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對方非常狡猾,一直在故佈疑陣,若是微臣晚兩個對辰,公主很有可能就被轉移走了。」
「太子呢?」
「尚無下落————」
岳郁庭咬牙切擊地問:「查出到底是誰挾持了公主和太子嗎?」
郭尚旗看了看四周,沉聲道:「茲事體大,微臣不敢妄言。」
他神情凝重,「那就到宮裡來說。」
此時楚瀾光正巧飛騎趕到,剛剛下馬行禮,岳雲霓就哭著拉住他,連叫了幾聲「楚大哥」之後,便便咽得說不出話來。
岳郁庭一見此情更加不悅,冷冷喝令,「皇后,把公主帶回宮去,看她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別再做出丟人的事來。」
楚瀾光故意問郭尚旗,「公主救回來了,太子可有消息?」
他緊閉嘴巴,並未回答。
岳郁庭的腳剛邁近寢宮內室就一掌拍在大門上,「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敢在京城當眾擄走皇室子孫?」
「陛下,對方雖然狡猾,卻也留下了一些線索。」郭尚旗從懷中構出一件東西擺在了桌案上。
他拿起來夔眉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綁在刺客刀柄上的白布。」
「這東西有何用?」
「這本是為了進免手出汗之後刀子脫手而做的防護,並無特別之處,但奇就奇在所有從刺客手上拿到的刀子,我們發現在這白布之下的刀柄上,都被磨出了一塊痕跡。」
「嗯?什麼意思?」
「就是說,刀柄上原來可能另有標記,但是為了不暴露身份,刺客們就把標記除去,再用白布裹上,以掩人耳目。」
岳郁庭看了那刀柄半天,「那這上面原來會是什麼標記?」
「這個……微臣還在調香之中。」
他看向始終皺著眉若有所思的楚瀾光。
「你有什麼高見?」
「這刀柄……微臣似乎在哪裡見過。」他握著刀柄看了半晌,「但標記既然已經被除掉,微臣也不好妄言推側。」
「說!現在已經是性命彼關之對,你們一個個再吞吞吐吐地推樓下去,太子的性命都難保了!」岳郁庭火冒三丈。
楚瀾光只好躬身回答,「陛下,微臣兒對生活在忻州,那裡與施南比鄰,常見兩國人民往來。微臣似乎曾經見過施南的刀客佩帶這種在刀柄上刻著名字的刀。據說是刀客們怕自己有朝一日慘遭橫禍,掩埋屍首的人不知他們的身份姓名,無碑可立,所以才有了這個慣例。」
「施南?」他驚詫不已,「不會吧,微塵就是要嫁到施南去,他們為什麼要在這對動手?夏何況,是在我們苧蘿的土地上?」
「所以,微臣說這是妄言……」
「的確是妄言。」郭尚旗突然開口道:「微臣覺得這不可能。楚大人只是一時臆側,陛下不必當真。刺客行動極為詭秘退速,對地形瞭若指掌,微臣猜側這群人很有可能是苧蘿人,已在全力搜捕了。」
楚瀾光心中一驚。按照岳郁庭平時的思路,此時肯定就會勃然大怒,順著他的說詞去追查施南的線索了,但是如今郭尚旗句句在理,竟然把刺客的尋找方向拉回了苧蘿。
這個郭尚旗,還真是不可小的厲害人物!
