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伸臂一攬,將她的腰攬住,另一隻手舉到她眼前,笑吟吟地問:「要怎麼謝我?」
易微塵定睛一看,真是又驚又喜,歡呼一聲一把攥住他的手。他手指捏著的不正是公主遍尋不著的那枚戒指嗎?
「天啊!你真是神仙!怎麼找到的?」
「你沒聽說,烏鴉喜歡偷藏閃爍發亮的東西嗎?」他將那戒指交到了她手上,「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
「當然!」她拚命點頭,連連道謝,「皓月宮的人都會感謝楚大人您的救命之恩。」
「哪有這麼誇張?」他笑著拍了拍她,「快回去吧,要不然真會被當成刺客了。」
「多謝大人。」她跑出去幾步,又回過頭想再道謝,卻已見不著他的身影。
這位新入宮的楚大人還真是個一等一的好人呢,救人於危難之中,這麼晚了還願意幫她找戒指。
而且他第一天入宮當差,就能對宮裡的情況如此熟悉,剛才到昊日宮來,也無須由她領路,要知道這宮裡七彎八繞的路她也是走了一年才走明白的。
看來這位楚大人事先極其用心地瞭解過皇宮地圖,熟悉內情,做事十分認真負責呢。
朝中若人人都是這樣的好官就好咯!
易微塵極為景仰地想著,並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枚金戒指,一路跑回了皓月宮。
因為公主已經就寢,她也不敢去打擾,便先回到了自己的房裡,找了一塊手絹想將戒指包好,沒想到雪白的手絹剛碰到戒指,就染上什麼奇怪的顏色。
她將屋內的燭火點亮,將手絹放到燈下去看,才發現那竟然是一點血漬。
她再看自己的雙手————並沒有任何傷口,倒是剛才捏著戒指的拇指上也染著一點血紅。
莫非這血……是那位楚大人的嗎?
楚瀾光返回臥室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三刻了。
這間房雖然是專為他準備的,但空間並不大,佈置也很簡單,與整座皇宮的奢華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不過他並不介意,比這裡更加簡陋的地方他都曾安然睡過。
剛要和衣倒下,有名小兵端著熱水來敲他的房門。
「楚大人,您第一天上任就巡夜到現在,實在是太辛苦了。」
「你也沒睡啊?」他接過熱水盆,道了謝。
小兵笑道:「我是專門侍奉您的,所以您還未睡,我也不敢睡啊!」
「以後不用對我這麼客氣,侍奉這個詞我也不敢當,我又不是什麼千金之軀,我和你一樣,出身也很寒微。」楚瀾光將雙手浸泡在熱水之中,感覺手掌中有股細微的刺痛,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被劃破了幾道口子。大概是剛才爬樹的時候無意中弄傷的吧?
小兵見他態度客氣,便與他多說了幾句內心話,「雖然大人以前出身寒微,但是現在可不一樣啦,陛下今天親封您四品官銜,又是內宮侍衛長,可是一步登天了呢!不過大家還是替您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您一身武藝,卻要困在這裡啊!侍衛長這個頭銜實在不夠威風。您看您前面的狀元、榜眼、探花,一個被封為一品護國侯,一個被封為二品鐵鷹將軍,一個被封為三品帶刀校尉指揮使。可是您……」
「不是還有很多不如我的人嗎?」楚瀾光微笑地洗了洗臉,「人生在世,貴在知足。」
撥開額前亂髮,擦擦一臉的水珠,他抬眸問那小兵,「你叫什麼?」
「小人叫……」那人與他對視,一下子愣住。之前楚大人雖然換了官服,但頭髮還是亂蓬蓬地,未經打理,到底長了什麼樣子,他也沒有瞧清楚。
如今,那些亂髮都被撥開到臉頰的兩側,露出了那張俊美的臉。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光潔如玉的肌朕上滑落,竟有月光般的柔和美好,在這美人多如繁花的皇宮之中,這個男人也算得上是一道耀眼的景色了。
「楚大人您……」那小兵情不自禁地嚥了下口水,「還真是個美男子呢!」
楚瀾光愣了一下,然後對著水盆中自己的倒影無聲地笑道:「我全身上下也就這張臉還算是值幾兩銀子,只可惜又不能剝下來去賣錢。」他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皇宮的晚上總是這麼安靜嗎?」
「是啊,晚上能有什麼事?」小兵回過神來,又補了一句,「小人叫李瑞,大人若有事情儘管差遣小人就好。」
