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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田芝蔓

  她很肯定雷朔夜不記得她,但她能給他的安心感是否和七年前一樣?

  她當年問過他,她什麼都不能跟他說,他會不會防著她?擔心她害他?

  雷朔夜當時只是仰天朗笑數聲,接著便欺近,帶著氣音問她,「就憑你一個小女娃,傷得了我嗎?」

  她嘟起嘴,但再不滿也只能同意他說的,「也是,我怎麼傷得了你。」

  雷朔夜則是給了她一個摸頭安撫,對她說,她給他的感覺很舒服,他覺得他可以相信她,所以不會防著她,那是一種安心感。

  見洛欞罌想起雷朔夜,竟然雙頰飛出了赧意,石賢熙皺起眉頭,再開口就是詆毀,「欞罌……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怎麼了嗎?」洛欞罌見他臉色凝重,頓時不解。

  「軒毓侯他……有些不好的名聲。」

  「不好的……名聲……」

  「他是個侯爺,卻二十五歲了還未娶親,就是因為他遊戲人間、留戀花叢還定不下心。」

  洛欞罌不太相信這件事,直覺是謠言,她在紫微院當琴師也有幾日了,看不出雷朔夜是這樣的人。

  反而是他拿著書在擷碧亭裡閱讀的模樣,給人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印象,讓她幾乎都要忘了他其實是一名能上戰場殺敵衛國的驍勇武將。

  見洛欞罌一臉狐疑,石賢熙給她模稜兩可的回應,「依他的身份當然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但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總會有一兩件醜事在私下傳開來。」

  真的嗎?洛欞罌還是不信,遂笑著對石賢熙說那應該是謠言。

  在洛欞罌未注意到的時候,石賢熙斂起了神色,他發現……雷朔夜在洛欞罌的心中似乎有其特別之處。

  這怎麼行?他可不允。

  擷碧亭中,今日洛欞罌抱琴而來卻意外聽見琴音流瀉,琴聲曠遠悠然,她緩下步伐,被這琴音吸引,這曲子之中隱含著瀟灑,而撫琴者正是雷朔夜。

  一直以來,她以為像雷朔夜這樣的武將,就算彈琴也是豪氣干雲的戰曲,怎麼他的琴音好似滄海一笑,不帶任何堊念?

  這琴聲若是出自於一名武將之手,那也好像是將一生之路走到終老,始將心融於琴才能讓這琴曲彈得似訴似憶……

  似是聽見她的腳步聲,雷朔夜停了琴曲,回身一望果然看見了洛欞罌。

  「欞罌姑娘,你來早了。」

  「有幸能聽見侯爺撫琴,欞罌早來得好。」抱著琴盒走進擷碧亭,在琴桌上放下自己的琴,再望向雷朔夜時,他已走至亭邊仰望著湛藍的天,「或許能有幸聽見侯爺的  《弱水吟》。」

  她還真是對那曲《弱水吟》念念不忘啊!雷朔夜唇角微勾,沒有針對《弱水吟》做回答,「我很久不彈琴了,今日只是一時興起,本想在你來到之前將琴收起,沒想到你早來了。」

  「侯爺不是要一名琴師與您切磋琴藝嗎?怎麼會在欞罌來之前收起瑤琴呢?」

  雷朔夜想起了虞雪罄為他找的借口,他哪裡是要與她切磋琴藝,這是當初要她來紫微院當琴師的借口罷了,但他不能明說,所以轉了語意,「聽了欞罌姑娘的琴藝之後,我覺得單純欣賞欞罌姑娘的琴藝更好,便不再提起切磋琴藝的事。如今欞罌姑娘聽過我彈琴,還覺得我能與你切磋琴藝嗎?」

  「侯爺這麼說真是折煞欞罌了,是欞罌不配與侯爺切磋才是,方纔那首琴曲訴說的意境,像走過一生坎坷最後終於尋到了歸處一般,身,隨遇而安;心,無負所擇,恍若只需一琴一樽見證自己的一生,一派瀟灑、一世悠然,無人能訴平生。」

  雷朔夜一哂,回身望向洛欞罌,她語意裡充滿稱讚,但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被她說得好似已是風中殘燭之年,以琴曲盡訴此生?

  「欞罌姑娘,或許生而為人,最終想要的都是一派瀟灑、一世悠然,無人能訴平生。」

  「與侯爺相識越久,欞罌越不認識侯爺了。」她來到雷朔夜的身旁,與他一同仰望天際,天湛藍得不見一朵白雲。

  「喔?是失望?」

  「不,原先欞罌想侯爺是武將,一定不甘屈就於軒毓城,一定想著上戰場快意殺敵。」

  雷朔夜不想誤會,但洛欞罌畢竟是皇帝的眼線,會不會是有意問了這個問題?

