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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裘夢

  他默默接過穿在夾袍外,繫上腰帶。

  「看來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她頗有幾分自得的說。

  秋鳴風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突然,山林中傳來飛鳥振翅驚飛的聲響,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找來了?」樓西月有些狐疑。這裡如此隱密偏僻,他們竟然也能找到。

  他面沉如水,目光冷冷的投向飛鳥竄起處。

  「找你的,我先躲躲。」

  秋鳴風扭頭看她,眼中尚有來不及收起的一絲錯愕。

  「看什麼?」她理直氣壯道。「找你的,又不是找我,我當然要躲一下。」

  「好。」

  「這才像個男人,有擔當。」她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先閃了,最好你跟他們一起離開。」說完,她就往屋裡走。

  她竟是要躲回屋裡嗎?

  略一思索,秋鳴風心中瞭然,屋裡一定是有機關暗道的。

  突然,樓西月又從屋裡探出身,「秋鳴風,你最好把人引遠些,我師父很喜歡這裡的。」她還不想替老傢伙遷墳。

  他點頭。

  樓西月馬上又縮了回去。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轉過身時,週身便籠罩上一層肅殺之氣,幾個輕躍便消失在院外。

  在他離開後不久,樓西月走了出來。

  此時的她,一身寬大的褐色衣袍,頭上戴了一頂黑紗斗笠,將她的身材樣貌完全遮掩起來,使人不辨男女。

  遠處的林中隱約傳來打鬥聲,她辨別了下方位,如一縷輕煙般掠了出去。

  她一直知道秋鳴風人冷劍更冷,但是親眼見到他殺人的時候,她仍忍不住從心裡泛出一股涼意。

  難怪江湖上都說秋鳴風的劍是最冷酷無情的劍,秋鳴風的人是最冷血的人。

  百聞不如一見!

  她下意識的摸摸脖子,忍不住有些慶幸,自己這段日子並沒有做得太過分。

  突然,秋鳴風朝她藏身的地方瞥了一眼。

  樓西月嚇了一跳,一顆心差點跳出來。

  離得太近了吧?

  她急忙閃身後退,停在一個自認很遠、很安全的地方觀望。

  等到那些人全部倒地不起時,秋鳴風收劍入鞘,幾個輕躍到了樓西月的面前。

  「西月。」聲音冷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我來幫你清理善後。」她的聲音不自覺的便有些討好,瞧他揚眉,她急忙解釋道:「屍體總要處理掉的,否則會被人循線找來。」

  秋鳴風看著她,不語。

  明知隔著黑紗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樓西月卻仍下意識的躲開他的視線,「你提著屍體跟我來。」說完便當先掠去。

  他照她說的做。

  兩人一前一後在山林中疾掠,不久便停在一處山溝坡地。

  「扔這裡。」

  秋鳴風將手中的屍體扔下,然後掉頭離開。

  樓西月鬆了一口氣,總覺得他似乎很生氣,週身的氣息都冷得顫人。

  蕭索的初冬山林,草木凋敝,太陽已經落到山後,天一點點的暗下來。

  山風漸漸呼嘯,暗影幢幢,孤身佇立在此面對著冰冷的屍體,樓西月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秋鳴風的速度很快,但因為屍體的數量,等他把所有屍體都弄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皺眉看著屍體一點點消失,「是什麼?」

  樓西月帶了幾分得意的回答,「化屍水。」

  「扔掉。」

  「呃?」

  秋鳴風朝她跨了兩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到最短。

  無聲的壓迫籠罩在身,她很不情願的掏出一隻瓷瓶,拔塞後把藥水全部倒掉。

  他轉身,「走吧。」

  樓西月忍不住握拳朝他的背影揮了幾下。這個男人真的很討厭啊。

  細碎的雪花簌簌而下,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

  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已下了一日一夜,街上的行人一下子變得稀少起來。

  兩條身影在雪花紛飛中進城,走入一家客棧。

  「兩位客官用膳還是住店?」

  「兩間上房。」

  「對不住了兩位,本店只剩一間上房。」掌櫃不敢多看那個渾身透著冷氣的俊美男子一眼,只能朝他身邊的少女表示。

  「還有別的房間嗎?」樓西月蹙眉。趕了一天的路,她實在不想再動了。

  掌櫃陪笑,「那就只剩通鋪了。」

  她扭頭道:「咱們另找一家吧。」

  秋鳴風一言不發轉身往外走。

  樓西月急忙跟上。

  半炷香後,他們重新回到這家客棧,住進那唯一的一間上房。

  「搞什麼,這城裡的客棧怎會都滿了?」進了房間,樓西月不滿的低聲咕噥。

  「小鎮,下雪了。」

  她蹙眉瞪他,「多說幾個字你會死啊。」

  他在桌邊坐下,將劍隨手放到桌上,「這鎮很小,因為這場雪,許多人只好投宿,所以客棧一時爆滿也是難免的。」

  樓西月瞪眼。他故意的嗎?

