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破心思的寶寶,俏臉又紅,連忙搖頭。
「不用了,我們走吧。」昨天可是她主動提議要出門走走的。這會兒怎麼能夠因為不見齊嚴的蹤影,就改了主意呢?
銀銀也不再多說,只是敲了敲車板,馬車便緩緩往前行去。
車窗外頭,南宮家逐漸遠去,直到馬車轉過了彎,才終於再也看不見南宮家宏偉的大門。
而齊嚴,還是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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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寶寶的心思像浪潮般起伏不定。
她原本以為,齊嚴會如同先前的每一次,再度尾隨而來,亦步亦趨的守在她身後。
怎麼知道,這回二姊把目的地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後,他卻一反先前的態度,沒再跟來了。
想著想著,寶寶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的小臉顯得落寞而惆悵。
馬車載著兩個孕婦,在定遙城內緩緩前行,過了好一會兒後,才穿過大半座城,來到了城西,在繡水街的街口停下。
定遙城位於大運河畔,原本就是南方第一大城,城內居民富庶,商行聚集。
而城西的繡水街,便是布商聚集之處。放眼望去,整條街上都是賣布的商行。這兒的布料,從最貴的絲絹,到最便宜的麻料;從最素的白,到最精細的刺繡,樣樣都不缺。據說,全國的布料都能在這兒買到,甚至連番邦的花樣,也能在繡水街裡瞧見。
南宮家的丫鬟,一等馬車停了就先行下車,而後才掀起竹簾,迎下馬車裡頭兩位嬌貴的人兒。
趁著這段路又睡了一會兒的銀銀,先被南宮遠抱下馬車。而寶寶則是慢了一步,才走下馬車。
只是,繡鞋才剛落地,她就立刻察覺,四周狀態明顯有異。
抬眼望去,只見原本應該熱鬧無比、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繡水街,今天竟反常的不見半點人潮。
長長的繡水街上空蕩蕩的。
人潮不見了,倒是各家店的老闆都笑得合不攏嘴,帶著自家員工,站在門外恭迎著。
最前面兩家店的老闆,一看見南宮家的馬車到了,趕忙湊上前來,其中一個富態圓潤的老闆,搶先開了口。
「齊夫人、南宮夫人,在下宗大富,容我代表繡水街歡迎兩位夫人的光臨。」
另一位老闆,也拱手說道:「兩位夫人請放心,主爺已經交代過了,我們已將整條街清空,您倆大可慢慢逛,若有看中眼的布料,只要說一聲,咱們自會親自送到南宮府上。」
寶寶眨了眨眼,望著兩位老闆跟兩人身後,那一大群正熱切等著她們前去挑布的人們,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這麼大的陣仗,讓銀銀也醒了過來。她躺在丈夫懷中,左瞧瞧、右看看,很感興趣的問:「你們說的主爺是誰?」
「啊,南宮夫人還下知道嗎?」胖老闆呵呵笑著。「主爺便是齊爺啊,他方纔已買下了整條繡水街,教咱們暫時清空了客人,好讓夫人們逛得輕鬆些。」
不久前,齊家錢莊的人扛著大箱大箱的銀票,來到了繡水街,傳達齊嚴的命令,言明要買下整條街。
若換做是別人,布商們或許還心存懷疑。但是,齊家錢莊的信用可是有目共睹,從齊家錢莊開出的銀票,與白花花的銀子沒兩樣。而且,銀票上的數目全都高得驚人,讓每位老闆心花朵朵開,二話不說就把店賣了。
聽了對方的解釋,寶寶當場愣住了。
齊嚴他、他他他他他他、他買下整條街?
正當她訝異不已的時候,就見後頭的人讓了路,一身黑袍的齊嚴,騎著駿馬,朝著她筆直而來,直到她面前才翻身下馬。
她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能傻傻的望著他。
齊嚴也是不言不語,緊抿著薄唇,沈默的望著她。
半晌之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脫口問道,已經忘了自個兒曾暗暗決定,不跟他講上半句話。
繡水街是南方地區最大的布料流通地,要買下整條街,就連出身富貴人家的寶寶,都不敢想像,他是花費了多少銀兩。
難怪,今早出門後,就不見齊嚴的身影。他肯定是策馬趕來,搶在她們到達前,就撒錢把整條街都買了下來。
齊嚴沒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南宮遠幫著開口了。
「想必,齊兄是護妻心切,怕你在人群中被擠著或碰著,因此而受傷,所以才會把整條街買了下來。」
一絲暖暖的甜,驀地湧上心頭,稍稍緩解了寶寶心裡因齊嚴先前的責罵以及言語,而感受到的痛楚。
她的心,有了些許動搖,
但,只是一些些,並不是全部!
