
真驕傲!好像他才是那個該討好的情婦。趙棠雍勾唇輕哼一聲。
既然她拗,他自然會找時間好好的馴服她,對他來說,女人可以驕傲,但是,得在他給的範圍裡驕傲,超過了,就不是被允許的了。
他收回目光,暫時接受她的示好。
原以為這會是個不錯的夜晚,可惜……
當指揮手中的棒子宛若魔杖般施點法術,首席小提琴手的精湛弦音帶出了一場氣勢磅礡的音樂饗宴,可他身旁的女人竟然在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裡,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她囂張的枕著他的肩膀,肆無忌憚的在他耳邊發出屬於睡眠的深沉呼吸,任憑他怎麼搖晃她,她都不動如山。
她的睡容讓人又氣又羨,氣她怎麼可以如此放肆的大睡特睡,羨她竟然可以如此安心的枕在一個操控她生死的男人肩上。
散場的音樂會場,趙棠雍殺氣騰騰的瞪著身旁的女人,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明明生氣,卻又放任她一直睡,得不到解答,他只能更氣。
只見傅筱安勉為其難的睜開恍惚的雙眸,忘我的伸了懶腰……
「傅筱安——你竟然敢給我睡到打呼!」
等她意識自己做了什麼,羞愧的紅潮立即從腳底板迅速蔓延到她的頭頂,徹底淹沒她整個人。
她踐踏了他喜愛的音樂,但是,卻也間接給了趙棠雍一種被女人依賴的驕傲,雖然當事人還不知道,還在老羞成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