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將到達竹居前,天漸漸黑了,而且下起了滂沱大雨,洛欞罌失神地走著,渾然不覺,直到身後傳來馬蹄聲驚醒了她。
她回望,果然見到雷朔夜騎馬奔來,她呆傻地站立在原地,靜靜看他騎著馬來到她身邊,扯住了韁繩,停下馬匹的腳步。
「欞罌,你沒發現下大雨了嗎?也不找個地方躲雨。」
「侯爺……您……不要管我好嗎?」
「怎麼可以不管你?」雷朔夜彎下身子,作勢要撈起洛欞罌,「抱住我。」
她沒有心思多想,只是他命令她便照做,在她勾住他的頸項時,雷朔夜撈起她放在身前共乘,並催促馬兒快跑。
當年那個救了他的小女孩所居住的小竹居就在前方不遠,竹居雖然頹圮了,但暫時還是能躲雨,所以他載著她往小竹居去。
夜幕已拉開,雷朔夜沒細看竹居外的景色,只發現竹居有人整理過,「這、這竹居本已荒廢了。」
「師兄離開後,我便整理了這無人居住的小竹居作為我的居所。」
雷朔夜沒有時間細想,只擔心洛欞罌會著涼,既然她住在這裡那更好,她可以盡快把一身濕衣換下。
洛欞罌直到被他帶進竹居裡,才發現他也是一身濕,於是拉著雷朔夜進房,在她的五斗櫃裡翻出一套洛琌玥的衣裳,「這是我師兄的衣裳,他當初有幾套沒能帶去京裡,我搬家時便一併帶過來了。」
雷朔夜沒顧著自己,只是把衣裳往一旁的桌上放下,然後拿起布巾輕輕擦拭著洛欞罌,「你別管我,快把這身濕衣換下,我擔心你著涼了。」
他這麼著急她,她本該覺得開心的,可知道一切之後,洛欞罌怕了,怕雷朔夜的心機。
「侯爺……石賢熙是怎麼死的?是侯爺殺的嗎?」
聽她的語氣莫非是想責備他?雷朔夜本擔心洛欞罌著涼,沒想到她卻為了做出那種下流事的石賢熙來指責他。雷朔夜怒氣一升,語氣也不再和緩,「石賢熙那種人,死不足惜!」
「那地牢裡的兩個歹人呢?也被侯爺殺了?」
「你……怎麼知道地牢裡有人?」
所以地牢裡真的有人?洛欞罌跌靠在桌邊,不敢相信自己會得到證實,「我聽說,地牢裡關了兩個想調戲我的歹人,很可惜是不是?因為我跌下山崖,所以那兩個歹人沒有機會粉墨登場,演一場要輕薄我的戲。」
她是猜中了那兩個歹人要演的戲,可為什麼她語帶譏諷?但不管如何,她語氣中的譏諷好似不只在嘲笑施計的石賢熙,也像在自嘲。
她在懊悔對石賢熙的信任嗎?
雷朔夜伸出手想安慰洛欞罌,她卻躲開來,轉身站起。
看著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很明顯的被拒絕了,雷朔夜也轉身走至窗邊看著遠方,但視線在,心卻不在。
他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欞罌認為施計的人不是石賢熙,而是他?
他本是自嘲地低笑著,漸漸轉變成仰頭大笑,洛琌玥警告過他了,說懷疑一點一滴的累積終會讓欞罌改變想法,他卻沒放在心上,欞罌如今分明是對他失去了信任。
「欞罌,你懷疑什麼,問出來吧。」
「過去我從未質疑過您,我相信著您。」
「喔?那這回呢?不再信了?」過去相信,所以現在她不再相信他了是吧!
