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吟片刻,「是誰你不用管,我再說最後一遍,把髮釵還我!」
「你心中到底想的是什麼?」金大少的聲音裡忽然有了一些懊惱,「你是想要,還是想拋?」
想要,還是想拋?
她怔了一下,因為這句話似乎不該是出自金大少的口,忽然間,她覺得身後這個人好熟悉,不僅是氣息熟悉,連緊緊被他抱著時,那種身體的貼合感都彷彿渾然天成。
「你、你是誰?」她突然驚問。
驟然間,那滾燙的身軀離開了她的後背,她再轉身時,身後只依稀看到一個人影,閃跳在月光樓影之中,無法看清。
心頭頓時一驚,她情不自禁地捏緊了手指,指尖嵌進肉裡,是生疼的。
不是夢?那麼,剛才那種古怪的感覺到底是她的幻覺?還是……這世上再不可能的事情其實都有可能成真?
眼前多邁一步就回到院子裡,院中,有白毓錦,有龍行雲,她該何去何從?是做回仗劍護持男兒身的邱劍平,還是一意孤行,放任自己的心去做女兒身的罪臣之後?
今生,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步伐是如此地沉重,抉擇,是這樣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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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毓錦一口氣跑到街上,心中的氣依舊沒有完全發洩乾淨。
邱劍平是個一根筋的腦袋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否則她怎麼能甘心隱瞞身世,全心只保護他一人?但是如今讓她恢復女兒身的時候,她這個一根筋的脾氣就實在是讓他頭疼。邁出那一步真的有那麼難嗎?
她還想去找誰來對付金大少?那個龍行雲?他若真的是他們猜測的那個身份,她應該繞著走才對,哪有自己送上門去的?
他忍不住恨恨地出口說了句,「這個笨女人!」
「哪個笨女人啊?」
冷不防旁邊有個少女含笑的聲音,讓他吃了一驚。因為心緒不寧,他沒有注意到身邊竟然還有人跟蹤,而且,居然就是那個龍行雲的妹妹,龍可欣。
「你……這麼晚了不睡覺,在街上晃什麼?」他沒好氣地問,原就不喜歡被人跟蹤,但讓他更不安的是,彼此身份不明,這個龍可欣不知道將他和邱劍平的話聽去多少。
果然,她笑咪咪地看著他,「我只是很好奇嘛,你剛剛撇下我去和你的『愛妾』聊天,怎麼一轉眼你又把她抱在懷裡,她卻好像不認識你似的?」
白毓錦的眉骨一沉,目光中露出幾分陰騖,「你敢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
「怎樣?你敢殺我?」她歪著腦袋笑問。
他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不過要我不說可以,你必須老實回答我,你到底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來這裡做什麼?」
「你以為你是縣太爺啊?憑什麼審問我?」他別過臉去不理她。
一不說?也好,那我就去問你的『萍』,問她剛才到底在和你玩什麼把戲?說不定她會告訴我。」
龍可欣才轉身,他已經如電般攔阻在她面前,伸臂一攔,「你敢去?」
她驕傲的昂著頭,「天下間有什麼我不敢的?就是我的二哥哥也攔不住我。」
「你二哥哥是因為寵溺你才不攔,現在不是在家裡,而是在外面,你以為如果和我單打獨鬥,你能打得過我嗎?」
此時夜風漸冷,路上沒有行人,白毓錦那俊秀的面容看上去更平添一份陰寒,她陡然收起笑臉,呆呆地看著他,匆然「哇」的一聲哭出來,「你、你嚇唬人!你不是好人,我看錯你了!」
這一番變故倒讓他措手不及,遂皺眉道:「又不是在你家,你撒嬌給誰看?行了行了,我也不是真要殺你,誰讓你這樣惹人煩。」
她猛地收住哭聲,薄怒道:「你敢說我惹人煩?哼!宮……家裡誰不說我嬌媚可人,人見人愛?」
「你這變臉的功夫倒真是厲害。」他冷冷地看著她,「好了,誰有空和你玩小孩子扮家家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你要是真想問我的秘密,就拿你的秘密來換啊。你真名叫什麼,你家在哪裡,來這裡做什麼?你若是敢說,我也就敢說。」
龍可欣的眼珠子轉了轉,「我不說是怕嚇死你。」
「嚇我?就算你是公主也未必能嚇到我。」他眼角飛挑,已經是話裡有話,半挑半掩了。
她有點驚奇,「你真的不怕我是公主?」
「公主也是常人做,有什麼了不起的?」他仰天一歎,「天底下我怕的事情只有一件。」
「什麼?」龍可欣湊近了些。
他斜睨她一眼,「憑什麼要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怕你的『萍』變心,是不是?所以你剛才扮作另一個人去逗她?」
