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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於晴

  余延顯即便知道趕不上,仍是立即拽弓要追上金箭,但有人比他還快,青色的箭影飛快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僅留陣陣殘像。

  「阿奴莫動!」青衣男子厲聲大喝。

  金箭直逼她的眉心,她緊咬住牙根,硬生生止住逃跑的念頭,瞪著破空而來的金箭頭。

  頃刻間,青箭緊附而上,強霸的箭勁斜撞上金箭,改變金箭目標,就這樣,雙箭自她頰面掠過,直直捅入高架上。

  雙箭力道之猛,令得高架劇烈搖晃——她的心跳也差點停止了。

  蕭元夏垂下目光,棄了手上長弓,他俊美的臉龐微微發白著,甚至,額面有著冰涼的汗絲。他心神不屬地瞧見左側的青衣男子,嘴角彎了彎,道:

  「阿奴是誰啊?」

  「阿奴是徐六小名,家裡人都如此喚她。」青衣男子恭敬卻語帶冷聲。

  船還沒靠到岸邊,徐烈風就跳下船,涉水上岸。她一聽見青衣男子這說法,一怔。這人……誰啊?哪位兄長啊?

  蕭元夏聞言,微地皺眉,又舒展,淡聲道:

  「奴字在南臨帶有卑賤之意,徐家人居然這樣稱徐六。」他轉向徐烈風,對上她的目光,隨即又調開。「難怪你怎麼也不肯告訴我你的小名,我還當你與我有隔閡。徐家在南臨自有威名,他們絕不會無故替自己兒女取上如此卑踐之名,阿奴,阿奴……」他笑了聲。「原來我一直在跟徐家眼裡卑踐的第六女來往啊。」

  「你……」她有點惱了。蕭元夏這玩笑是不是開得過火了點?

  「阿奴小時病弱,身子太過嬌貴,咱們怕老天隨時會帶走她,就為她取了一個卑賤的薄名,盼她能自老天眼下留存性命,並非輕踐她。」

  她呆住,怔怔看著這不疾不徐的青衣男子,嘴巴動了又動,喊著:

  「五……五……」自她瞭解南臨奴字的意思後,心生疑惑為何家裡人要這樣喊她?只有五哥替她編了這個理由,即使她不怎麼相信,但也只有五哥肯編這個理由,從此,她就纏著他不放了。

  「阿奴,過來。」

  徐烈風猶豫一會兒,慢步走向他。經過蕭元夏面前時,蕭元夏動了動,似是要拉住她,青衣男子眼尖,立即一個攥手,將她用力拖曳到身邊。

  蕭元夏深深看他一眼,問道:

  「徐五長慕?」

  「草民,徐五長慕。」徐烈風顫了一下。

  蕭元夏笑道:

  「是你最敬重的五哥,他回來了啊。」他漠然望著她,道:「從此以後,各走各道吧,徐烈風,你這些年來,仗著夏王之名,在京城作威作福也夠了,以前我怎麼跟個傻瓜似的疼你寵你啊。」

  「蕭元夏,你是發了什麼瘋?」她傻眼。

  他皺皺眉。「本王的名諱是你能叫的麼?徐烈風,就當本王一朝醒來終於恍然大悟了吧。你好好一個徐家人,連點建樹都沒有,成天只知巴結陛下,本王勸你,多多知趣,少在本王跟陛下面前出現,多學學你父兄吧。本王將跟……秋蘿小姐結親,你好自為之,往後你我一乾二淨,莫要再糾纏本王。」

  徐烈風不只傻眼,還頭暈腦脹了!眼前這人在說什麼啊?這是蕭元夏嗎?怎麼才一個大雷雨,就把他給擊得這麼離譜!

  就算那天他被豬油蒙了心,說要她當王紀,事後想反悔,可以啊!直說就好!她本就無意啊!現在是怎麼了?為了與羅家小姐結親,所以不惜犧牲他們從小到大的鐵交情嗎?還是……所謂的鐵交清,又是她在一廂情願了?

  怎麼……她一直在一廂情願呢?

  她搜尋蕭元夏的面容。他的情緒不明顯,隱隱帶著敵意與決裂。

  她張口欲言,想問他是出了什麼事?可是,他此刻無情的眼睛帶著鄙夷……他……他發現她才是真正的劣民之後了?

