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場臉色刷白。死定了!
「我……」
「我大膽假設,你不妨聽聽看。」他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在經濟上有困難,上週末遇到我,認出我是震達集團副總裁,靈機一動,覺得我是你扭轉命運的契機……」
他在說什麼啊?怎麼她一句也聽不懂?
「所以你冒著生命危險,自己闖上車道讓我撞,想趁機跟我勒索一筆為數豐厚的賠償金,對不對?」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冷酷的問。
她奮力推開他,「不,不是這樣的!」
她還以為他是要索取賠償,沒想到他竟然誤會這是她策劃的假車禍!那眼中的鄙夷,讓她的心悶痛。
「不要再演戲了。」趙棠雍輕蔑的撇唇,「富貴險中求,你會有這種計劃,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沒有,我才沒有……」她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對她的指控。
她窮,她需要錢,但是,再怎麼樣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這也是侮辱她的人格。
「那你為什麼說不認識我?」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想要讓這個低劣的計劃更天衣無縫,我說的沒有錯吧?」
他的詆毀,讓傅筱安氣得渾身發抖,她以為她會哭,但是卻沒有,因為,她很清楚,哭泣並不能改變什麼,只會讓這個自大男更堅信對她的無理指控。
不想尊嚴被踐踏,她翻開病床上的被子,飛快的下床,「隨便你怎麼想,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這是欲迎還拒嗎?
「工作!誠如你的認知,我很窮很需要錢,但我是一個有工作能力的人,不需要也不允許自己用這種低劣的手段行騙!」
趙棠雍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眼中,看透她是不是在說謊。
「趙先生,我不是為了要敲詐你才被你撞上的,你的指控,太侮辱人了。」傅筱安的腳踏上冰冷的地板,低頭尋找她的平底鞋。
「真的不要賠償費?你知道我付得起的。」他的聲音像拿棒棒糖誘騙小孩的壞人。
閉上眼睛,傅筱安讓自己冷靜須臾,睜開眼睛後,她凝望著眼前人。
「趙先生,容我再一次說明,我真的不是你以為的騙子,這起車禍純粹是個意外,絕對不是我心機算盡一手策劃的,要不,我現在大可假裝殘廢或者失憶,好徹底賴上你。」
「那是因為我揭穿了你的偽裝。」
她失望的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們沒有共識,那就算了,但是,我還是非常謝謝你送我到醫院,救了我的一條小命。」她向他行一個禮,「倘若昨天的車禍造成你的損失,我願意負起一切賠償,但是,請你能夠答應讓我分期攤還,這是我最後的、小小的請求。」
他依然盯著她不放,但似乎不這麼憤怒了,像是在思考什麼重大決定。
「不打擾了,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我,車子維修好之後通知我一聲,我會慢慢償還你的損失。」就算要離開,也要從容。傅筱安挺起身子,決計不讓自己看來卑微。
她現在好想趕快抵達工作的貨運行,好求老闆娘寬宏大量,讓她能夠保留這個工作機會。
「車禍的事就算了,我可以換個方法給你賠償金。」突然,趙棠雍露出獵豹看準獵物時的精利目光。
這是什麼意思?她猜不出來,但他的眼神讓人覺得危險,她隱約有被算計的感覺。
傅筱安搖搖頭,「是嗎?謝謝你的慷慨,但是我真的不需要,麻煩你把皮夾還給我,我要走了。」
趙棠雍沒再多說,歸還她的皮夾後,繼而拿出名片,並且在後面飛快的寫下一組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等你考慮好是否想要賠償金後,隨時都可以跟我聯絡。」
望著硬塞來的名片,她好奇的問:「你不是說車禍的事算了,為什麼又一直提到賠償金?」
「你冷靜的考慮考慮,再跟我聯絡吧!」一反不久前的暴怒,他對她露出一抹微笑。
「如果我開的金額很誇張的話,你也願意給我嗎?」她忍不住挑釁。
趙棠雍沒有答腔,始終保持著那抹別有深意的笑容,笑得她寒毛都豎起了。
此地不宜久留啊!傅筱安在心裡想。
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儘管俊逸的臉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卻讓人心裡發毛,感覺像被一隻慵懶的獅子盯上,看起來在假寐,實際上是瞇著眼鎖住他的獵物,伺機而動。
於是,她加快速度離開。
沒多久,連走廊上都沒她的身影了。
「傅筱安,我等你電話。」她應該沒聽到他的話了吧,畢竟,她走得那麼匆忙跟……緊張。
哈哈,真是太好了,看來她還是那朵小雛菊,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如果要讓心中的計劃成行,這個傅筱安是不錯的人選,至少她還挺有趣的。
再說,她好像頗缺錢,這對他來說更好,各取所需,就不會有麻煩。
下定決心,趙棠雍取出手機,直撥給張秘書。
「是我。馬上找人調查一下傅筱安的身家背景,我要知道所有跟她相關的事,一項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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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開除了,這是預料得到的,畢竟還在適用期就遲到近半天,還能有什麼奢望?