寶寶瞅了齊嚴一眼,發現站在面前的他始終望著她。
他這般對她,說不感動那可是假的,但是只想到他先前說過的話,以及雙桐城裡那位花魁,她的心裡又再度難受起來了。
她小嘴微張,幾度想和他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還是只能咬著唇,繞過他往前走去。
小小的繡鞋,剛往前踏了幾步,就有人連忙從店裡,拿出一疊又一疊的軟墊,用最快的速度,鋪滿了整條大街。
南宮遠見狀,不由得微微一笑。
「有這個必要嗎?」他問,
「我不要她有任何跌倒摔傷的機會。」齊嚴如此回答。每回,她走路時若是踉蹌一下,甚至打個噴嚏,都會教他為之心驚。
他原本的打算是一找到寶寶,就要帶她回雙桐城。但是現在她有了身孕,就算她肯跟他回去,他也不敢帶著她上路。
男人間的對話,寶寶都聽進了耳裡。
她故意硬著心腸,沒有回頭,跟著二姊走進商行,開始挑起布料,卻終於還是忍不住偷看他是否跟了上來。
齊嚴始終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沒有離開。
第十章
九月。
居住在南宮家的齊家夫婦,維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
寶寶不再總是處處躲藏著齊嚴。而齊嚴照舊日日跟在妻子身邊,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夫妻之間的話不多,倒也不再是處於先前的冷戰狀態。
那一日,秋高氣爽,風輕雲淡。
倚在涼亭內賞花的寶寶,被催人欲睡的秋風,吹得眼皮沉重、睡意濃濃,差點也要跟二姊一樣,倒臥在軟榻上睡去。無法再承受,見不著她的相思之苦。
庭院裡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隨風吹來隔著老遠的大廳那邊,所傳來的模糊聲音。
低低的交談聲裡,有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低沈嗓音。
司徒莽遠從北方趕來,帶了不少文件商冊要讓齊嚴批閱。這陣子以來,齊家的重要商事,都會專人由雙桐城送來,齊嚴甚至下令,在定遙城裡頭設下重要據點,以便就近處理繁雜的商事。
只是,耗去他最多時間與心思的,仍是寶寶。
用過午膳之後,男人們都去了前廳,是兩姊妹一再保證,絕對不會亂跑,齊嚴才擰著眉頭,又再三交代下人,得要好好照料,才去了前廳。
他離去之前,黑眸裡的牽掛,讓她心裡的防備,又在不知不覺之間被攻陷了下少。
他,是那麼惦念著她嗎?
瞧著涼亭之外,隨風搖曳的花草,寶寶漫不經心的接過丫鬟遞水小的甜湯,輕啜了一小口,冰糖燕窩如雲一般在嘴裡化開。
才剛要喝第二口,遠遠就瞧見,另一個丫鬟匆匆的走了過來。
知道銀銀嗜睡,懷孕之後又睡得更多,丫鬟不敢揚聲,只好趨上前來,壓低了音量告訴寶寶。
「齊夫人,外頭有位自稱是老秦布莊的秦老闆,送了幾匹布來,說是我家夫人請他送來的。」
「喔?」
逛繡水街的那日,她們是訂了不少布,準備替肚子裡的孩子預先做幾套衣裳。只是,有些布料在商行裡只有布樣,並沒有存貨,老闆們拚命道歉,承諾會盡快調貨,這幾天以來,已經有不少布商將布匹送進了南宮家。
「秦老闆人在哪?」她問。
「已請到花廳,正在等著了。」
見二姊睡得正熟,寶寶放下甜湯,起身說道:「別吵她,我去看就行了。」
「是。」
丫鬟領著她,來到了花廳。只見雅致的花廳裡,一名瘦削的男人正候著,身旁還跟著兩個助手,腳邊就擱著偌大的布箱。一見她來,男人便立即從位子上起身,
「夫人。」
「秦老闆,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不會、不會,夫人您客氣了,我替您把布送來。」他攤開了桌上的布匹,笑容可掬,熱切的道:「您瞧瞧,這錦緞可是您要的顏色及花樣。」
靛青的布料,在廳堂裡展開。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來面生得很。只是,逛繡水街的那日,她因為齊嚴而心神不寧,店家老闆們的面孔,在她的記憶裡全部有如浮光掠影。
就因為如此,她全然沒有戒心,就走上前去,準備細看那匹布。
誰知道,就在寶寶傾身的瞬間,站在秦老闆背後的助手,閃電般伸出手,朝著丫鬟的後頸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