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她——」總管嚥了下口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著臉色發青的王爺,囁嚅的回答:「呃,啊,那個——少夫人她、她走了。」說出這句話,幾乎要用掉他十年的壽命。
「走?走去哪?」齊嚴直到胸口發疼,才發現自己竟氣惱得連呼吸都忘了。「為什麼不阻止她?她身子骨尚虛,怎麼可以讓她出門?」
「三姑娘,呃,我是說海夫人,她很堅決的,非要帶少夫人回府作客不可。」總管深吸了口氣,不敢看向主子。
唔,少夫人哭得淚漣漣的,誰都捨不得對她說聲「不」。再加上珠珠又那麼凶,手裡的鞭子,啪啪啪的直敲手心,一副正愁找不到人可以狠狠抽打一番的表情,所有人都沒有勇氣,阻止兩姊妹的行動。
齊嚴怒咒一聲。
「她們離開多久了?」
「午時前就已經出發了。」
午時?
該死,現在都近晚了!
他迅速的走出書房,開口暍令。
「備馬!」
「是。」
齊嚴邊往大門走去,邊對總管咆哮下令。
「立刻飛鴿傳書給海東青,要他把少夫人留住,我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去!還有,告訴他,把他自己的女人管好!」
「是。」
總管唯唯諾諾,連連點頭,目送著主子出門。
不過——呃,要請海爺把海夫人管好?這可能嗎?
看著齊嚴的背影,總管在心裡暗暗決定,在寫給海東清的信裡,這句話還是省略得好。
第八章
「她在哪裡?」滿身塵土,如凶神惡煞般的男人劈頭就問。
京城外,富麗雅致的嚴家大宅裡,錢金金坐在黑檀木太師椅上,微笑的看著來人,手裡搖著紅紗純扇,用最客氣友善的口氣回答:「我不告訴你。」
駭人的怒叫聲,陡然傳遍嚴家大宅,即使隔著老遠,聽來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該死的,你非說不可!」
錢金金微笑著,言簡意賅。
「不。」
齊嚴捏緊拳頭,目露凶光,有那麼一瞬間,衝動得想殺掉眼前那個正慢條斯理在喝茶,一派輕鬆自若的錢金金。
轟然的怒火,在他腦子裡流竄,他氣得頭頂幾乎要冒出煙來。
這個女人是齊家在商場上合作多年的合夥人,也是他愛妻的大姊。但是,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跟這個詭計多端的女人打交道!
要不是因為,嚴耀玉也坐在一旁;要不是因為,一切必須為了大局著想;要不是因為,砍了錢金金,此生就不可能再見著嬌妻的面。他是多麼多麼想,當場就把這個女人砍成兩段!
除了錢金金,身為錢家三女的錢珠珠,也是他咬牙切齒、朝思暮想,想親手活活掐死的目標。
知道寶寶被珠珠帶走後,他沒日沒夜的策馬奔馳,等到了邊疆,見著了海東青,才赫然驚覺自己中計了!
珠珠為了隱瞞去處,派了一隊人馬回邊疆,但自個兒卻帶著寶寶,選了另一條路護送她回到京城。
等到齊嚴察覺,在邊疆氣得雙眼赤紅時,她們早已回到了京城。
他策馬轉向,咒罵不已,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京城,把隨身的屬下們遠遠拋在後頭,幾乎要累死胯下的駿馬,直衝進嚴家大宅時,已經多耗去了一段時日。
看著全身的骨骼,都因為強忍怒氣而嘎嘎作響的妹婿,金金花了更多的時間喝完手中那杯雨前龍井,才擱下了茶碗。
她淺淺一笑,蘭指如勾,溫潤如玉,額上的銀鎖珍珠輕輕搖晃。「我說,齊大當家啊,你是有多大本事,竟然能讓妻子跑了一次又一次?」兩人新婚的時候,寶寶也曾因為富貴鎖而出走過一次。
齊嚴身子一僵,拳頭捏得更緊。
「她是被人帶走的!」他咆哮。
「是嗎?」金金挑眉,輕搖著紅紗執扇,饒富興味的說道:「可是,寶寶親口告訴我,她是自願離開的。」
坐在一旁的嚴耀玉,心裡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剛好在家,否則心愛的妻子,可能老早被齊嚴砍了。
他望著妻子,微微搖頭,暗示她別說得太過火,她卻假裝沒看見。
「先前那次我幫得了你。但是這一次呢,我是站在她那邊的。」她說得含蓄,但意思很明顯,不但不會幫助齊嚴,還會用盡辦法幫著寶寶躲避他。
齊嚴怒火中燒,氣得眼前昏黑,掌心幾乎要被捏出血來。
「她要是出了事,誰負責?」
「我負責。」金金笑得儀態萬千,話裡卻不忘挖苦。「再怎麼說,她可是我的寶貝妹子,我可不像某人,有那麼狠的心腸,捨得對她凶,還讓她哭著離家出走呢。」
炯亮的黑眸,狠狠的瞪著金金。
「這些事情,與你無關!」齊嚴的咆哮,嚇得丫鬟們腳都軟了。「她進了我齊家的門,就已是我齊家的人!」他已經受夠了讓這些女人插手他們夫妻之間的事。
金金卻搖了搖頭,擺出—副耐著性子,願意原諒他的無禮,還寬宏大量,願意循循善誘的模樣。
「齊大當家,您要想想,當妹子受了欺負,我這個做大姊的,豈能夠袖手旁觀?」她問。
齊嚴再也沒了耐性。
「她到底在哪裡?!」
砰!