  「快意殺敵?我並不喜戰爭,會領皇命出征是天莊本家希望我為朝廷效力,對於權力鬥爭我更是無心,回到軒毓城對我來說不是屈就,反而如魚得水。」

  雷朔夜是有意說給洛欞罌聽,讓她將此話傳給京城的皇帝,但他說的的確也是實情。

  洛欞罌為雷朔夜覺得可惜,如果皇上也像她這樣相信他便好了,那天石賢熙與她說了不少關於雷朔夜的事。

  說他不學無術,愛拈花惹草,不管是真的花草還是指風月場所的女人,又說他會打勝仗全是因為崇德皇朝本就兵強馬壯,雷朔夜只是運氣好,正逢朝中沒有武將才立了戰功,回到軒毓城雖然遠離了京城的權力核心,但或許他自己都不想回京,樂不思蜀了。

  不過,這些話她沒有盡信,崇德皇朝如果兵強馬壯,哪裡會國力日漸衰敗引得外患不斷?雷朔夜若真的只是運氣好,那怎麼領兵?怎麼服眾?

  她不是沒看過史書,總覺得雷朔夜這是韜光養晦,「欞罌覺得侯爺不像謠言所傳,是個留戀風花雪月操弄感情之人。」

  雷朔夜難掩失望,如果她的第一句話他不相信是試探,一連問了兩句,他還能認為不是嗎?她終究還是任務為重,在為皇帝監視他。

  這讓他有些惱怒,只是神情沒有顯現出來,他有辦法可以改變她的心,但他得先找出在她身邊碎嘴的人。

  他是給了皇帝一個塑造出來的形象,若不是這回真的國難當前他也不會接掌兵符,如今兵權交出去了,他又恢復成那個性喜風月的侯爺,但對於女人,他可一向是潔身自好的,畢竟能入得了他眼的女人,真的不多。

  而給了洛欞罌錯誤消息的人是誰?分明是想詆毀他!

  雷朔夜收回視線望向洛欞罌,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是誰膽敢在欞罌姑娘耳邊這樣誹謗我?我若是操弄感情之人,第一個要得到的應該就是欞罌姑娘的心才是,欞罌姑娘仙姿絕色,見過了欞罌姑娘,哪個男人還有心思想著其他?」

  乍聽雷朔夜的稱讚,洛欞罌雙頰一熱,透出了嬌羞的緋紅,「欞罌是果斷地否決了這個謠言,侯爺居然還笑話欞罌。」

  「若欞罌姑娘真的果斷地否決了,這件事就不會放在你心上,莫不要告訴我這麼跟你說的人,是你的賢熙哥。」

  「不是的……我真的不相信侯爺是這樣的人。」

  雷朔夜凝望著洛欞罌,她沒承認,但他很清楚的由她的神情讀到了肯定的答案,那個石賢熙,為什麼要如此說他?真將他當成了情敵?

  關於這點他頗有自信,石賢熙,他並不放在眼裡。

  洛欞罌本是閃躲著他的視線,卻因為他直盯著她,那麼專注,反而讓她像被吸住了視線一般,再也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拉開。

  「欞罌姑娘,其實我不希望你這麼想我……」雷朔夜略微低下身子讓洛欞罌有他就要吻上自己的錯覺,但他在距離拉得更近前就停下,「如果欞罌姑娘這麼想,那麼若我對欞罌姑娘有了進一步的接觸,豈不是讓你幻滅了?」

  「侯爺……莫對欞罌說笑了。」

  「我沒有說笑,欞罌姑娘。」

  雷朔夜挺起身子,又恢復了方才仰望天空的模樣,好似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但在洛欞罌的感覺裡卻再不一樣了。

  此時,一名奴僕上前對雷朔夜說了一件事,他聽完臉色一沉,向洛欞罌告辭後便匆匆離去。

  看著雷朔夜的背影,洛欞罌好奇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如此著急,看著他急急離去,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有些悵然若失……

  第4章(1)

  洛琌玥不但是醫術高明的大夫,有時也會參考各種藥物的藥性來調配新藥方,今日他在調配新藥時缺了一味藥材丁仁,正巧有人上門來看診,所以洛垮玥便托洛欞罌到石家藥鋪去取藥。

  丁仁很多見,所以價格不高,只是多生長在崖壁邊,採藥人不會特地去採,通常都是采其他的藥材時順便採一些丁仁回來配貨。

  不過這幾日陰雨綿綿,在崖壁邊采丁仁多少有些危險,採藥人並不想為了少少的報酬而冒著生命危險採藥,因此石家藥鋪也缺貨了。

  洛欞罌見今日放晴,便跟石賢熙告辭打算自己上山去採些回家。

  來到久違的地方,洛欞罌想起小時候她就是在這山上生活的,或許是因為回憶起過去,她不自覺地往以前居住的小竹居而去。

  來到竹居前,洛欞罌看見了荒蕪的景像有些欷歒,走過長滿蔓草的庭院進入竹居,裡頭還維持著他們當年離開時的模樣,洛欞罌想著,或許可以重新整理這個地方做為她休沐日時的休憩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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