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又過府來了,這回更帶上不少珍貴中藥送給王妃,她說有事情跟王妃商量,是您日前同她說的事情,這會兒正在花廳裡等您,老奴同她說了,王妃您有要事不便抽空見她,她仍堅持繼續坐在花廳裡等您。」
「她又來了?」李玥晴又放了棵當歸進碾藥槽碾壓。
「是的。」
「看來她已有所決定了。」她來回滑動著輪軸,若有所思地朝前頭花廳掃了眼,突然轉了個話題。「江姨娘在淨心院還好吧?」
「一切安好,早晚誦經禮佛,潛心修行,與王姨娘之間也鮮少來往。」
「那好!」她將已經碾壓過的當歸交到陳管事手裡,「讓人把這些當歸切片,再勞煩陳管事到前頭同王夫人說,請她稍待,我換過衣服便去見她。」
「是的。」
李玥晴回房換上一套粉橙色底折枝牡丹圓領小長衫,腰繫石榴色滾邊束腰,淡粉縷金蝴蝶紋秋香色拖地裙,頭上梳了個別緻的垂掛髻,隨意插了兩支花釵,便前往花廳。
花廳裡的王夫人神色焦急,頻頻朝外望去,大半天過去了,還未見著王府管事回來,讓她是如坐針氈啊。這皇城裡的局勢愈來愈不明朗,有種風雨欲來的徵兆,家中老爺已經請求聖上讓他告老還鄉,在帝都唯一讓他們不捨的便是,這個在錦世傑威迫下只能忍痛嫁進穎王府當妾的女兒。
如今聖上已同意老爺辭官,不日便要啟程回鄉,女兒的事情未解決,讓他們如何能夠放心離去?
那日得了王妃的承諾,如有其他的打算盡早提起,她會盡可能幫忙,這讓她與老爺如同喝了一帖強心湯藥。
她大膽地做出決定,就望王妃能成全,但昨日王妃有要事忙,沒見著面,今日她又前來拜訪,然而已經在花廳裡枯坐了許久,王妃還是未出現,她只能失望地準備離去,這讓她一顆心是七上八下的,生怕王妃反悔,不願幫她了。
就在她那殷切目光已經快將花廳門扇看穿,終於盼來了腳步急促的陳管事。
王夫人連忙向前焦急問道:「陳管事,王妃得空了嗎?!要接見臣婦了嗎?」
「王夫人,王妃一會兒就來,請你再稍待片刻。」陳管事對著一旁伺候的丫鬟交代,「替王夫人重新換上香茗,王妃一會兒便到。」
王夫人喜悅之情溢於臉上,王妃肯接見她了,陳管事肯定出了不少力,因此她恭敬地將他一路送出花廳,在陳管事面前一點官家夫人的氣派都不敢彰顯,就怕會誤了大事。
王夫人又在花廳裡坐了大半晌,李玥晴才姍姍來遲,一見到她踏進花廳,王夫人趕緊向前迎接。
「臣婦見過穎王妃,您如此忙碌,臣婦還來叨擾實在過意不去……」
「王夫人,你也別客氣了,快請坐吧。」李玥晴被她的熱絡給嚇了一跳。
禮多必有詐,是自古不變的名言,就不知王夫人今天打的是什麼算盤。
李玥晴在主位坐下,小丫鬟送上香茗、茶點後便全數退出屋外,只留下花兒伺候。
「不知王夫人今日來找本王妃有什麼事情?」她拿過茶盞,一邊淺呷一邊問著,「王夫人,客套話就別說了,還有本王妃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話就直說。」
「呃!」王夫人被她的話給噎了下,敢情自己白擔心了,稍早還絞盡腦汁想著說什麼好聽的話哄得王妃開心,既然明人不說暗話,後面的事情就好辦。
李玥晴放下茶盞,雙手交迭於膝上,雙眸淡定地看著王夫人。「王夫人你有什麼事求於本王妃,就直截了當地開口吧。」
「王妃,臣婦是為了那日你點醒臣婦的事情而來的。」
李玥晴杏眸瞟了她一眼,抬手,一旁的花兒隨即走至門外守著,花廳裡就僅剩她們兩人。
「說說,我聽著。」李玥晴悠悠說道:「放心,今日你與我說的話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王夫人忽地雙膝一彎,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一記大響頭,「請王妃娘娘作主,放了我家璧兒,給她一封休書,讓她回到娘家,臣婦求您了,王妃。」
第四十章 藥草變毒藥(2)
可不可以不要動不動就下跪磕頭啊,她這王妃的頭銜擺在這裡,想躲開她都沒地方躲!李玥晴嘴角直抽地瞪了眼猛磕頭的王夫人,咬咬牙,「王夫人,你這樣子是在威脅本妃嗎?」
「不,臣婦絕對沒有這意思,臣婦……」
「那就起來好好講,不要動不動來上這套大禮,本王妃受不起,你女兒更受不起,知道吧?」
王夫人拿起絹子擦去眼眶的淚水,提著裙擺趕緊起身,「臣婦魯莽了,請王妃恕罪!」
李玥晴也不想跟她耗著,看她一眼,「休書,王夫人這不是挖坑讓本王妃跳嗎?我才剛嫁進王府,姨娘們就收到休書,這不明擺著本王妃善妒,正好讓人參一本嗎!」
王夫人懊惱不已,他們怎麼就這麼異想天開,沒把整件事情想個通透,貿然向王妃提出休了女兒呢。
李玥晴攏了攏髮髻,狀似無所謂地道:「這樣吧,王姨娘既然看破紅塵,有心向佛,本王妃就允許她到廟裡帶髮修行。」
王夫人嘴巴張得老大,她是來談休書的,怎麼王妃讓女兒出家?
