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喝花酒,愛追什麼花魁娘子,漂亮姑娘都往家裡放,都隨他,反正身為男子,從不需要費心去猜測女子到底在想什麼,只要安心接受她們的伺候就好了,久而久之,很容易忘記自己的初心是什麼。
竹氏可是知道自己丈夫的兄弟夫妻感情甚篤,兩家院子就隔了條巷子,後門還對著後門,半信半疑的回去之後,後續雖然沒有再說什麼,但慢慢的,她不再天天守著那常常從白日等到天黑,又從黑夜等到天明,花徑猶然空曠寂然的院子,偶爾還能聽到她的驚世之語:「男人有什麼好的……」西太靜有些心虛,她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教壞了人家的老婆啊?
即便如此,一到夜裡,仍是冷的絲被,冷的床,一燈如豆。她搬來自己江南的全部鋪子帳冊,埋頭在裡面,幾天幾夜過去,瞪著彷彿又黑了一大圈的眼眶,把全部的管事都招來,宣佈她要在全國都開上牙行。
她讓人把庫房裡有價值的金玉珠寶全部搬空,把自己的嫁妝全賭上,要是她的夫君還不回來,她不會有兒子女兒,留這些嫁妝做什麼?
一乾娘子軍也貢獻出自己多年的私房,她們沒想過要回本,但是她們都無條件相信西太她穿回男裝,把臉抹黑,準備帶著炎成的弟弟和海靖出門去做她想做的事。
原先她人選裡並沒有海靖,是那孩子聽到她要出門,自己跑來一一「我在學堂可以識字,但是跟隨著大奶奶,我可以學到更多。」西太靜拒絕。
「大奶奶曾經說過我是個有用的,海靖既然有用,就請大奶奶帶著我,讓我表現給大奶奶看!」西太靜沉默很久,轉身要進屋以前撂下這麼句話:「出門吃不了苦我可不管你,還有,從明天改口稱呼我「公子」。」
第十二章 重新相守的幸福(1)
臘月來臨前,京裡傳來消息,看起來似乎要交棒退位的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除了即將要成型的外戚禍患,將皇后一族誅了個殆盡,看在皇后有生下嫡子的分上,將她送進了冷宮了度殘生。
送進冷宮,這代表什麼?也就是說,這一來,皇位這件事就沒倒霉的二皇子什麼事了。
這件事要追溯到皇帝還在潛龍當毫不起眼的皇子時代,他是宮女生的孩子,從小看著別人冷眼掙扎長到大,最後借了皇后家的勢力起來的。
這王皇后是什麼人?王家累代都是國公,可國公的名號很唬人,實際上就一個空殼,人家說富不過三代,何況像他們這種世族,紈褲子弟只多不少,家裡就算有金山銀山,老鼠挖洞挖了兩代也快要擋不住了。
於是國公想破頭,唯有把女兒送進宮裡當皇后,一家才有再起的希望。
這王皇后不該遺傳了母親的美貌,長得傾國傾城,漂亮的人眼界本來就高,眼睛長在頭頂不算什麼,她的眼珠子還長在後腦袋,壓根是看不起這皇子的出身。
可礙於父命,她攀上所謂的高枝,也極盡所能的把所有的好處往家裡搬,自以為搬得神鬼不知。她哪裡知道,男人也是極其敏感的,床笫上可以不要求你每每讓他銷魂享受,反正他還有整個皇宮的嬪妃可備用,但那種瞧不起人的態度,會讓男人冷成冰棍。
這不打緊,王皇后自替皇帝生下了嫡子,氣焰更加囂張,兄弟加官不說,買官賣官的事情也做得毫不手軟,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氣焰熏天的王國公私自打造冠冕和龍袍,意圖造反的消息一傳進皇帝耳裡,處處受人掣肘的他再也不忍了,在人人歡喜著要過年的當頭,狠狠潑了一盆冷水,把王國公府給連根拔除個乾淨。
這個年對皇帝來說應該是很難熬的,去掉了枕邊這蛇蠍美人,他好過的日子沒幾天,和三皇子偷來暗去的叔王私自從藩地回來,以為時機成熟,暗中籌措舉兵,想把他扳倒,一場宮變,京城兵馬倒戈,要不是靠著五皇子和一個神秘人物的兵馬裡應外和,幾個皇子爭都不必爭那個位置,皇帝就換人做了。
這一事變,五皇子厥功至偉,他身邊那個神秘人物更是功不可沒,而且,據說皇后一事也是出自這人的手筆。
遠在江南代天巡狩的太子不克趕回,無緣參與這場盛事,風聲鶴唳的時機,四皇子瞅著不對,乾脆閉門謝客,遣散門下所有清客,規規矩矩的過起日子,而烏煙瘴氣、風雲變色的京城百姓過了一個很悶的年節。
西一年,聽說湛府花紅柳綠的窗花全都貼上了,該蒸的年糕也蒸上了,蘿蔔糕還有幾十個籠屜……只不過,主子們都不在家,府中只有一個叫娉婷的管家娘子理事。
這能不出紕漏嗎?