  「還要再說嗎?」

  這絕對是故意的!

  「我沒有那麼笨。」她的聲音忍不住大了點。

  秋鳴風提起桌上的茶壺,看她。

  她搖頭,「我不渴。」

  他自己倒了杯茶喝。

  樓西月放好行李,坐到桌邊,「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只要一想到他從頸後給了她一記手刀,然後將她帶出山,她就有半夜磨刀的衝動。

  他走便走,非要連她一起打包帶走就太過分了!

  秋鳴風一如既往的沒有給她答案。

  她洩氣的趴到桌上,轉著一隻空杯玩。

  「秋鳴風,你很討厭吶,我不喜歡冬天在外面走動,很冷的。」

  他放下杯子,「我讓店小二提熱水進來。」

  她臉一紅,偷偷瞥了他一下。

  他面不改色道:「我出去。」

  「廢話,你當然要出去,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當著你的面洗澡嗎?」樓西月有些惱羞成怒。

  秋鳴風淡然地說:「我會閉上眼。」

  她直接一掌拍向他。

  他閃身避過,拉門出去。

  樓西月的臉後知後覺的燒起來。那個混蛋大冰塊!

  沒一會兒,店小二便提了熱水進來。

  店小二最後一次進房倒好水,提著空桶出來的時候,忍不住朝門外抱劍而立的青衣男子看了一眼。

  秋鳴風冷冷看了過去。

  店小二馬上低頭跑開。這男人好可怕!

  他靠著牆,目光隨意的打量著樓下的人。

  不多時,屋內傳來撩水的聲響,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彷彿老僧入定般化成一尊雕像。

  偶爾走道上有人經過,看到他站在門外不免會看一眼,但馬上便會移開目光,快步離開。

  實在是他身上透出的生人勿近氣息太過強烈,讓人想忽視都難。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秋鳴風回首便看到樓西月當門而立。

  屋內尚有氤氳的水氣,初出浴的她雙頰泛著一層粉紅的色澤,整個人清新得彷彿一枝雨後亭亭玉立的芙蓉。

  看到站在門外的他,樓西月愣了一下,「你一直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逕自走了進去。

  樓西月已經知道了答案,臉上的熱度再次攀升,有些心慌的將房門關上。

  秋鳴風在屏風前站住,沒有回頭,只是丟出一句,「你不出去?」

  「出去幹什麼?」

  「我要洗澡。」

  整張臉都快燒起來,她跺了跺腳,惱道:「我當然會出去。」

  聽到她狠狠甩上房門,腳步往樓下而去,秋鳴風的嘴角揚了揚。

  下了樓,在大堂坐下的樓西月提了茶壺才要倒,突然整個人像被針紮了一樣跳起來。他……他用她的洗澡水洗嗎?

  她輕咬下唇,眼神也閃爍起來。

  努力穩了穩心神,她對自己說:「這沒什麼,趕了一天的路,他只是懶得再叫水罷了。」對,一定是這樣。

  做好心理建設,樓西月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

  下來用膳的人越來越多,她也漸漸放開心思,望著門外越來越大的雪出神。

  一直到秋鳴風坐到她對面,她才分了一眼給他。

  「小二哥上菜。」她幾乎是馬上就移開目光,轉而朝店小二吩咐。轉過頭發現他在看她,她沒來由有些心慌,「雪下大了。」

  他只是點了下頭。

  忍不住有些惱,她索性低頭不再理他。

  飯菜很快上來,兩人沉默的用膳。

  之後,回到客房。

  樓西月放下仍是半濕的長髮,拿了布巾擦拭,然後用梳子慢慢梳理,就是不看秋鳴風,也不開口說話。

  他也不開口,靜靜地坐在桌邊。

  屋內的氣氛便有些沉滯起來。

  終究還是她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們怎麼睡?」只有一張床啊。

  秋鳴風朝床看了一眼,「天冷,一起睡。」

  嘴角狠狠抽了兩下,樓西月將手中的梳子用力拍在桌上,「秋鳴風——」

  他淡淡的看過去。

  樓西月咬牙壓低聲音,道:「這怎麼可以,男女有別。」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你這會兒倒是有問必答了?」她忍不住譏諷。

  秋鳴風再次閉上嘴。

  她氣得拍桌,「你故意的啊?」

  他慢吞吞道:「你不喜歡我說話。」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她怒。

  「實話。」

  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樣,樓西月滿肚子的火氣一下子洩了個乾乾淨淨。她錯了,像秋鳴風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會有什麼異樣心思,恐怕在他眼裡,她還不如他手裡的那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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