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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煓梓

  也許大雨真的影響了兩人,冷漠如樊嘉士,居然脫掉身上的皮衣,披在梁萱若的肩膀。

  「穿著,這能防水。」他的語氣很冰冷,但他的皮衣卻很溫暖,上面留有他的體溫。

  「走,去醫院。」樊嘉士把皮衣給她後,隨即轉身交代司機,大步走回他的豪華房車之中,梁萱若只能愣愣看著林肯加長型房車,在大雨中開走。

  她偏過頭看著肩膀上的皮衣,一臉迷惑。

  這時又吹起一陣寒風,逼得她不得不脫下皮衣,重新穿上。

  樊嘉士的皮衣穿在她身上,明顯過大,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她把胸前的拉煉拉上,讓自己短暫躲進他的溫暖之中,感受突如其來的幸福。

  而大雨,依舊下個不停。

  唰……

  看似永不停歇。

  第2章(1)

  「聖和醫院」嚴格來說並不是樊嘉士的第一選擇,因為它才剛開幕不到一年,還沒有打響名氣,從院長到醫生甚至護士,年紀都相當輕,就經驗來說自然無法跟動輒幾十年歷史的老醫院相比,但它有其他醫院無法相較的優點,那就是門禁森嚴,絕對保障病患的隱私。

  醫院的擁有人談予恩——「彌新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同樣身為企業家的後代,肩負著集團的興衰,談予恩硬是比他瀟灑、也任性了好幾倍。據說整間醫院都由他獨自出資,這相當不簡單。「聖和醫院」強調個人服務,無論在設備或是醫學器材方面,都是採用最頂級的,當然收費也是一流的。雖然才開業不到一年,卻已經呈現一房難求的狀態,是台北市內最新竄起的私人貴族醫院。

  只設單人病房的「聖和醫院」,無論哪一個地方都流露出貴氣,無論哪一個角落都安靜。

  小光的病房就位於走廊的盡頭,病房裡安靜無聲,直到樊嘉士的開門聲打破寂靜。

  「小光。」樊嘉士之所以選擇「聖和醫院」,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沒有限制探病時間,只要病人的身體狀況允許,二十四小時都能會面。

  「樊叔叔!」小光看見樊嘉士來訪很高興,蒼白瘦弱的臉龐頓時有了笑容。

  「你還沒睡?」樊嘉士走到病床邊的沙發坐下,順手將水果放在沙發上,一臉關心地問小光。

  「因為樊叔叔你說要來看我,我不敢睡。」小光果然就如同樊嘉士預料中那樣,沒等到他絕不入睡,從某方面來說,他們的個性非常相像,所以他才會如此疼愛小光。

  「樊叔叔因為工作得太晚,買不到更漂亮的水果,只買到這包醜醜的水果,你就將就一點吃吧!」樊嘉士拿起紅色透明塑膠袋在空中晃了一下,小光看著塑膠袋裡的水果又笑了,笑得好燦爛。

  「只要是樊叔叔買的水果,我都覺得特別好吃。」小光明顯把樊嘉士當成父親看待,樊嘉士的喉頭因為小光的童言童語而抽緊,足足停頓了兩秒鐘,才摸小光的頭讚美他乖。

  得到他的讚美,小光好像得到全世界般開心。

  老劉在一旁默默看著樊嘉士和小光之間的互動,心想樊嘉士真是一個難懂的男人,性格明明如此冷漠,面對小光時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比大部分的父親都更有耐心。

  「已經很晚了,樊叔叔明天還要上班,得先回去休息,你也要趕快睡覺。」樊嘉士打量小光疲倦的臉色,發現小光不止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心情開始走下坡。

  「好。」小光很乖地閉上眼睛,樊嘉士幫他蓋好棉被,放輕腳步走出病房,跟在他後頭的司機輕輕把門帶上,病房於是又恢復原來的寧靜。

  「我要跟醫生談些事,你先到車上等我。」他們一走出病房,樊嘉士隨即下指令,司機點點頭,依照指示先回車上等,此時牆上時鐘的指針指晌午夜十二點半,新的一天已經開始,樊嘉士的前一天卻還沒過完。

  樊嘉士找到值班醫生,大約詢問了一下小光的病情,得到的答案相當不樂觀。

  「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和小光配對的骨髓,我們也一直在努力詢問,但很遺憾至今還沒有收到任何好消息。」值班醫生抱歉地說道,樊嘉士的臉色鐵青,幾乎說不出話。