  「如果……」她咬住牙根。「如果陛下肯允徐六出京,徐六願一世留駐邊關。」不是她不肯建樹,不是她想沒出息……他明明知道的!南臨或許曾有女帝,但絕無女臣,她身為徐家人又是女子之身,唯一一條路就是遠赴邊關,生死盡獻南臨。

  他嘴角綻出譏諷的笑來。「你,徐烈風,生是南臨人,死也只能是南臨鬼。莫說陛下,就算是將來繼位的陛下,也不會讓你離開南臨京城半步!」語畢,他轉身上了馬。

  徐烈風掙開身後人的力道,奔前幾步,瞪著他大聲問道:

  「蕭元夏,方纔你是真想殺我?」

  蕭元夏瞇眼,手裡馬鞭驟然緊握,往她打去。

  徐長慕眼明手快,舉臂替她挨了一鞭。

  蕭元夏笑道:

  「徐五好俐落的身手,好疼惜妹子的心。莫怪本王,本王只是替徐家教訓一下不成材的徐六。」他瞟著她難掩震驚的神情,輕笑一聲,拉過韁繩策馬而去。

  天下細雨又開始落下,徐烈風怔忡地看著那消失的騎士半天,她意識有人在看她,她回頭,對上這滿面油彩的男子。

  她訝了一聲,喃道:

  「不用擔心……我想……過去可能是我……又誤會了什麼……」那真真丟臉之至,居然誤會他倆是鐵交情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來,這麼依靠蕭元夏,這麼以為他是知心好友,這麼認定他是此生最明白她心意的知己,這麼……希望有一天她能夠守護南臨,好保護在京師當閒散王爺的他,他喜歡當文人,不愛戰事,沒關係,若有戰事她來頂,她是天生的徐家人嘛……原來,搞了半天,她把一廂情願這四字寫得極好,恐怕歷代哪位書法家都沒她強悍了。

  「沒關係……沒關係……」她反覆低念著。以後少練這四字就好,人總是要自省,不然一生犯同樣的錯誤實在太侮辱自己了。沒關係……

  「阿奴,我臂疼。」

  她恍惚回過神,發現自己早被這青衣男子帶離岸邊,這不知是哪兒的窄巷裡,他靠著牆,捲起袖子,露出被鞭打的一道血痕。

  「阿奴,我臂疼。」他又重複道。那語氣倒是沒有多少疼痛之感。

  這一次,她完全回神了,連忙摸索著身上有無帕子。她先摸到袖裡暗袋的帕子,而後跳過,自腰間取出另外一條,小心翼翼壓住他的傷口。

  她的美目不住地瞟著他,一下偷看他比四年前還高壯的身軀;一下又偷看他被油彩遮面的臉,他那雙晶亮的眼一直落在她面上,她實在很有疑惑,這真是五哥嗎?

  眼睛……不太像,身軀也不太像南臨人的柔弱纖細,臉……臉形倒有點像……那聲音她好像在哪聽過……

  「阿奴,你壓得過力了,我自己來吧。」他微微一笑。

  她緊張兮兮地鬆了手,任他拿著她的帕子輕輕壓著他的臂。她有點手足無措了……

  「五……五……你……這些年好嗎?」

  他聲音微地放柔。「我很好,你呢?」

  她垂下眼,拉開嘴角,形成笑弧。「我很好。」結束。好像……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了,果然生疏了,但這也沒什麼不好,過往確實是她太依賴兄妹感情了。

  「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生得何種模樣呢?」

  她咦了一聲,與他對目。

  他笑:「阿奴忘了麼?南臨劣民有個神話,是不?」

  她瞪大了眼。「可是……可是……」

  他眨眨眼。「你想知道現在我改頭換面後的模樣麼?」

  「……一點點想……」一點點而已。

  「那你替我抹去面上油彩?」他微微彎身,配合她的身高。

  「喔……」袖裡那蝙蝠帕子她是死活都不肯拿出來了。天上細雨一直打在兩人身上,她拉過乾淨的內袖藉著雨水,極力掩飾緊張,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油彩。

  她很想找話,可是實在不知要說什麼……

  「阿奴,我要變得丑極,你會嫌棄麼?」

  「這有什麼好嫌的?五哥就是五哥。」她坦白說著,更坦白點,她還希望他就是原來那樣,或者醜醜的更佳。「我一直以為……神話就是神話……」

  「我也以為神話就是神話,但讓我下定決心行成人禮的,是三百年前西玄著名學士徐直的一小部分手稿。」

  「她的手稿?」她輕輕拭去他眼下的油彩,當露出淚痣時,她忽然想起那個叫解非的學士。

  他目光暉暉地看著她,說道:

  「徐直的墓遭人私盜,這事一直沒有公開,據說裡頭她大部分的手稿與屍骨都不見了,只剩一些陪葬珠寶以及小部分來不及被帶走的手稿。我輾轉拿到手,上頭提及在四國前極可能是一姓天下,當時動亂之故,爭天下的不只四姓,還有其它姓氏,其中一姓的貴族面貌平凡,但男子與女子初夜行房後,相貌若漸美,就有機會能成為一姓之首,後來四國起了,那支姓氏的貴族為避禍端,擇南臨而居,刻意與劣民混血在一塊,不教四國君王察覺,以免除根。我想賭上一賭……阿奴,這事是個秘密,在四國史上尚無人提出這種說法,你萬不能說了出去,連老三都別說,他性子躁,易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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