如果她還有條三角巾吊只胳膊,或多或少可以博取一點同情,但不知該說可悲還是可幸,車禍在她身上留下的傷口,跟太笨走路跌倒的差不了多少。
上個公司倒閉,她有兩個月薪水沒拿到,這次因曠職被辭退,也只能拿到幾千塊,存款幾乎用光,若再繳掉爸爸的病房錢,她連買炭自殺的權利都沒有,真不知是可憐還是幸運。
傅筱安吐出胸口的鬱悶,趕緊振作精神,把握時間找新工作,連自怨自艾的時間都沒有,像顆陀螺似的持續轉動幾個小時,直到晚上十點鐘,結束餐廳的兼差工作,她才疲累的回家。
只是打開信箱,裡頭的一封通知信函,把戶籍已經遷入地獄的傅筱安又狠狠的往下打了一層。
是銀行的查封通知。欠款多時未繳,銀行決定下最後通牒,近日要封了他們傅家僅剩的公寓。
查封等於沒住處,沒住處等於即將流浪,腦袋經歷一連串A等於B、B等於C的推論之後,她儘管臉色蒼白,卻不顯意外。原來,漂浪之女的生涯早已跟她的人生不謀而合。
真的就要屈服了嗎?不,她告訴自己,還不是絕望的時候,這世界應該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跡,就等著她去尋覓,她不該狼狽的去死,她的命格不該只能這麼愚蠢!
沉靜了幾秒鐘,她打起精神,走進住處,累得側躺在沙發上,決定打電話給半個多月沒見面的男朋友。
原諒她不是超人,只是個女人,所以有時候,她也想要當個稱職的菟絲花,輕鬆依附著男人續命。
堅強真的太辛苦了,軟弱或許還容易些,她不是想要拖垮另一個人,只是需要滿口宣示要愛她一輩子的男人,能夠在這種時候挪個肩膀讓她依靠一下。
當然,能借點錢讓她撐過明天更好。
然而一分鐘不到的對話內容,讓她整個人呆住了,因為她男朋友竟然有膽子在電話裡對她坦承劈腿,說他已經愛上別人,還要她好聚好散不要糾纏。
這是怎麼一回事?有沒有搞錯,她是要借錢的,不是要分手的!
看來,她真的不是菟絲花的命,合該是女超人的命格啊!
苦笑未歇,門外就響起了一記聲響,原本她不以為意,但緊接著又是兩聲、三聲……
「有沒有人在家?快開門!到底有沒有人在家?都死光了嗎?」屋外的人惡劣的咒喊著。
糟糕!是討債公司的人!她急忙起身,關掉家裡電燈,輕手輕腳的拖了一張桌子擋住門,完全不敢出聲。
屋外的人等不及,也不管有人沒人,拚了命的撞門,老公寓的門發出嘎吱嘎吱的哀嚎,嚇得傅筱安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門鎖著,應該進不來吧……」她在沙發上屈著身體,喃喃念著。
就在那幾個流氓要闖進時,她聽到警鈴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是鄰居報了警。
除了她,門外的人當然也聽到了,隨即威脅一句,「死查某呀,好膽你明天別給偶找到,阿不然,偶一定把你抓去抵債!」
傅筱安又抖了好大一下。
隔了一會,傳來電鈴聲,有人大喊,「小姐,我是管區警察,你沒事吧?可以開個門嗎?」
她這才搖搖晃晃的起身,拉開桌子,開了個門縫,茫然的應付員警,沒多久,室內又恢復寧靜。
沒事,她只是死不了,她沒事,只是需要錢,她沒事,沒事……
但她的耳朵有事,一直聽到對方說要抓她去抵債的事。
如果、如果有一天,對方提早撞門進來,而警察來不及救她,那是不是某個晚上,她就要變成一個墮落風塵的苦命女子,只能在酒酣耳熱的時候,對著上門的恩客訴說自己不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