一旁有個丫鬟,被他這一聲怒吼,嚇得昏倒了。
金金卻神色自若,回答得極快。
「她現在不想見你。」她的紅唇噙著淺淺的笑意,當齊嚴不在場似的,故意裝作感歎不已的模樣,頻頻搖頭。
「唉啊唉啊,有誰想得到呢,堂堂齊大當家,手上有如山的金、如海的銀、齊天的珠寶,遍地的綵緞。但是,富貴如此又有何用?老婆還不是跑了。」
齊嚴臉色鐵青,瞪著金金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把她交出來!」
該死的,做丈夫的要見妻子,這有什麼不對?
金金卻仍搖頭。
「辦不到。」她笑吟吟的,還特地指點他。「齊大當家,讓我勸你幾句。就算沒了富貴鎖,也不代表你們之間就再無隔閡。就算是夫妻,心底有什麼話,也得說清楚,才能知道彼此的心意,悶著不說,只會徒增誤會。」
聽了寶寶的哭訴,她心裡也大略猜出,這對夫妻之間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把所有事情全兜在一塊兒,想了又想,決定這一次得讓齊嚴多少受點教訓。
其實,這也是為了這對夫妻好呢!
啊,她這個做大姊的,是多麼為妹妹跟妹婿著想呀!
始終不言不語,只溫文淺笑地坐在一旁充當妻子護衛的嚴耀玉,瞧著金金姣好的側臉,很想問問她,既然能對著齊嚴說出這些大道理,自己是否也能說到做到?
但是,因為熟知妻子的性格,所以他很聰明的選擇了閉嘴,什麼都沒問。
齊嚴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把話從嘴裡迸出來。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喔?」金金一點兒也不惱,聳聳肩膀。「那麼,您就當我多事吧!」
說完,紅紗統扇一揮,她笑吟吟的開口下令。
「來人呀,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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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月圓人團圓。
天際皓月當空,湖畔則是風景如畫,柳葉飄飄、金桂飄香。湖面上也熱鬧得很,富貴人家們的畫肪,在綠波中飄蕩,一艘比一艘精緻華麗。
最吸引眾人目光的,該屬南宮家的畫舫。
說起原因,可不只是因為南宮家是江南名門大戶,窯場裡出產的瓷器,精美絕倫,聞名天下,利潤難以估計,人人欽羨不已;更是因為,畫舫上有著大名鼎鼎的美人兒。
南宮家的少夫人,京城錢家次女銀銀,正趴在丈夫的腿上睡得又香又甜。儘管小桌上擺放的精緻糕點,全是跟制餅名人訂做,個個價比黃金,她也很不給面子的,只咬了幾口就擱下睡去。
一身白衣藍繡的南宮遠,也不喚醒她,放任她閉眼睡著,輕撫著她的發,眼裡滿是憐愛。
夫妻二人的恩愛,瞧在一旁的寶寶眼裡,真是五味雜陳。
她一小口一小口啃著手裡的月餅,轉開了視線,望向天際的明月,不由自主的悄悄歎了口氣。
自從她離家出走,在姊姊們的安排下,躲進南宮家算起,轉眼也已經五個多月了。
雖然,這裡的所有人對她處處呵護,照顧得體貼入微,沒有絲毫的輕忽怠慢,但是她的心情,還是會時常跌入沮喪的深淵。
起先,她還以為,齊嚴並沒有在找她,所以既傷心又難過,窩在房子裡整日以淚洗面。
後來,聽了二姊提起,齊嚴四處在找尋她,她才止了淚,知道他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在乎她的。
她甚至擔心,他會不會找不到她?
有好幾次,因為思念難熬,折磨得她什麼都不顧,多想趕回雙桐城,只為了見齊嚴一面。端午節那個時候,她甚至已經打包妥當,就要離開南宮家了,但所有人都擔心她的身子,不許她遠行,好說歹說,才又把她留住。
湖水飄蕩,一艘畫舫經過,船上傳來絲竹樂響,一個女人正唱著婉轉情歌,語調軟軟,令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