「聽說慈雲寺的菩薩最靈,就那裡吧,本王妃立刻讓人打點送王姨娘上山修行!」
王夫人半天吭不出一個字,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瞧王夫人一副被驚雷擊中的嚇傻模樣,李玥晴心下悲歎了聲,還以為王夫人是聰明人,卻似乎沒看明白自己這故弄玄虛是什麼用意,只得又暗示她兩句,「王夫人,這慈雲寺生活十分清苦,聽說常有人無法適應而病倒,被抬下山去,只希望王姨娘能撐得住才好……」
李玥晴的這一句終於讓王夫人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也聽璧兒提起,她想上山修行,長伴青燈古佛為王爺祈福的。」
先假借上山修行的名義,一兩個月後再以不適應山上生活病死,然後再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好個金蟬脫殼之計啊,這樣既保全了女兒,穎王妃的名聲也保住了,她真是佩服這年紀輕輕卻十分有遠見的王妃。
「既然王夫人也同意,本王妃這一兩日便送王姨娘上山,你如若心疼女兒,也可一併同行,王夫人放心,一切事宜本王妃會交辦好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王夫人喜出望外,又行了一禮,「感激王妃成全,您是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得了,趁著王姨娘未上山之前,你趕緊把握時間與她敘敘舊吧,本王妃也就不耽誤你與女兒相聚的時間。」
「感激王妃成全。」受了這麼大的恩德,王夫人忍不住又給她磕了個大響頭,這才起身前往女兒的院子,偷偷告知她這金蟬脫殼的好消息。
從染成一片火紅的楓樹縫隙灑落的淡淡金光,李玥晴讓人搬了張躺椅放在樹下,正歪著身子在躺椅上看著陳管事送來的帳冊。
幾隻小鳥嘰嘰喳喳地在枝頭跳上跳下的,吵得她根本沒法驗算,煩躁地放下帳冊。
她攏了攏披肩,抬眼看了下晴朗湛藍的天空,龍澤離開帝都已經近二十天至今未歸,深秋了,風一吹便覺得冷,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穿得保暖些。
「王妃,您在想王爺了是吧?」花兒看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打趣。
心事被人猜中,李玥晴故意坐起身子掩飾尷尬,瞪了花兒一眼,「誰說我想他來著!」
「王妃每次思念王爺的時候,眉頭總是微微擰起,遙望天空啊!」花兒為她倒了杯香茗,小心地端給她,之後指了下自己的眉心。
李玥晴淺啜著茶湯,又白她一眼,「得了,就你特別瞭解我,我還不知道自己想王爺時會皺著眉頭呢!」
「王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出門這麼多天,一封信也未捎回來給王妃報個平安的。」花兒忍不住嘀咕了句。
李玥晴放下茶盞,楞了下,是啊,他這一回離開的時間超過了她的預估,這事很棘手吧,讓他忙得沒時間寫信報平安。
這時,陳管事匆匆進入隱風閣的後院,直接朝她走來,後頭還領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陳管事有事嗎?這位是……」她不由得多看兩眼這位頭髮半白,雙眼精明銳利的陌生中年男子。
平時陳管事不會來煩她,整個穎王府大大小小、裡裡外外的事情他處理得一絲不苟,挑不出一絲毛病問題,讓她可以很放心、悠閒地坐在這邊曬太陽。
「稟王妃,老奴未經通報,實在是有緊急事情需要稟告王妃,請王妃定奪。」
她點點頭,看了看後頭那人,又問道:「何事這般緊急?」
「稟王妃,江姨娘自昨夜便咳得厲害,現在更是咳血,是否要再請大夫前來為她診脈?」
「這事怎麼問我呢?趕緊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