「施南國那邊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麼狀況,看陛下今天著急的樣子,只怕護國侯很快就要領兵出征了吧。」他伸了個懶腰,「苧蘿這樣安靜的夜晚不知道還能保持多久了……」
第2章(1)
護國侯熊國志自從受封那日起,就一直忙著出兵施南國的事情。他兵部、戶部沒少跑,卻一件事也沒辦成招了一肚子氣。他本是尋常武夫,不懂官場裡那些爾虞我詐的事,當然被那些官老爺戲弄得團團轉。
這天他一進宮,就因為辦事不力被皇上劈哩啦地訓斥了一番,他想爭辯,卻被拚命向他使眼色的何為遠阻止了。
剛出了議事殿,熊國志就氣呼呼地問:「老何,你剛才幹麼不讓我說話?」
他苦笑道:「剛才的情形你還看不出來嗎?陛下必定是聽了別人的讒言,所以對你產生誤解。那些大人們哪個不是在皇上面前伺候了十幾、二十年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皇上愛聽,什麼話不愛聽,陛下的脾氣他們摸得比你清楚。現在陛下正在氣頭上,你卻偏要去爭辯,你以為他能聽得進去嗎?」
「探花爺說得有理。」
兩人聞聲訝異地回頭一看,那人負手而立,笑咪咪地看著他們。
他們齊聲叫道:「小楚」
熊國志幾步奔過去,一拳捶在楚瀾光的肩膀上。
「好啊,我就在想當初受封時,你為什麼寧可只當宮裡的侍衛長,不肯跟我去邊疆賣命,原來你是早就看出這官場的險惡,故意偷閒啊?」
他揉著肩膀,愁眉苦臉地說:「狀元爺的手勁實在是太重了,這一拳是想砸斷我這身爛骨頭嗎?什麼想偷閒,當這內宮侍衛長才是個苦差事,你們沒聽說伴君如伴虎嗎?萬一宮裡出了事,我是第一個要掉腦袋的人。」
「既然知道這是門苦差事,幹麼還要待在宮裡?走,和我上前線打仗去!等我們大敗施南國,風風光光地班師回朝,看那些只會嚼舌根的文武群臣還敢再唧唧歪歪什麼!」
狀元爺一腔熱血,滿腦子都是報效祖國,他卻不這麼想。
楚瀾光扮了個鬼臉笑道:「我可不是能上陣打仗的人物,沒準我會嚇得當場腿軟當逃兵,你還是饒了我吧!」
「胡說八道,你要是這麼膽小,何必來考什麼武舉?」熊國志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何為遠瞅著他,也說:「小楚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我也不信你會這般膽小。其實,你這個人還真有不少讓人不解的地方呢。」
「哦,是嗎?」楚瀾光歪著頭問:「我做了什麼讓人不解?」
「比如說,你和丘辛笠打的那一場,當時你明明只要使出『白鶴亮翅』就可以贏的,可你卻硬出了什麼『清風徐徐』。以你的應變能力,不至於吧?」
「這話太高估我了,當時我和丘兄打了大半個時辰,打得頭都暈了,哪裡還顧得上用什麼清風白鶴的。」他揉著鼻子苦笑。
此時一名太監站在廊下拉著嗓子叫道:「宣楚大人晉見。」
「原來你也是來面聖的?」何為遠推他一把,「快去吧,你若是先得了寵,記得幫兄弟們一把。咱們同是窮人出身,不像那個丘辛笠,只因為有個當兵部侍郎的老爹,眼睛就都長在頭頂上了。」
楚瀾光聞言輕笑,「你們兩個現在一個是護國侯,一個是校尉指揮使,難道還不夠得寵?」語畢,他向兩人行禮示意,便跟著太監走進議事殿。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穿著一身勁裝,箭袖短衣,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用金冠緊緊束起,與平日打扮截然不同。
「參見陛下。」楚瀾光納頭跪拜。
岳郁庭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起來吧,人馬都準備好了嗎?」
「是,微臣已詢問過上任侍衛長胡大人,以及京城指揮使丘大人,知道陛下過去圍獵都要帶上一干人隨行。微臣已請兵部調派了兩百名弓箭手、三百名騎兵,以及四百名步兵,並帶上宮內侍衛五十名,且各位隨行的大人身邊都會帶著自己的家丁侍從,人手應該是足夠了。」
「你剛上任不久,難得安排上還算周到。其實朕不喜歡圍獵,但因最近的武將和皇室子孫都不習弓馬,上陣殺敵屢屢受挫,這次圍獵也算是給他們一點訓練吧。你去傳朕口諭,讓內侍官去朕的寢殿拿一柄玉如意,今日先拔得頭籌,朕便將玉如意賞他。」
「是。」
楚瀾光領命起身要走,岳郁庭無意中又看他一眼,忽然神情大變,喝道:「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