想不到她如此聰穎,白毓錦只好強詞辯解,「我的劍平才不會變心,她從始至終心裡都只有我一個!」
「哼,那是因為她以前大概沒見過更好的男人吧?才會喜歡你這個長得有幾分女兒態的男人,要是她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又俊又富,不僅有王者之風,遺富甲四海的偉男子,說不定就不喜歡你了。」
他連連冷笑,「你說的人是誰?該不是你的那個二哥哥吧?聽說他已經妻妾無數了,難道還貪心不足?」
「你們男人嘛,哪個不是想佔盡天下美色,再多幾個紅顏知己?我二哥哥剛才一直在和我誇耀你的愛妾,說是今生也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獨特的女子,今生若能求得此女為伴,就心滿意足了。」
他越聽越氣,「他是癡心妄想!」
龍可欣得意揚揚的笑著,「未必哦,我二哥哥這一生想做的事情從沒有做不到的,想要的女人也從沒有弄不到手的,我看你那個『萍』啊剛才和我二哥哥站在一起的樣子很登對,而且還時不時地對著我二哥哥笑一笑,可見她對我二哥哥也很有好感,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們正坐在一起秉燭夜談呢。」
白毓錦再也按捺不住,丟下這個嘮叨得讓他氣瘋的龍可欣,反身飛一般地跑回菊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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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劍平的確在龍行雲的房中。
龍行雲原本是在看書,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看,沒想到是她。
「賢伉儷吵了架,所以姑娘到在下這裡來躲避?」他出言本是戲語,但邱劍平的神情萬分侷促嚴峻,似有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
「姑娘若是不怕閒話,請到屋裡一坐。」
由於她習慣男兒身已久,因此對男女避諱之事,除了與白毓錦在一起時特別地提防之外,對其他人倒不十分在意。
龍行雲親自斟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出門不能講究太多,這茶葉雖然是我從家中帶來,但用的是本地的水,茶沏了兩次,已經出色出味,姑娘請嘗嘗看。」
她將茶杯握在手中,沒有飲,似乎只是想藉著茶杯的暖意為自己壯一下膽,忽然問她開口道:「有位將軍,戍守邊關十餘載,立下無數顯赫戰功,是國家舉足輕重的重臣。」
龍行雲一愣,他本以為她要說的事情必然和白毓錦有關,可是這一番開場白讓人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緒,不過他深知這後面必然還有重大的隱情,便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名重臣忠心報國,在邊疆除了立下戰功之外,也和敵國的一些將領不打不相識成了朋友。有一年,敵國一位將軍的妻子臨盆,恰逢走至這位重臣的領地,重臣將這位敵將全家接到自己的家中,請產婆接生,悉心照料,兩位將軍雖然各為其主,但惺惺相惜良久,因此結為手足。」
她說到這裡,雙眼一直低垂,停頓了片刻,才又接著說:「但是朝中人心莫測,風雲多變,與這位重臣有怨的人也實在不少,有人將此事上報朝廷,說這位重臣裡通外國,勾結敵將,有謀反叛亂之嫌,皇上震怒,下旨將重臣一家拘拿到京,並判了滿門抄斬的重罪。」
龍行雲的瞳眸瞇起,眼波蕩漾著一抹神秘難測的光暈。
此時她緩緩揚起臉,定定地看著他,「請問龍公子,這位重臣一家是不是死得很冤?」
他慢慢啟唇,「冤不冤不能憑借你的一面之詞,當初皇上定案也必然是三司會審之後才定下的,不可能輕易定罪。」
邱劍平的臉上是急切的神色,「但是如果皇上已經先入為主的認定他有罪,周圍又沒有人施以援手,多是落井下石的小人,這位重臣豈不是死得很冤?他一家三百餘口的冤魂難道就真的只能枉死地下嗎?」
他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你把這個故事說給我聽是什麼意思?你想讓我為他們翻案,還是想找我……尋仇?」
她倏然跪下,「民女不敢,只是請皇上明查,能還這位重臣一家清白。」
「好奇怪,這是十幾年前的案子了,按說就是求情也不該輪到你。」他一針見血的點明,「你與那家人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