  小光罹患的是血癌,也就是一般俗稱的白血病,得病的原因不明,極可能是遺傳。小光是孤兒,根本找不到親屬可以移植骨髓,只能等待陌生人的恩惠。而這可比大海撈針,就算是親兄弟之間,配對成功的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他怕小光等不到合適的骨髓,就已經撒手人寰。

  「小光還能撐多久?」這是樊嘉士今天第二次握拳,兩次都讓他憤怒得想殺人。

  「以小光目前的情況判斷,可能隨時會走,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醫生據實以告,樊嘉士的拳頭握得更緊,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極端厭惡。

  樊嘉士沒答話,轉身便離開醫院。

  司機看見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醫院門口,立刻把車開過去接他,樊嘉士坐進車子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公文批閱,藉以平復情緒。

  老劉不明就裡,只覺得樊嘉士真是個工作狂,永遠都在工作。

  林肯加長型房車,就在樊嘉士不間斷的工作中往陽明山上奔馳,等到轎車開進樊氏別墅的車庫停妥,已經是凌晨兩點。

  老劉非常盡責的幫樊嘉士把車上的公文統統搬進書房,因為他知道樊嘉士沒把這些公文批完之前,絕對不會上床睡覺。

  「老劉,你辛苦了,明天可以不必來接我,我自己開車上班。」就如司機猜想,樊嘉士確實打算挑燈夜戰把工作做完。

  「是,總裁。」老劉掏出車鑰匙默默放在桌上,就要離開。

  「我明天開另一輛車去公司,你直接把車子開回家,別淋雨了。」樊嘉士拿起車鑰匙,丟給司機。

  老劉愣了一下,默默收下鑰匙,跟樊嘉士敬禮,而後默默退出書房。

  說實話,為樊嘉士工作三年,他始終搞不清楚他到底冷不冷酷?他在上一秒鐘還吃人不吐骨頭,下一秒鐘就變成一個大善人,全視他的心情而定。比如現在外面下著滂沱大雨,他知道他騎機車上下班,乾脆要他把車子開回去,省得還得在大雨中騎車危險,容易發生車禍。

  老劉搖搖頭,到車庫把車開走,開始煩惱待會兒停車的問題,畢竟他可不像樊嘉士住在兩千坪的大別墅,而是棲身在破舊的小小公寓,沒有地方可停這麼大的林肯轎車。

  樊嘉士不曉得他的一時善心成了司機最大的負荷,對他來說,更大的負荷在書房等著他,那即便是永遠處理不完的公事。

  他習慣性地要脫掉外套,才發現早就沒有外套可脫,他的皮衣已經送人,送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只因為她長得跟他的初戀情人很像。

  ……真的不是詩帆嗎?

  樊嘉士疲倦地用手揉太陽穴,心裡明白答案是否定的,詩帆已經失蹤十年,就算她再出現,外表也不可能毫無改變,他和詩帆同歲,如果她還活著,也已經二十九歲,可今天那位叫梁萱若的女孩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上下,不可能是詩帆。

  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樊嘉士的嘴角揚起一個介於無奈和哀傷之間的苦笑,不相信自己竟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他拉開書桌的法式皮椅,坐進皮椅,伸手拿起未批閱的公文繼續工作,窗外的雨勢依然猛烈,沒有任何減緩的趨向。

  鏡頭轉到更早之前,梁萱若推著推車回到位於巷弄內的家,說是家,其實也是租來的,還是一棟違章建築,屋齡已經超過四十年。

  她將推車推到屋子後面的空地小心停好,邊打哆嗦邊搓手心。最近的氣溫偏低,天氣相對不穩定,她每天回到家都將近十一、二點,累得跟什麼一樣。

  但是即使再累,在面對未婚夫時,梁萱若仍然得擠出笑容。

  她看著破舊的門板,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喊——一二三!然後雙手打開門,用愉快的語氣說:「阿強,我回來了!」

  梁萱若的笑容是如此溫暖燦爛,即使內心再怎麼疲憊,表面上也要裝出一副樂觀的樣子,就是不想讓久病不愈的未婚夫擔心。

  「你回來了,咳咳!」周益強消瘦的臉龐儘是病容,即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看起來都比在外忙碌一天的梁萱若憔悴。

  「你還好吧?」梁萱若見未婚夫咳個不停,連忙跑過去幫他拍背順氣。

  「還、還好,咳咳!」周益強點點頭,依舊咳個不停,梁萱若看了很不忍心。

  「對不起,這麼晚才回來。」她覺得很內疚,阿強都已經重病了,她卻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應該早點收攤才是。

  「別這麼說。」周益強的眼神充滿哀傷。「我身為男人卻幫不上忙,還要你一個人負擔家計。」他才是該說對不起的人,如果不是他拖累她,她也不會這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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