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手了,毫不留情,使力地拉開兩人,但力氣只到了陳封身上,沒弄疼巧芸半分。
「你做什麼?」陳封被扯得莫名其妙,揉著胳臂。
「說人話你應該是聽不懂,只能用拳頭告訴你。」陳讓很少說這樣不帶理智的話。此時此刻,他哪管眼前人是誰,通通照打。
「你是吃了炸藥還是怎樣?沒看見巧芸哭成這樣嗎?」
「她哭到天塌都不關你的事。」他說得可冷了。
「陳讓!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誰?」
陳讓當真和陳封槓上了,陳封被他這樣一扯,疼得要命,但陳讓看起來可一點也沒讓步的意思,莫名其妙的陳封也火了,兩人互不相讓,房內氣氛僵硬,戰火一觸即發。
「兩位少爺……這……」
老管家聽見聲音,連忙拼了老命跑上樓看看怎麼回事,但卻瞧見了從不發火的三少爺怒目相視、臉色駭人,嚇得他連話都講不清了。
陳讓一向禮貌優雅,像個有品位的貴族紳士,但此刻卻翻臉不認人地對著二少爺怒斥,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可以了吧你!」陳封瞪著陳讓,示意管家先把看呆了的一排傭僕帶開。
「也帶巧芸到和室休息一下。」支開眾人,陳封不想在旁人面前起內訌。
巧芸被帶走,房門關上。
「你吃錯藥了是不是?」陳封見房裡沒人了,揉了揉還在疼的手臂。「為了幾片拼圖跟我吵?」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陳封沒好地數落他。
沒想到還沒完,陳讓見房間已沒人,突然一箭步跨向前揪起陳封的衣領。
「停、停!陳讓!你幹嘛?」陳封對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及反應,揪得他臉都漲紅了。
「你聽好,她是個小女孩,我不會跟她爭。但我陳讓什麼都可讓,女人我可不會讓,你最好挺清楚了。」陳讓的臉色可不是在開玩笑。
「你發什麼神經,我剛剛只不過是……」陳封話都快講不出來了。
「沒有下一次!」陳讓帶著怒火說完這句話,長這麼大,還沒有誰膽敢這樣揪著他衣領的陳封,莫名其妙地被親弟弟「教訓」了一頓。
「放手、放手先!」
「聽清楚了沒有?」
「我警告你,陳讓,不要以為你是我弟我就不還手,你再不放手,我就……」
「我問你聽、清、楚、了沒?巧芸的事,以後不用你操心!」
陳封終於懂了,陳讓在意的,不是那幾片拼圖。
看來巧芸小妹妹真的很有本事,可以把這好脾氣出名的傢伙惹到神經錯亂。
「神經病……」憤怒嫉妒的陳讓終於肯鬆開她的衣領,陳封終於可以呼吸。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不過是想安慰哭得稀哩嘩啦的巧芸,你……」
「不必!」陳讓斷然地冷言打斷。
瞧著陳讓壓根失了準頭的模樣,陳封突然忍不住大笑出來。「哈哈!讓,我懂了,看到巧芸那樣,你嫉妒、惱羞成怒了是不是?沒想到你對巧芸當真有了感情,作二哥的我現在就祝福你跟那小魔頭……呃!」陳封突然抱著肚子說不下去,沒想到,陳讓想也不想,一拳就往他這兒飛。
「痛……痛死我了!陳讓!你真的動手?」
陳讓惡狠狠地瞅著痛到快在地上打滾的陳封,他不肯鬆口、不肯放下面子、不肯承認陳封點了他的死穴。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亂說一句,痛的不會只有腹部!」陳讓撂下狠話,看也不想看這個抱過巧芸的二哥一眼,逕自踏出房門。
陳封是說對了,他在乎巧芸的程度,超過所有人想像,更何況巧芸之前對他說過那些話,讓他對二哥更是妒火中燒、難以釋懷。
他一步步走到和室,一把拉開門,對著裡頭的巧芸冷冷說了段話。
「你聽著,我只說一次,以後你若難過想哭,只能找一個對象,就是你要嫁的人,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巧芸才擦乾眼淚,看見陳讓,便急著回嗆:「你凶什麼凶!」
不待她說完話,陳讓轉身就走,巧芸氣不過,追出去抗議:「那個拼圖真的是我媽咪留給我的!我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我都還沒……」巧芸對陳讓大聲嚷嚷,但見陳讓頭也不回,走回房間。
「砰!」巧芸也負氣地走回自己房間,不客氣地甩上門,在裡頭繼續大喊:「我都還沒發脾氣、你那張臭臉是怎樣?想打架是不是?我沒在怕啦!」
房裡的她東張西望,本來想要「抄傢伙」出去大動干戈一番,不料眼睛往牆角一瞥……竟然……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城堡拼圖。
「這……」她頓時停手。
媽咪送她這拼圖,少說也有好幾年了,要再買到一模一樣的還真不太容易,知道她昨晚在房裡亂摔東西的是陳讓,發現她拼圖少了一塊的也是陳讓,難道……是他在一天之內,叫人找來一模一樣的東西?這要花多少功夫?「不是的吧……」她吞了吞口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陳讓告訴她,拼圖少了一塊,不是在幸災樂禍、而是幫她買了個全新的?