「石賢熙說,您派人到石家藥鋪訂合歡散,說您在京城被下合歡散是為了接近我的計謀,又說因為他無意間得知您雇了兩個歹人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所以您用盡手段讓石家藥鋪歇業,逼他離開軒毓城,免得洩露了您沒成功的歹計,這些我本都不信的,直到我得知您真關押了兩個歹人,所以,石賢熙說的都是真的吧?」
「既然你都信了,還要我說什麼?」雷朔夜心痛莫名,因為她最終選擇相信的,竟是石賢熙。
洛欞罌其實想聽見他的否認,否認他為了留她在身邊,不惜用了這麼多手段,可雷朔夜一句話也不解釋。
「您說啊!只要您說的,我都信!只要您告訴我實話!」
雷朔夜憤怒的雙眸盯視著洛欞罌,笑她話裡的矛盾,「你要真這麼信我,就不會問我!」
他是惱羞成怒了吧,所以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洛欞罌傷心、難過,不相信她竟把自己交給了這樣的男人,「您說我就信,真的……」
洛欞罌的淚無法再讓雷朔夜心軟,因為她的指責已先一步傷了他的心,「我說你就信?那如果我說石賢熙說的都是真的呢?」他步步近逼,一句句一聲聲都打擊著她,洛欞罌被他的氣勢所震,隨著他前進,她節節後退著,「他說我是一個留戀花叢、情史不斷的男人,這是真的!我讓園丁扮成樵夫,演了出戲給你看,這也是真的!我為了獨佔你趕走你的師兄,甚至雇了兩個歹人演戲,還為此想趕走石賢熙,這些都是真的!你全部相信嗎?」
「侯爺……」
「喔,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初見並不是在你救了我那天,因為更早之前我便在郡主府見過你,一見你的容貌便為你鍾情,為了得到你,我買通舞孃對我下藥,就是為了讓你來救我。至於忍住藥性不碰你,也是為了給你一個我是正人君子的印象,還要我再說嗎……」
「不!不要再說了!」洛欞罌捂著雙耳,不懂為什麼他要對她說這麼殘忍的話?她已經對他獻了身,回不去了啊!
「你想聽我說不是嗎?」
「為什麼做這些事?!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呀!這還不夠嗎?」
「愛我就可以使出這些計謀嗎?愛我就可以任意殺人滅口嗎?您這樣做,比石賢熙還可惡!」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這女人竟拿他跟石賢熙比較,而且還比他不如!
「我說,你比石賢熙還可惡!」
他臉上霎時出現寒意,看得洛欞罌心驚,下一刻,她被橫抱起來,「做什麼?!
快放開我!」
「我做了這麼多壞事,總不能白做吧!既然你說我比石賢熙還可惡,那我也不用顧慮你的心情,就做出比他更惡劣的事,石賢熙至少還下藥讓你不會感到痛苦,我卻要你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壓在你身上的男人是一個惡魔!」
「不!我不要!放開我!」洛欞罌的拒絕在她被毫不留情拋在床上時打斷,她撐著摔痛的背坐起身,卻迎上了雷朔夜激烈的狂吻。
她受了驚嚇,狠下心咬了他的唇。
雷朔夜吃痛,微退開身子,手指擦拭唇瓣,看見上頭的血,也看見了洛欞罌發現他見血後的驚恐,「是您先對我……」
「沒錯!是我對你做了壞事,一直以來都是,你儘管咬吧!這一回,你咬下我的唇我都不會放過你,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怎麼認定我,都是我的女人!」
洛欞罌的恐懼在雷朔夜那雙憤怒至極的眼神裡達到最頂點,她的推拒換來他無情地撕裂她的衣裳,她的不願換來了他沒有一絲柔情的對待,雷朔夜殘忍地佔有了她,或許她的第一次嘗到了雷朔夜的溫柔,所以這一回,才會傷得這麼深,心傷、身體更傷。
天剛亮雷朔夜就醒了過來,他轉身看著懷裡的洛欞罌,昨天他做了無可挽回的事,他該怎麼面對她?
他真是氣瘋了才強奪了她,現在他要解釋這一切,她是否還能聽得進去?
看見她赤裸的肩露在被子外,現在雖然是春天,但昨夜才淋了雨,雷朔夜怕她冷著,於是拉高了被子把她蓋得嚴實後才翻身下床。
他拿起桌上那套她昨夜拿給他替換的衣裳穿上,走出了洛欞罌的房間。
他昨天真是氣極了,口不擇言半真半假的說了不少氣話,是他逼出了她的狠話,可自己卻因為那句狠話而發狂,是他不應該。
雷朔夜走出小竹居外,看見了昨夜沒能細看的園子,那園子裡種植的花朵震懾了他的腳步——滿滿的罌粟花,而且不是普通的罌粟花,是當年他送給那個小女孩的罌粟花!
欞罌……就是那個小女孩嗎?!
雷朔夜急忙返回洛欞罌的房間,看見她正緩緩醒了過來,他坐至床邊,除了對她的柔情外,還有猜測她可能是他救命恩人的感謝,瞬間柔和了神情。
當看見洛欞罌的發纏在頸子上,他伸出手想為她拂開,沒想到她竟退了開來,抱著被子遮掩身體坐起身。
雷朔夜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他拳起手,緩緩的放下,沒再試圖拉近兩人的距離,「欞罌,你是當年救了我的小女孩嗎?你當時還小,變化大,但我當時已經十八,你不該不認得我……」
「是!當年是我救了你,我並不清楚師父為什麼交代不能讓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後來,師父就帶著我與在外地義診的師兄會合,搬去了京城。」許是被傷透了心,她也不再以敬語尊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