好事的人等著看,鑽著縫想從出門辦事的下人口裡挖出什麼不該有的話。
令人失望的是,下人的嘴像蚌殼,不該漏的話,一句都撬不出來,湛府好端端的,鐵桶般箍著一塊。
春暖花開時,京裡的某皇子府裡還春寒料峭,這和天氣無關,也和有沒有放火盆無關,而是消瘦許多的湛天動神色很難看,心情焦躁。
他是多麼的想念他的靜兒。
一顆心生生熬著,心中的鮮血淋漓只有自己知道。
還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和她暫別的日子,誰知道那無法抑制、撕裂的苦痛,叫他生不如死。
「我先說喔,別再一收信就宰了信鴿,我養的鴿子就剩下那麼幾隻,小心我跟你沒完。」雪糰子似的朱璋心疼的瞪著被捏在湛天動指尖的雪白信鴿,只差沒跳腳。
這信鴿不是普通鴿種,訓練艱難,但是一旦會認路認主,就算身負重創,全身剩下一根羽毛,也會拚死飛回來,可是這個閻羅王卻每次收到攸關妻子的消息,就掐死了。
只,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華州、離州、袞州、繩州、南寧、肇慶、朔城、白石……五個月,湛天動那不肯安分待在家裡的幫主夫人妻子行腳走過那麼多地方,十一個州城,她經過之處都設了牙行,想把全國都放上自己人的心思昭然若揭,可這是要用來對付誰?
朱璋不太敢去想其中細節。
這個漕河幫主每接到她的消息,就暴躁一次,而且越來越難安撫了。
好嘛,不就當初說好三個月就放他回去瞅瞅老婆的……事情那麼多,也不是他想要的,京城離江南那麼遠,也不是他的錯。
湛天動心裡的火氣節節升高,眼中的殺氣簡直可以殺人了,他一刻都不想留在這裡,但是不解決這個囉唆嘮叨的傢伙,對方不會這麼簡單放他回家。
他甩手,把信鴿放了。
「我會補償你的,別說本皇子對你不好,喏,這個拿去。」一疊用了印的紅印紙,准許太記牙行直供皇室絲綢、茶葉、米糧的通文。照理說皇宮自是不會和皇家以外的商賈簽什麼契約,頂多發個通文,也許是旨意,不過去求的人是五皇子,又是皇帝親自任命,這可就稀罕了。
頭上能頂個官商名義,去哪都有肥油可撈。
那位幫主夫人既能瞄準商機,運籌帷喔,以靈敏的嗔覺而嫌進大筆財富,這樣的人才不籠絡籠絡,怎麼對得起自己?
「你這是讓我們夫妻都賣給你嗎?我一個人被你當劍使還不夠嗎?」湛天動的口氣隱隱有雷霆之怒,還有一種陰森,顯而易見的閃電也要劈下來了。
不在西太靜眼前的這個湛天動,流氓性格一覽無遺,誰都靠近不了。
殺了那麼多人,直接、間接的,他都不悔,他要的只有他的小巢是好好的,他的靜兒是好好的,其他人不關他的事。
朱璋心裡也是有幾分愧疚的,人家還新婚燕爾呢,這一拆就把人家拆那麼久,何況,對待流氓土匪就得講求江湖道義,答應人家什麼,就要拿出什麼來,以免秋後算帳,就麻煩「坐上我這輛馬車有什麼不好?」這些年,他不是吟詩作樂,便是寄情山水美人,為的就是塑造沒有威脅的文弱公子形象。他沉潛,在羽翼未豐前絕不現於人前,唯一看穿他的,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你們要的不就是銀子?不許打她主意!」這個雪糰子是只不會叫的狗,世上的事情原來不是他以為的恩怨兩清就可以兩清,九家牙行不夠填朱璋的牙縫,這會兒竟敢還有別的心思?!
「這樣說大家傷和氣,我不也答應你,事成以後不再找你麻煩?」朱璋說得可是委屈了,「共乘一條船哪分你我的?」
「一艘賊船!」
「是賊船,可要開得穩當,可保你一世平安。」朱璋笑嘻嘻。
湛天動是自己看中的人才,只能施恩不能欺他,他要氣狠了,自己也會沒好果子吃的,不過,他的毛也不難摸順,不就他那小妻子嗎?
想想朱璋還是羨慕的,人心隔著肚皮,他湛小子走了狗屎運,身邊居然有個有的人一生都不會有的知心人。