他這麼好心?這麼費力?
巧芸看著拼圖,緩下情緒,慢慢放下手。
「他幹嘛要這樣……」一時之間,巧芸也沒了分寸,開始來來回回唉房間走來走去,理不出頭緒,有些煩躁。
「所以他發那麼大的脾氣,是因為我『誤會』他了嗎?」她一個人對著牆壁喃喃自語。「他那麼在乎我的感受做什麼?」
她彆扭地既不想對陳讓說聲謝謝,又不肯承認這樣被在乎,她心裡有些不知所措,來來回回,弄得她也不知該怎麼面對。
陳讓為什麼這麼幫她?明明兩個人鬥得要死,他大可以坐著納涼啊!
他真的是個那麼有愛心的人?
「愛心?」巧芸看著城堡拼圖喃喃自語。「有愛的一顆心……」
完成的拼圖靜靜地放置在牆角,讓她想起離開她的媽媽,想著陳讓剛剛的種種舉動,想了一整夜,就是不想睡。
隔天是假日,巧芸一早就在房裡,忙東忙西。
她要將這拼圖一塊塊拼起,念著媽咪,但好像也念著另一個人。「這片拼這裡……那一片應該拼……」
她小小聲地說著,眼神專注,腦袋瓜卻怎麼也制止不了一個不斷竄入的身影。
「要不要跟他說聲對不起?」她手一停,舉在半空中想了半天。
「不要、不要……是他自己雞婆,我幹嘛跟他道歉?」她手又一放,撐在小巧的下巴上。
「可他真的是在幫我忙啦!不道歉的話好像也該說聲謝謝……」撐著下顎,巧芸已經在搖頭晃腦。「唉呀,怎麼這麼煩?這樣不專心要拼到什麼時候?」
拉不下面子道歉、又不肯承認的小小心思弄得巧芸心煩意亂,渾然沒有察覺,門外站了那個讓她不專心點的人。
她拼著拼圖,卻想著陳讓,而發完脾氣的陳讓,也走到了她房門口。
他看見裡頭的巧芸,正搖頭晃腦。「好啦、好啦!算我有一點點衝動行不行?不就是句對不起嘛!有什麼難的?」
巧芸聲音不大,陳讓卻聽得清清楚楚,她正在對著牆壁說話。「你聽好哦!不要說我沒禮貌,我昨天是有一點點、一點點誤會了你……那個對……對不……對不起啦!」
她還是對著牆壁講話。「我有說了喔!我說過對不起了喔!我只有跟媽咪說過對不起,你知不知道?」
所有人寵著她長大,古靈精怪的她,總有本事掩飾好「罪行」,闖了禍,只有媽咪逮得住她。
而門後的陳讓,瞧著巧芸這段「向著牆壁說抱歉」的橋段,忍不住搖搖頭。
他還沒消氣,但卻不知怎麼著,對這樣的巧芸,就是發不了脾氣。
想到媽媽的巧芸,突然之間,大大的眼睛慢慢一點一點往下合。
「唉--」巧芸歎了好大一口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這拼圖……我一定要拼完。」像是承諾過媽媽一般,巧芸沉默了下來,眼睛開始專注搜尋、一雙手努力地不停拼湊。
「叩叩!」房門被敲響,巧芸聞聲轉過頭來。
陳讓在瞧見巧芸無邪的目光後,終於還是放棄了他的怒意。
「需要幫忙嗎?」他開口。
巧芸那聲「對不起」,縱然沒親口對他說,但已經融化了他的心。倔強如她,已經不容易。
再看看趴在地上拼拼圖的她,剛剛那一聲長長的歎息,有這麼多年來的孤單,他決定出手幫忙。
「不需要。」他的好聲相問,卻得到巧芸的一陣搖頭。
昨天兩人大吵了一架,還有些話沒解釋清楚,但巧芸已經不想要想那麼多了,現在的她,只希望能好好拼完這城堡。
她趴在地上拼拼圖,一面喃喃說道:「媽媽生病走的時候,告訴我總有天,爹地也會走,就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如果要讓她放心走,就獨力拼完這個拼圖。」
果然她那聲歎息,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