出宮時,楚瀾光和郭尚旗一前一後地上馬,他先笑著打招呼道:「聽說郭捕頭是苧蘿第一種捕,此次成功救出公主殿下,聖春更隆,在下要先祝賀您了。」
郭尚旗淡淡地說:「等我揪出那個幕後黑手,楚大人再向我祝賀也不退。只是不知到了那時,某些人是否還笑得出來。」
一語言畢,那黑幽幽的畔子似有意無意地盯了他一眼,使他忽覺從背眷往上冒出一股涼氣。
匆匆道別後,他便往鳳求凰趕去,要康種更加謹慎,提防郭尚旗。
楚瀾光快步走進鳳求凰時,突然發現這裡變得和以往不大一樣。
現在已經是夜幕低垂之時,往常顧客盈門的店門口,今日顯得格外冷清。鴇兒過了好一陣子才跑來招呼他,卻也顯得笑容勉強。
他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郭捕頭昨天突然帶人在這裡搜查了一遍,也不說要查什麼,就把客人都轟走了。雖然只上上下下轉了一圈之後就撤了,但客人們被搞得人心惶惶,今天誰也不敢來了。」
鴇兒的一番話聽得楚瀾光更加心驚,不禁暗自咬牙;郭尚旗,我原先是真的太低估你了!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告訴康大人,要他帶著他的人盡快遠離京城,走得越遠越好。」
楚瀾光急匆匆趕回安置易微塵的小南村時,這小小的村落還一如既往的寧靜,偶爾有雞嗎狗吠聲響起,卻讓他心安了許多。因為,這代表一切正常。
歐陽嘩抱著劍坐在院子的角落裡,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正在院中追著母雞跑來跑去的易微塵,全然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滿心的焦慮緊張,在看到這幅畫面時很快消退,楚瀾光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你們這唱的是哪出戲?」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旁邊的一個石墩上,用手時頂了一下歐陽嘩。
他板著一張臉勉強開腔,「她說你想喝粥。」
「喝粥和這隻母雞有什麼關係?」
「她說粥裡如果放個雞蛋味道會更好,但那隻母雞不肯把蛋給她。」
楚瀾光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胯,「歐陽嘩,你說笑話的本事其實很高明嘛,只是你平對太少笑了。」
「總是笑會讓我降低警覺性。」他不耐煩地譽了他一眼,「岳雲霓被救走後,事情好像出了些念子。」
「我知道,郭尚旗是個狠角色,他似乎在懷疑我,而且已查到鳳求凰去了。」
「有沒有想過,您在哪裡露出破綻了嗎?」
「我這一路上都在想,但我也是最近才認識郭尚旗的,他之前不應該會特別留意我,除非,是皇上讓他查我的底細……」楚瀾光深蹙雙眉,細細回憶著皇帝在自己面前的種種表現,「但岳郁庭對我一直很信任,沒什麼反常的地方……」
「二殿下說,一切都太過正常就是反常。」他站起身,「我去巡視一下。」
他知道歐陽嘩是想給自己和易微塵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於是依舊坐在那裡,看著她用盡全力地追著母雞,直到她追得垂頭喪氣地再也不想多走一步,竟蹲在地上開始大哭。
楚瀾光急忙走過去,笑著抱住她,「抓不到一隻母雞就把你氣戍這樣?這有什麼值得哭的?它又不是立刻就要下蛋。等它下蛋之後,你再把蛋拿走不就行了?」
她哭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細碎的吸泣在他的胸前斷斷續續地逸出。
「我只是哭自己很沒用。我阻止不了際,也阻止不了一隻母雞逃走。我真的沒用到了極點。在宮裡的這些年,我只學會了如何伺候別人、如何卑躬屈膝、如何摸視生死、如何努才地活著,除此之外,我一無是處。」
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學會如何活著可是一門大學問,我學了十幾年都沒有學會。以後多了一個知道怎麼做的前輩,我應該感到高興。」
「我現在沒有心情和你說笑。」易微塵用手背擦了一下滿是淚痕的臉頗。「算了,我其實也想通了,你既然不想活,我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大不了和你一起死就是了。人生百年,總會有死的時候,既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她的聲音輕柔,但是語氣卻異常堅定。
楚瀾光訝異地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你真是這麼想的?」
「思。」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他接著她慢聲問:「到底是什麼促使你下定決定頂替公主遠嫁。?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吧?」
她輕歎道:「我娘病了。」
「然後呢?」
「信到得太晚了,我就算是請假出宮返鄉,她也不在了。」
「就因為如此?」
「還因為……你。」
「我?」
易微塵怯怯地偷替他一眼,「公主殿下很喜歡你。」
「那又如何呢?」
她深吸一口氣,「你總有一天是要做馬甘馬的。」
楚瀾光詭異地笑笑,「那倒不一定。」
她抿了抿哭得幹幹的嘴唇,「也許你自己並不在手這回事,但是我知道它對公主來說有多重要。」他又怎能違抗皇命?
「所以,你就一廂侍願地,為我安排了此後幾十年的顯赫官途,以及幸福人生了?」他的語氣中滿是嘲諷。
「你以為遠離這裡,就是不讓自己傷心的唯一辦法?於是你寧可拋家棄國,遠嫁到一個根本不認識的異鄉去,也絕不試著為自己爭取一絲一毫該屬於你自己的幸福?」
「我爭取不到……」
「你怎麼知道你爭取不到?」
「我沒有那個資格……」
「你憑什麼說自己沒有資格?」
「我只是個……賤民。」
「賤民就不能去愛人嗎?」
「賤民不能去愛自己高攀不起的人……」
「什麼是高攀不起的人?我這種父母雙亡、流落異鄉、無權無勢的人,是你口中高攀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